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默契
漼時宜凌亂了。
真是離了個大譜,她昨晚上到底都說了些什麼見鬼的東西。
“小哥哥這個稱呼,很別緻。”周生辰微笑,坐直身體,手指繼續揉按她的太陽穴。
“……”
“微信又是何物?”
漼時宜持續石化中。
“還有……現釀扎啤?”
漼時宜雙手捂住了臉。
“還有……”
“還有?”漼時宜□□出聲。
周生辰莞爾,“你從前遇到好看的男子,都是這般熱情嗎?”
“我纔沒有!”漼時宜放下手,真誠地看着周生辰,“我很矜持的!”
“嗯,我相信。”周生辰也很真誠地點頭。這位矜持的姑娘,昨晚捧着他的臉說小哥哥長得很像她老公周生辰,可以可以加個微信。
老公這個詞不算難猜,大約就是夫君的意思,只是微信這物件着實難住了他,想來想去也沒猜出個所以然來。
漼時宜覺得他根本沒有信,因爲連她自己也很難相信。
“我昨晚那個樣子,還有誰瞧見了?”漼時宜突然又想了一個更爲重要的問題。
“怎麼?想要滅口?”周生辰笑道。
“也不是不可以。”漼時宜眯起了眼睛。
周生辰握住漼時宜的手,放在自己的喉間,低聲道:“人早就是你的了,心是你的,命也是你的,隨時來取。”
漼時宜的呼吸亂了亂,明明知道他是在玩笑,可是在他眼中卻看不到一絲玩鬧的影子。她的指尖劃過他的脖頸,彎着嘴角笑了笑,“那可說好了,你的人你的心你的命,都歸我說了算。”
“你說了算,十一。”周生辰低下頭,吻了吻她的額頭。
漼時宜心中一顫,從前他曾與宏曉譽她們一同叫過她十一,成婚後,他便一直叫她的閨名,可是今日,他又叫她十一……
漼時宜翻過身,將整個頭臉都扎進了周生辰的腰間,緊緊地抱住他,不管她昨夜說了多少荒唐話,她都沒有辦法去解釋。只能用這種玩笑話搪塞,而聰敏如周生辰,也選擇了配合。
怎能讓她不感動。
她不清楚她究竟說了什麼,也不確定周生辰到底知道了什麼。
她不說,他不問。
就這樣,就很好。
漼時宜一早上是被院子裏的爭吵聲給吵醒的。
她摸了摸身側,牀褥是涼的,周生辰不知何時起身。漼時宜翻了個身,還想繼續睡,可是外面的聲音越發地大了,她也只好坐了起來。
穿好衣裳,推開房門,便瞧見成喜跟楊邵在院子裏對峙,兩個人都橫着一張臉,誰也不肯讓着誰。
“成喜,”漼時宜皺眉道,“怎麼回事。”
“姑娘醒了,”成喜走到漼時宜面前,然後轉身狠狠地瞪了楊邵一眼,“都怪你,把姑娘吵醒了。”
“姑娘。”楊邵看到漼時宜,躬身抱拳,對於成喜的呵斥不置一詞,也不辯解。
“你們兩個怎麼回事,成日裏吵來吵去,今日都吵到我門口來了。”漼時宜有些不悅地看着成喜和楊邵。
成喜見漼時宜不高興了,低了頭不敢吭聲。
楊邵也低着頭不說話。
“怎麼了?剛纔不是一個比嗓門大嗎?這會兒都變啞巴了?”
“姑娘,今日是楊邵的不是,不該擅闖姑娘和殿下的院子,姑娘莫要責怪成喜。”楊邵先開了口。
成喜呆了呆,倒沒想到楊邵會替她說話。
楊邵不是個沒分寸的人,沒有着急的事情,是斷然不會急着見她的。
漼時宜向前一步,“找我什麼事?”
“歲貢一事,有眉目了。”楊邵說道。
漼時宜眉心一動,“怎麼回事?”
“歲貢被金榮劫走,送去了柔然王庭,此次柔然大軍來犯,幾乎被全殲,這些歲貢在王庭被柔然殘部搶劫一空。”楊邵將自己得知的消息原原本本地告訴漼時宜。
“做得好,辛苦你了。”漼時宜讚許道。
“當不得姑娘誇獎,”楊邵突然滿臉懊惱,“屬下有負姑娘所託,此事被殿下的人先查到了。”
漼時宜一怔,看着楊邵滿臉自責的樣子,忍住要笑出聲的衝動,悶聲道:“你一個人查證情報的速度能與南辰王軍的速度不相上下,如何能說是有負所託呢?”
楊邵聞言,臉上的神色立刻好看了許多,“多謝姑娘不怪罪。”
“本就沒什麼好怪罪的。”漼時宜擺擺手,也不知道楊邵這奇怪的勝負欲究竟是哪裏來的。
“謝姑娘。”楊邵道。
“無事了,你且下去吧。”漼時宜道。
楊邵應聲退下,漼時宜見他走遠了,有些無奈地搖搖頭。
“對不住姑娘,都是成喜的錯,不該在院子裏跟楊邵吵嚷,是成喜失了禮數。”成喜站在漼時宜身邊,垂着頭。
漼時宜突然伸頭過來盯着成喜,成喜嚇了一跳,“姑娘,怎麼了?”
“你啊,不對勁。”漼時宜直勾勾地看着成喜。
“我怎麼不對勁?”成喜不自覺地退後了幾步。
漼時宜神祕地一笑,也不繼續說下去,轉身悠哉悠哉地回房間了。
“姑娘,今日是元宵節,三娘子說晚上的家宴,要您和殿下一同過去呢。”成喜支支吾吾地轉移話題。
“知道了,”漼時宜擺了擺手,“你先忙去吧,我再睡一會兒。”
成喜替漼時宜關好門,皺着眉頭小聲嘀咕着,“姑娘最近總是嚷嚷着要睡覺,不會是生病了吧……”
“誰生病了?”
“啊,殿下。”成喜沒察覺到周生辰回來,聽到他的聲音,忙讓開身子,站到一旁。
“你方纔說,誰生病了?十一嗎?”周生辰道。
“沒有沒有,姑娘好好的,只說困了,又回去睡下了。”成喜道。
周生辰點點頭,漼時宜最近食慾和睡眠都很不錯他是知道的,想來也不是生病了,於是又道,“若是不舒服,早些去找王府的大夫瞧瞧。”
“啊?哦,謝殿下。”成喜才反應過來周生辰是在說她。
周生辰推開房門走了進去,掀開牀帳,漼時宜的一雙眸子正帶着笑意瞧着他。
“還以爲你睡着了。”周生辰脫下有些涼意的大氅搭在屏風上,又回到牀邊。
漼時宜從被子底下伸出手來,拉住周生辰的手,拽進錦被裏面。
“涼。”周生辰輕聲道。
“我給你暖暖。”漼時宜在被子底下握住周生辰的手,輕輕地拉住他的手臂,扯得周生辰只好俯下身子。
“楊邵的傷痊癒了?”周生辰問道。
“看起來是沒事了,”漼時宜聽周生辰提起楊邵,笑了起來,“你罰他領了十軍棍,倒不怕他記恨你。”
“他失職,自己知道該罰。”周生辰哼了一聲。
“慶功宴,難得要放鬆一下,再說,就在軍中,能出什麼事情。”漼時宜輕輕地捏周生辰的手,“你也太小題大做了。”
“他是你的隨衛,你人都走出軍帳了他還不知道,不是失職是什麼。沒有一個地方是絕對完全的,哪怕是王軍大帳,誰能保證沒有奸細混進來,讓他領十軍棍是我手下留情。”
“知道了,軍紀嚴明的小南辰王。”
“怎麼,他不服氣?”
“那倒沒有,他說你打得對。”漼時宜抿着嘴笑了起來,“打了人還讓捱打的人心服口服,夫君真厲害。”
“聽着不太像誇獎。”
“夫君多心了,就是誇獎。”
“你以後想做什麼事情,可以差遣王府的人,楊邵是你的隨衛,還是不要離開身邊比較好。”
“唔,你都知道了?我在調查歲貢的事情?”漼時宜一點都不意外,方向和線索都是一樣的,楊邵難免會同王軍的人碰到一處。
“北境之戰時收到你的信,我便一直沒有停止對金榮的提防和查探,查到這些事並不難。”
“可有法子定金榮的罪?”
“可惜沒有實證,護送歲貢的隊伍無人生還,歲貢如今也已經被草原上其他部落洗劫一空,人證物證皆無的情況下沒辦法定他的罪,退一步來說,就算能定他的罪,也不能用這麼莽撞直接的法子。”
“倒也是,還要防備他狗急跳牆。”
“十一,你……可還有得到什麼消息?”周生辰試探着問道。
漼時宜看着周生辰,二人的目光相觸,她似乎……知道他想要問什麼,這種有些奇妙的默契似乎就這樣產生了,她可以放心說,不必擔心自己有些驚世駭俗的話引起他的懷疑和探究。
“我一直覺得,金榮跟中州有着某些聯繫。”漼時宜緩緩道。
“自從你上次對我提起過,我便一直派人探查劉子行和金榮的關係,這些年來確實不曾有過交集。”
“一定是漏掉了什麼。”漼時宜對自己的懷疑非常篤定。
“好,我會再去查。”周生辰道。
他對她的信任毫無保留。
漼時宜的手臂伸出被子,抱住了周生辰的脖子,“謝謝你。”
“謝什麼?”周生辰的手臂順勢墊在她的背後。
“什麼都謝。”漼時宜嘻嘻笑着,在他身上蹭了蹭。
“謝可不光是用嘴說的。”周生辰低頭看她。
危險逼近。
漼時宜眨了眨眼睛,覺得自己此時後悔好像有些晚了……
成喜手裏攥着個瓷瓶,圍着院子轉悠了一圈又一圈。
“找我?”
冷不丁頭上有人說話,成喜嚇得一哆嗦,險些將手中的瓷瓶掉地上。
“你怎麼在樹上?”成喜擡頭瞧着楊邵。
“此處視線好。”楊邵斜倚在樹枝上,整個院子和臥房都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內。
“那你……早就看到我了?”成喜瞪起眼睛來。
“你繞着院子走了——”楊邵伸出四個手指頭,“四圈。”
“你都看見了不早些叫我!”成喜氣道。
“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消食。”楊邵瞄了一眼成喜氣得發紅的臉,忍住笑。
“消你妹!”成喜氣得冒了一句從漼時宜那聽來的話,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是說出來倒是很過癮。
“我沒有妹妹。”楊邵皺眉。
“愛有沒有!”成喜把手裏的東西朝着楊邵狠狠地一砸,“誰要管你!”
說罷氣呼呼地扭頭走了。
楊邵伸手抄過成喜砸過來的東西,一個小瓷瓶子,打開蓋子聞了聞,竟然是一瓶傷藥。
“我的傷都好得差不多了。”楊邵嘀咕了一句,還是把瓶子收進了懷裏。
他在這樹上,確實能看到好些個平日裏看不到的事兒。
比如說南邊校場上,鳳俏追着和尚打了十幾個來回,和尚不敢還手只敢躲;比如說西邊花園裏,漼風帶着剛從外面買的果乾,跟宏曉譽兩個人親親密密地坐在一起,你餵我一塊我餵你一口的禮尚往來;比如說北邊迴廊檐下,謝雲推着謝崇出來賞雪,身邊還坐着手拈着銅錢的謝辰……
還有,一個急急走進王府隔壁的信使。
楊邵微微直起了身子,王府隔壁就是姑娘的孃家李府,瞧那信使行色匆匆的模樣,不知道是何處傳來的加急消息。
“喂!”
樹下突然有人叫他。
“你怎麼又回來了?”楊邵俯視着樹下的成喜,那姑娘仰起臉,圓圓的臉龐煞是可愛。
“姑娘讓我告訴你,今日元宵節,給你放一天假,自由活動。”成喜仰頭道。
“放一天什麼?”楊邵沒聽懂。
“放假!就是休息、休沐的意思!”
“姑娘何時說的?”楊邵擡眼向院中的臥房看去,漼時宜和周生辰正一道從裏面走出來。
“就方纔說的,姑娘今日有殿下陪着,你傷還沒好,讓你回去歇着。”成喜仰頭仰累了,捶了兩下脖子,“我說你能不能先下來!”
“哦。”楊邵從樹下縱身躍下,落在成喜面前。
成喜翻了個白眼兒,看這樣子,她的傷藥確實是白送了。
周生辰和漼時宜恰巧走出院子。
“姑娘,殿下。”楊邵拱手,想起方纔看到信使進了李府的事,不知那封信是公事還是家事,一時不知道該不該說。
“今日你不必跟着我了。”漼時宜道。
“是。”楊邵應道,心道反正是李大人的信,如若跟姑娘有關,自然會對姑娘說,自己便不多嘴了。
周生辰和漼時宜相攜出了王府,往街上去了。
今日是元宵節,街上很是熱鬧。
“你有沒有發覺,楊邵每次遇到我們在一起的時候,都是先叫我再叫你,旁人都是喚殿下、王妃,只有楊邵會說姑娘、殿下。”漼時宜故意提及此事,想看看周生辰的反應。
“他視你爲主,這是應該的。”周生辰不以爲意。
“你竟然不喫醋?”漼時宜頗有些意外。
“喫醋?”周生辰皺眉,臉上閃過一絲嫌棄,“楊邵?”
“不公平。”漼時宜扁了扁嘴,“你都瞧見過我爲你喫醋,偏我還沒瞧見過你喫醋的模樣。”
“我……”周生辰遲疑了一下,想說自己也喫過醋,可是一時之間又說不出口。
他總不能說,他喫過自己的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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