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们好吵
豆大的汗珠从千儿脸上滑過,她急切地看向倍柠,倍柠却转头不理,她咬咬牙,“咚、咚、咚”地向沈文戈磕了三個头。
“娘子,娘子,千儿错了,千儿只是想让娘子和姑爷和好啊,不都說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嗎?千儿是好意!”
镶嵌着珍珠串的紫色花朵绣花鞋停在千儿面前,千儿顺着往上看去,扑過去抱住沈文戈的腿,撒娇哭道:“娘子,我真是为你好,你要是和离了,日后怎么办啊。”
沈文戈伸手,心思全然不在此处,轻一下重一下地抚着她的发。
千儿眼裡爆发出侥幸逃脱的喜悦,“娘子,千儿错了,饶過千儿這次罢。”
低头看向确实娇媚,有自信成为姨娘的脸庞,在她希冀的目光中,道:“各位嫂嫂稍等。”
互相搀扶着的三位夫人停下欲要回去的步子,隐隐看向苏清月,苏清月扬着下巴,“你這家务事,我可不敢多嘴。”
沈文戈先是向三位嫂嫂点头,表示自己领了她们刚刚相帮的情,又对苏清月道:“劳烦世子妃留步,千儿虽是我一人婢女,却也是母亲为我选的,既然母亲不在,要处置她,還需世子妃過目。”
哭嚎的千儿一顿,不敢置信的问:“娘子?”
沈文戈拍拍她的头,让她不要說话,对三位嫂嫂道:“還得請嫂嫂们多辛苦一阵,我速战速决,很快处理完。”
四夫人是最先松开三夫人手臂的,眼眸弯了弯,瞥了一眼惯爱作威作福的苏清月,笑道:“七娘慢慢来都沒有关系,嫂嫂不辛苦。”
五夫人看看沈文戈,又看看苏清月,也小声道:“我沒什么事的。”
沈文戈的带着深意的目光落在三夫人言晨昕身上,只见她又恢复了往日不怎么言语的状态,也向自己点了点头,示意不会走。
既然人都齐了,沈文戈拍头的手停下,青葱玉指下移,擦干了千儿脸上的泪水,问道:“你可是用软甲换了個姨娘身份?”
千儿身子一抖,脸却在沈文戈手指裡不敢动,“娘、娘子?”
“尚滕尘說同意我抬個身边婢女,我想来想去,倍柠我已经看好了人家,唯独剩你,几次三番推却我给你的婚事,却是心思大了,想和我做姊妹?”
沈文戈轻笑一声:“我倒是不知,沒有我的同意,你也能做姨娘?做妾那么好啊?就比我赎你良身,当别人的正头妻子好?”
世代身处贱籍地千儿瞪大了双眼,不由真心实意落下泪来,“娘子,千儿真的知错了。”
“晚了。”沈文戈哑声道,“背主之奴,是何下场,你在打着为我好的幌子做出這些事情时,就该想到。”
千儿哭道:“娘子!千儿从小就陪着你啊。”
沈文戈看向沈家嬷嬷,嬷嬷们快步走過来,一左一右拉住千儿手臂,愣生生把她从沈文戈身上拉了下去。
她平静的看着千儿,“正是因为你是我的贴身婢女,你的一言一行象征着我的意思,你行错差池,毁得亦是我镇远侯府,如此,府上不能再留你了。”
但她知道太多,亦不能发卖了。
“娘子!”
沈文戈沒让自己不忍心偏過头,說道:“家奴沈千儿背主偷窃再先,罚三棍,全家离府,派往庄子。”
千儿剧烈挣扎,“娘子,不关其他人的事,唔唔……”
嬷嬷们抽出千儿腰间汗巾堵了她的嘴,直接将人拉了下去。
沈文戈道:“让沈家所有人观罚。”
牛毛细雨转瞬变大,院子裡却无一人敢吱声,大家站在廊下,沉默地看着千儿受了三棍,沉默地看着千儿的父母狠狠抽了千儿两個巴掌,跪在雨中,恨不得自己沒有生過這個女儿。
沈千儿之父以头磕地,“奴对不住七娘,沒管教好女儿,望七娘日后身子康健。”
他起身先是扒拉下恨不得生吞了千儿的儿子和儿媳妇,带着一家子,如丧家之犬般落寞地被看押着离开府邸,去往专门看管犯事奴仆的庄子,只怕這一生,再无回来的机会。
哭嚎声渐行渐远,沈文戈看向每一個沈家人,又不经意般扭头扫過三位嫂嫂,最后落在苏清月脸上,意有所指道:“這便是背主的下场,我沈家人胆敢再出现府衙伺候!”
所有奴仆齐声高喝:“是,七娘!”
沈文戈满意点头,脸上又是疏远且客气的笑容,问向苏清月:“世子妃觉得如何?”
苏清月今日特意穿了身拖尾长裙,如今沾了雨水,脸色已经是非常难看了,再听沈文戈之语,不耐烦道:“七娘的奴婢,随你自己处置。”
倍柠接收到沈文戈眼神,高升喊道:“大家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世子妃還未发话,所有人就呼啦啦散开了,果然是一群不懂规矩的,苏清月握紧了手裡团扇,皮笑肉不笑的跟沈文戈打了声招呼,转身就走,裙摆拖在地上又脏又沉。
沈文戈看向苏清月的背影眼神冷漠,這时一道怯弱的声音入耳,“七娘,那,我們也走了?”
她回過头,看向本不该出现在這裡帮她的三位嫂嫂,作揖道:“還未谢過三位嫂嫂今日特意過来帮我撑腰。”
率先說话要走的五夫人受惊般躲到了三夫人和四夫人身后,四夫人清了清嗓子,咳了下,用手肘捅了捅三夫人,這么正八经的道谢,她整不来。
三夫人言晨昕只好出言道:“七娘不必谢,都是一家人,哪有让你单独面对的道理,不然等你几位兄长回来,可要心疼了。”
沈文戈直起身,记住了每一個嫂嫂的模样,若她们是這般脾气秉性,会主动過来帮她,那前世又为何决绝和离?
四嫂和五嫂几乎是惨烈的以死相逼,方才拿到放妻书,唯剩三嫂一人,拖着病躯留在府上,抚育幼儿。
且观她们对苏清月的害怕,這其中是否有苏清月的手笔,或许不是苏清月挑唆,而是她威胁……毕竟她身为世子妃,定是不能最先张口,惹得一身骚。
恍惚间回過神,看见三嫂言晨昕苍白无血色的唇,她转头看向倍柠,倍柠拿過小奴婢带来的三個斗篷,分给三位夫人。
“都是干净的斗篷,還望嫂嫂们不要嫌弃,天冷路滑,嫂嫂们回去慢些。”
三人道:“七娘也快些回去。”
披着暖烘烘的斗篷,头上撑着伞,三位夫人一前一后回了院子,四夫人陈琪雪摸着斗篷羡慕道:“這斗篷质量真好,嬷嬷你看,绣花针脚多密,還好我今天去了,不然七娘哪能這么照顾。”
同一時間,五夫人乖巧收好斗篷,让奴婢洗干净回头送回去,三夫人则被奴婢责怪着雨天還出去。
“夫人,你看看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血色,出去一趟,又沒了。”
三夫人言晨昕擦着头发上的水珠道:“哪有那么脆弱了,再說,若不是七娘暗地裡送来的药材,你家夫人我,连那点子血色都沒有。”
小婢女撇嘴,“嫁了人,七娘子倒是转性了,不是之前那個和世子妃扛扛一气,看不起夫人的人了。”
“是沆瀣一气。”
“夫人!”小婢女跺脚,“夫人快把药喝趁热喝了,正好逼逼寒气,夫人,你說七娘子真要和离啊。”
三夫人将药一饮而尽,漱了口道:“应是的。”
小婢女开心起来,“這么大的事,夫人不可能不管吧,只要夫人回来,我們日子就好過了,那世子妃……”
“慎言!”
“啪!”犀牛陶枕被摔下地,一墙之隔的宣王府风声鹤唳,沒有一個人敢大声喘气。
床榻之上,补觉不成的王玄瑰骤然睁开遍布血丝的眼,从牙缝裡,恶狠狠挤出几個字:“镇远侯府,为何又這么吵!”
听见声音进来的蔡奴,先命跪在地上的小厮将碎片收拾干净,后投了块热汗巾,走至床榻边,给那铺了满床墨发之人遮住眼。
手上按着太阳穴,给他缓解因觉不够睡引起的头疼,方才回道:“奴刚才去瞧了热闹,今日尚郎君空手来接七娘,又独自一人骑马萧索地回了府,紧接着七娘便处置了自己的贴身奴婢,所以吵闹了些。”
王玄瑰一把扯下汗巾,推开他坐了起来,墨发滑至敞开的肩头,有几缕顺着缝隙钻了进去,他咬牙切齿道:“又是沈文戈!她怎么還沒和离完?”
蔡奴道:“阿郎为难奴了,奴也不懂女人心。”
“要你何用?”他难受地拿手抚额,额上青筋蹦出,烦躁道,“她怎么那么麻烦,当年好不容易把她嫁进尚府,她又要和离,和离還那么磨叽,是不是我又得帮她把婚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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