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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吃醋

作者:南山有台
雨還沒停,哒哒的马蹄声飞奔過十裡长街,阴郁的夜空将整個京城都浸在黑暗中,唯有几盏风灯摇摇晃晃地悬在不知名的店铺上。两匹马被拉停在忠国公府的门前,从马上跃下的两名男子一前一后走到府门前,“咣咣”敲了敲门。

  不久,打开府门的是個穿着蓑衣提着灯的小厮,偷偷伸出一個头打量着来者,问:“是谁?”

  前方的男子摘下斗笠,那是個皮肤黝黑的壮汉,身材魁梧,浓眉似刀般凛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从怀中掏出来一块青龙翡翠的玉坠,递到小厮的面前,声音浑厚:“在下杨坤杨褚恭,前来拜访三公子何湛。”

  小厮将玉坠接過来,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玉坠后刻着“何裴之属”四字,的确是三少爷的玉坠。他警惕地又望向杨坤身后的人,相比杨坤,那人显得很瘦小,怀中還紧紧抱着一個大物件,被布包得严严实实,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宽大的斗笠甚至都遮住了那人的肩膀,仿佛只消這风再大点,就能将他吹走似的。小厮不太能看见那人的脸,只听他声音细若蚊,学着杨坤說:“在下沈玉沈怀珏,前来拜访三公子何湛。”

  小厮揉了揉鼻子,扬着下巴說:“等着啊,我去通报一声。”

  彼时何湛正同宁晋一起用膳,何湛替宁晋夹了些菜。宁晋脸還红着,不太說话,只闷头扒饭吃。何湛反省着自己是不是对這孩子太严苛了,让宁晋做事都束手束脚的,沒有宁左宁右那股泼猴子劲儿。

  守夜的小厮带着风雨进来,将玉坠躬身奉上,說:“外头来了两位公子,一名为杨坤,一名为沈玉,說是来拜访公子。”

  何湛眉目一挑,眸色裡被惊喜点燃,他接過玉坠,紧紧将其握在手掌间,问道:“你是說褚恭来了!?快快請进来!”

  等那小厮转身去請,何湛赶忙唤住他:“不用了,我亲自去迎。”他脚步比往常一日都要轻快,大步流星地就往正门走去,小厮赶紧跟上,替何湛打着伞。

  宁晋猛地抬起头来,他如果沒有听错的话,让何湛亲自去迎的那人是褚恭?

  是何湛在生死关头都要念的那個,褚恭?

  何湛心裡别提多激动,激动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杨坤,只要想起杨坤,何湛就能想到在战场上寒风明月,荒漠夕阳,這些伴随着他度過一生中最惊心动魄的岁月。犹记大漠上的残阳变成血红色的那日,杨坤策马而来的身影如同被包裹在熊熊烈火当中,他手中的□□挑开包围何湛的敌军,血花飞溅,哀嚎四起。杨坤的声音穿透重重阻碍,沉稳而浑厚地吼道:

  “裴之,我来了!”

  门被缓缓打开,立在黑暗中的身影肩宽背阔,高大魁梧,浓眉锐眼,嘴角咧得极大,笑道:“裴之,我来了。”

  這一句问候恍如隔世,何湛甚至有一瞬间认为自己在做梦。他衣袖下的手握得很紧很紧,待至确定此人是真真实实存在的,他缓缓松开手,叹笑道:“来了就好。”

  杨坤将身后的沈玉往前推了推,道:“這是沈玉,我的朋友。”沈玉紧紧抱着怀中的盒子,冲着何湛行了個礼說:“沈玉沈怀珏,见過何三公子。”

  何湛点点头,請他们进来:“别客气。褚恭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杨坤拍了拍沈玉僵硬的肩,宽声說:“对,裴之跟那些富家公子不大一样,沒啥坏脾气。你太客气,反倒让他不痛快了。”

  何湛听言,哈哈笑了两声。沈玉只点头,抬眼偷偷打量着何湛,只见這公子身着月白长袍,发胡乱束着,乍一看是個放浪形骸的人物,可他眉目间蕴着天生贵气,书上写“芝兰玉树”,想必便是形容他這样的人物。

  忠国公府很大,园林建得很精致,遂沉在夜色中,却别有一番韵致。沈玉忍不住四处打量着,又恐失了礼节,赶紧敛好目光。

  杨坤与何湛并肩而行,他脚下生风,面带红光,扬声道:“青州一别已有两年,如今能再见到裴之,真是一大快事。”

  何湛的意识還有些恍惚,像是身处云端,耳畔所听所闻皆是幻觉似的。杨坤见他沒說话,以为自己突然造访让何湛有些无措,笨拙道:“怀珏還說夜裡来访不好,我就是急着想见你,是不是不大妥?”

  何湛這才回過神,赶紧回答道:“沒有,岂会!能再见到你,我...很高兴。”

  杨坤咧嘴笑开說:“那就好。”說完,他似叹似笑:“這两年你变了不少啊。”杨坤行走江湖数十年,交友甚广,可真能担得起“风流客”一名的却只有何湛了。何湛不像富贵乡裡出来的金丝鸟,像是二月的野莺,顶潇洒的金衣公子。可今再一见,杨坤总觉得何湛变化极大,却又說不上来哪裡变了。

  何湛将杨坤沈玉引入南阁子。阁子内桔光软涌,盈了满室。杨坤看见桌上的饭菜已下了大半,桌后還坐着一個小少年,穿着黑色的小袍子,跟他眼睛一個颜色,黑得能滴出墨来。杨坤见那孩子死死盯着自己,以为自己吓到了他,冲他憨笑一声,又转对何湛說:“這是谁家的小孩子?长得真俊。”

  何湛看了看宁晋,答道:“哦,這是我侄子宁晋,在府上陪我读书了。”

  杨坤跟进了自己家门似的,也不拘束,利落地将自己背上的□□解下来,又脱掉蓑衣斗笠,笑着說:“挺好的。”沈玉站在那裡一动不动,生怕自己做错事,坏了人家府上的规矩,惹主人厌烦。杨坤知道他顾忌這個,說:“你也脱了吧,将东西也放下,這裡沒人抢你那個。”

  沈玉轻轻点头,看了眼何湛,何湛只淡淡微笑着,毫不在意似的,這才让沈玉吊着的心放下来一些。沈玉将手中的盒子放下,蓑衣下的身形骨瘦如柴,当真是弱不禁风的模样。他的脸色是病态的苍白,颧骨高耸,长得很清秀。

  何湛问:“你们都吃過晚膳了么?”

  杨坤說:“路上吃了两個馍,還不饿。怀珏,你還吃嗎?”

  沈玉看着桌上的饭菜是有点饿的,毕竟馍不好吃,太干,但杨坤都這样說了,他也不好坐下,只摇摇头說“不饿”。何湛看见沈玉老是往桌上瞄,应该還沒填饱肚子。何湛說:“再吃些吧。褚恭,你也坐,陪我喝碗酒。”

  杨坤大大方方地坐下。何湛吩咐下人去添了两双碗筷,抬了壶好酒上来。得主人应允,沈玉也不多想,拿起筷子就吃,去他的礼义廉耻,先吃饱了再說。

  杨坤摸了摸后脑勺,看出沈玉是真得饿了。還是裴之心细,不像他,总看不出别人的心思,老让别人为难。

  何湛给杨坤倒了碗酒。杨坤见那個叫宁晋的小少年還盯着他看,像是在看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似的,笑道:“你也要喝酒嗎?”宁晋动了动唇,话却被何湛截下:“小孩子,喝什么酒?”

  杨坤拿起一個碗,替宁晋满上酒,搁在他面前:“你尝尝?”

  宁晋摇摇头說:“三叔不让喝,我不喝。”

  “嘿,小家伙儿還挺听话,你這個侄子可真乖,沒白疼。”杨坤一喜,說,“不過,男子汉哪能不会喝酒啊?”

  何湛对宁晋說:“你想喝就喝,我不会拘着你。可别喝多了,容易醉。”

  沒有那個男孩子能抵挡得住酒的诱惑,何湛允了,宁晋眼眸亮得不像话,低头稍稍抿了一口,结果被辣得直伸舌头,呛得眼泪直流。何湛和杨坤都忍不住大笑,笑得宁晋脸色通红。

  何湛拍拍宁晋的背,示意他再多吃些菜,转而问杨坤說:“褚恭這两年過得如何?”

  “還是老样子,漂泊着四处走走,偶尔接些力气活也够活的。”杨坤大口饮酒,咂着嘴說,“去年到忽延布的大草原,跟青州的青山秀水完全不同,忽延布就像是雄鹰的故乡,那裡的男儿個個都是骑射的好手,就连那女儿郎上马都能驰骋万裡。我同忽延布族的人民在篝火晚会上跳舞,那裡的小娃還热情地教我忽延布语。裴之要是在,肯定能成为那裡的哈库答。”

  宁晋插了一句嘴,问:“哈库答是什么?”

  “最受欢迎的人,是好人的意思。”杨坤笑了笑,眼睛从宁晋身上掠過。何湛再问:“之后呢?褚恭去哪儿了?”

  杨坤說:“之后顺着忽延布一路北上,過了楼沙关,又在上清古城裡呆了很久。你不是喜歡那些古董么?那裡的古玩市场很热闹,你听說過沒有?”

  何湛說:“這個知道。上清古城以古董闻名,那裡的古玩市场也最大最杂,去一趟能带回来不少稀奇的东西。你晓得我以前同你說過那件小叶紫檀的佛珠么?”

  杨坤点点头:“我记得,听說是香妙堂无慧法师用過的旧物,因捻坏了一颗珠子,流入商家手中,被捧得神乎其神。”

  何湛說:“对,就是那件。我去上清游历的时候恰好见那個紫檀佛珠被拍卖,起价就是三千两。”

  杨坤說:“嚯,這個东西這么值钱吶?這要顶多少户人家一年的吃喝?”

  “那些人想买来求佛保平安,积得是几世的福泰安康,又岂会把三千两放在眼中?”

  两人交谈甚欢,酒转眼已下了一碗。宁晋呆呆地坐在一旁,只能听着。好像杨坤說什么,何湛都知道一些;何湛說什么,杨坤也知道一些。两人一言一语,宁晋插不上嘴,只觉得自己心口憋得厉害,可见何湛一直注视着杨坤,时常露出极为轻松的笑容,宁晋很少见到他這样笑。

  宁晋觉得心底有什么酸酸的东西在往上翻涌,让他恨不得摔掉手中的碗,哪怕被斥为幼稚他都不在乎,只要何湛能看他一眼,同他說說上清古城在哪,說說小叶紫檀是什么,說說无慧法师是谁。

  宁晋手中的酒杯“不慎”打翻在地,瞬间摔成碎片,连一直低头扒饭吃的沈玉也吓了一跳。宁晋惊着伸手去捡碎片,将那碎片放在手掌间狠狠一握,掌心传来的刺痛让他皱紧眉头。

  “你别碰!”何湛喊道,抓住宁晋的手,沾了血的瓷片从他掌中滑落。何湛翻开他的手掌,眉头皱得比宁晋都深,仿佛受伤的那個人是何湛不是宁晋,他道:“摔了就摔了,你管那個杯子做什么?”

  乖乖,這可是镇定山河的龙爪!何湛怕宁晋疼,轻轻呼着气替宁晋吹了吹,安慰道:“不疼啊,只是破了点儿皮,很浅。”宁晋摇摇头說:“我不疼。”

  何湛用方巾替宁晋擦了擦血迹,见伤口极浅,低声嘱咐宁晋小心一些,宁晋直点头,往何湛身边坐了坐,和他挨得很近。

  杨坤笑道:“裴之真会对付小孩儿,要是换了我,肯定不成。”

  何湛說:“宁晋听话,让人省心。话說你怎么来京城了?”

  杨坤端起酒碗的手又放了回去,停了半晌,他才說:“是有些事,想要麻烦你。”何湛举杯,浓郁的酒香弥漫出来,敬道:“我們之间還客气什么?有什么事,你尽管說。”

  杨坤沉吟再三,与何湛碰杯,而后一饮而尽。他道:“我這位小兄弟想认识认识官家的人,我京中的朋友只有你一個,若不是别无他路,我定不会来麻烦你。”他拍了拍沈玉的肩,对何湛說:“他,有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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