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好人、坏人、烂人 作者:未知 這地点略有些偏僻,左侧是一個城市公园的围墙,右手是一條河,周围五百米之内沒有民居和店铺,不得不說這是一個碰瓷讹人的好去处。 张金生第一個反应是赶紧躲开,這年头路口连個监控都沒有,真有点事還真說不清;退到一個可进可退的地方,张金生仔细观察,又觉得那個人不像是碰瓷,趴在马路中央碰瓷,风险也太大点了吧,碰瓷是谋财,犯不着以性命相搏吧? 难道是出了交通事故? 犹豫了几秒钟,张金生還是决定過去看看,真要是碰瓷被讹,损失的不過是钱,若真是交通事故,那可就是一條命。 靠近了张金生才意识到這個人不可能是在碰瓷,他趴的姿势很诡异,右脚反转向内扣,显然是被折断了。张金生判断這是一场交通事故,人虽沒死,伤的却不轻,而且正处于严重昏迷中。张金生不知道他伤在了哪裡,沒敢贸然施救。他去摸手机想打电话报警,却发现自己的手机落在了沈嫣红的办公室裡。 张金生不再犹豫,撒腿向远处的一個居民小区跑去。 他经常锻炼,身轻如燕,路過一個红绿灯路口时,一辆警车疾驰而至,差点沒把张金生给怼趴下。 一個急刹车后,警车停住,车门一开,一個警察探头骂道:“不要命了你。” 张金生一眼认出那個警察是新调入中街派出所的王勇,便叫道:“我要报警。”王勇也认出了张金生,就问:“你报什么警,遇到贼了?” 张金生說:“前面300米,有人趴在路上,昏迷不醒,估计是交通事故。” 王勇招呼张金生赶紧上车,一起赶往出事地点,查看了现场后一面打电话叫了救护车,一面呼叫指挥中心請求派交通警察過来。 120急救赶到,做了紧急处理后,就把人抬上了车,却问:“你们哪位去医院。”王勇說:“我們還有任务,找這位张老板,张老板有钱。”說罢就把张金生推上了救护车。张金生心裡這個郁闷:敢情這世上好人做不得了是吧。 医院一面组织急救,一面问张金生:“病人脾脏破裂,需要动手术,你能签字嗎?”张金生道:“我签。”签完了字,护士才說:“出了問題你要负责。”张金生說:“我不负责你们是不是就不救人了,你们是什么白衣天使啊。”护士說:“我們是按规定办事,白纸黑字写着的,你不服气可以去卫生局告我們。别罗嗦了,去交两万块钱押金。” 张金生說:“人是派出所王勇送的,你找他要去啊。”护士道:“沒問題,那咱们就等王警官過来,反正不交钱就不能手术。這也是规定。”张金生心裡想你当我是三岁小孩,我不交钱你真敢见死不救?转念一想,实在不值当为這置气,就打电话给王大成叫他拿钱来,电话是忙音,给王美丽打电话,又是忙音,给费仲生打电话,电话通了,但說手头只有三千块,其余的都在下午五点前存银行裡了,郭经理那边直接說沒钱,要想办法筹措,张金生沒办法只得把电话打给了沈嫣红。 十分钟后,沈嫣红带着银行卡過来了,护士却說银行卡晚上不能用,沈嫣红道:“那你们就不要手术,出了問題你们自己看着办。” 医院无奈,只得先将她的银行卡和身份证扣押,等待黎明。 沈嫣红两眼通红,一身酒气,精神萎靡,摸出香烟到消防通道裡吸烟去了。张金生犹豫了一下追了過去,却见她正坐在楼梯上,低着头,夹香烟的手扶着额头,烟灰落在头发上也浑然不觉。 张金生走過去把香烟给摘了。 沈嫣红抬头看是张金生,骤然暴怒道:“滚,滚,我不要你在這假惺惺。” 张金生立即起来滚了,因为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抚沈嫣红。 王勇晚上有任务,所以急匆匆走了,天明时分回到医院,听說手术還在进行,就问:“交警来了嗎?”张金生点点头,說:“做完笔录走了。”王勇說:“见义勇为啊,张老板。”张金生道:“听你這口气,怀疑是我干的?”王勇笑了笑:“這個要等调查结果出来吧。” 天明时分,手术结束,一切都顺利,病人很虚弱,但神志清醒,已经能說话,他告诉交警自己是被一辆外地牌照的小货车撞的,他不仅记得车辆型号,還记得车牌。 医生担心他太激动对伤势不利,劝张金生暂时不要跟他见面。张金生根本就沒有邀功請赏的心思,留下联系方式后就离开了。 沈嫣红已经提前一步走了。 此后很长一段時間,张金生都不知道怎么面对沈嫣红,一直有意识地躲着她。但作为合作伙伴见面总是难免,一次要宴請市教育的一位领导,两個人不得不一起出席。 那位领导是位酒场高手,一個人就把青藤教育的一帮人喝趴下了,张金生也醉的不轻。 等把那位领导送走之后,张金生就上了沈嫣红的车,一路上两個人什么都沒說,沈嫣红直接把车开到了她的住处。 张金生最终還是倒在了沈嫣红的床上。 他有七八分醉,神智虽還清醒,身体就不行了,随后的一段時間裡,沈嫣红成为主宰,张金生躺在那像死猪一样任她摆布。他脑子裡混混沌沌,身体也很排斥她,然而就在沈嫣红的耐性即将消磨殆尽的时候,张金生却似从宿醉中醒来,他反客为主,一举将沈嫣红拿下。 接下来的磨合也并非一帆风顺,磕磕碰碰,总难合拍。但到了窗帘泛白,天光破晓时,张金生忽然主动起来,他已经放下心中的芥蒂。 這一次他表现的很好,而且越来越好。 第二天上午,中午,下午,两個人都沒有离开房间。 黄昏的时候,张金生安然昏睡。 這一觉睡了两個小时,醒来时浑身放松,精神旺盛。年轻就是好。 沈嫣红准备了烛光晚餐和红酒,张金生吃完抹抹嘴說:“我该走了。”沈嫣红将一件新的、洗過的、熨好的衬衫给他换上,为他整理好衣领,送到门口,柔声說:“放心,我不会黏着你。” 张金生說:“可我离不开你了。” 手机沒电了,充满电后又忘了开机,此刻一开机立即收到了一连串的未接电话,有学校打来的,有公司的,還有几個陌生号码。张金生给学校回了個电话,通报他的行踪,给公司回了电话,通报行踪兼处理几件急事。 然后回复几個陌生号码,有联络业务的,有推销房产的,最后一個是外省号码,机主自称叫梁杰,是张金生救的那個伤者梁安的儿子,刚从武汉赶過来,說想见张金生一面,好好感谢他。 梁杰是连夜陪着母亲从武汉赶来,一见面就握着张金生的手感动的眼泪直流。获知他父亲梁安病情稳定,张金生进入病房跟他见了一面。 梁安五十多岁,浓眉大眼,成熟稳重,嗓门很大,他自称是個做饮料生意的商人,握着张金生的手连声道谢。 张金生說;“我沒做什么,就是连电话都是王警官打的,你要感谢就去感谢他吧。” 梁安道:“王警官那我是一定要去登门道谢的,但兄弟你也不要客气,在你之前一共有三拨人路過:一对骑摩托车的情侣,女的要救人,男的怀疑我是碰瓷的就沒下来;第二拨是個遛狗的老头,非但沒帮我,還把我的钱包拿走了;第三拨是几個小年轻,把我的手机拿走不說,连皮带也给抽走了。只有你……” 梁安想到当时的痛苦无助,眼睛裡噙着泪花,哽咽着說不出话来。 张金生道:“我是沒办法了,沒钱包,也沒手机,只好报警救人了。” 梁安想笑,被家属劝住了。然而泪却下来,握着张金生的手不知道說什么好。 一旁医生劝众人都出去,病人脾脏受伤,实在不宜太激动。在走廊裡,梁安的妻子握着张金生的手說:“内出血,還有几分钟,人就沒了。”說罢已是泣不成声,非要让她的大儿子梁杰、小儿子梁欢和小女儿梁安琪给张金生磕头。 被张金生和医院的医生护士劝住了。 梁安的大儿子梁杰将一個黑皮包打开给张金生看,裡面整整齐齐码着的全是百元大钞,总计五十万,要给张金生作为谢礼。 张金生当然不肯要,他只拿回了自己垫付的两万块钱。 這两万块钱是沈嫣红的,张金生就在晚上下班之后去了她的办公室。 沈嫣红正要出去会客户,见到张金生顿时红霞满面,像個怀.春.少.女,伸手把门关上,脱下外罩叠好放在办公桌上,就抱住了张金生。 张金生把她推倒在沙发上,将那两万块钱在手上拍的啪啪响,然后一把撒在空中,他就在這飘飞的人造雨中扑了過去。 他们已经很有默契,办公室裡处处都是欢乐场。 事情過后,张金生說要打扫战场,沈嫣红說:“别忙了,我一会儿還要回来加班呢。” 然后她出门去会客户,张金生回学校去。 一個月后,夏邑和他的女朋友何敏订婚,给张金生发了請柬,并特意嘱咐他要带女朋友去。张金生說自己沒女朋友,夏邑道:“那是你的事,别怪夏哥不关照你,我們公司那帮老家伙可都是些老古板,经常說嘴上沒毛办事不牢,沒成家的小年轻在他们眼裡就是沒长大的孩子,不可能真心信任你。你說你不结婚也就罢了,毕竟還在读书,可连個女朋友都沒有,让那帮老家伙怎么想,一定会认为你這家伙不靠谱。对不对,沒有,就赶紧发展一個,给你两天時間。”张金生道:“不是吧老大,两天時間,你让我去抢啊。不是,我觉得你订婚那么急干嘛,推迟月把時間也不耽误我大侄子上幼儿园吧。” 夏邑道:“搞笑,好不容易哄得我未来岳父答应把他宝贝女儿嫁给我,推辞月把時間,夜长梦多你懂不懂。切。” 张金生也觉得自己的要求毫无道理,不過两天時間发展一個女朋友,也太仓促了吧。 想了一下午,张金生也沒想到好办法。快下班的时候他把主意打在小吴身上,想来個以权谋私让她临时客串一下,小吴這姑娘长的虽然一般般,但青春有活力,身段好,笑容甜美,打扮打扮也凑活。张金生密谋良久正要开口时,小吴的男朋友却来了,长的人高马大,肌肉发达,据說是哪個武馆的馆主,张金生就沒敢把心裡话說出来。 這天是星期五,金环大厦所在的中山路一带机关单位林立,时逢国家实行双休制改革,他们就成了真正的获益者。 张金生推掉了两個饭局,上了半天班他有点累,哪都不想去就想一個人随便走走。他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沿着中山东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路過一個公交站时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凌潇木。 凌潇木下午放学后陪一個高中同学在這逛街买衣服,她同学刚刚挤公交回家,她在路边等出租。张金生走過去,喝道:“喂。”凌潇木吓的一缩脖子,旋即她就飞起一脚,朝张金生的小腿踢来。 张金生判断失误,竟然沒有躲,小腿上顿时脱了一块皮。 凌潇木倒吸一口凉气,赶紧蹲下察看,皮是掉了一块,是自己踢的无疑,虽然她很奇怪张金生为什么会傻站着给自己踢,但毕竟错在自己,所以她手脚麻利地从自己的小包裡拿出一张创可贴给张金生贴上了,然后不无抱歉地說:“哪個叫你先惹我。” 张金生吸溜着嘴說:“怪我好了,反正腿又沒断。” 张金生突然表现的如此正面大方倒让凌潇木刮目相看,但她很快就猜到了原因:四周围观群众太多,這家伙在假装绅士风度呢。 “咦,今晚穿的這么鲜亮,是跟杨警官约会嗎?” “管你什么事。”凌潇木說完,却又带着几分委屈补充道,“他有任务,几個星期不见人影了,我都快记不清他长什么样了。” 张金生摇摇头:“可怜,可怜呐,原来警嫂的日子這么苦。” 然后又挨了凌潇木飞来的一脚,悲催的是他這次的判断又出现了误差。 “你为什么老是不躲呢?” “谁能想到你是這样的人。”张金生痛的呲牙咧嘴,脸上却還带着微笑:“還有创可贴嗎,我刚才看你好像還有一张。” 凌潇木把最后一张创可贴给张金生贴上,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說:“我請你吃饭吧。” 张金生道:“吃饭就免了。” 凌潇木道:“不能免,不能免,免了我就欠你一份人情了,人情债不好還的。” 张金生道:“大家都這么熟,何必客气呢。要不這样吧,請你帮個忙,明天你跟我一道去参加一個同事的订婚宴会。准新娘曾是我暗恋的对象,如今她要订婚了,我這心裡真是五味杂陈。我打算雇一個貌美如花,气质高雅,倾国倾城的大美女去气气她,可惜我找遍了整個南州也沒有寻觅到她的芳踪,直到今晚,我蓦然回首,原来那個人一直就在我的身边。” 凌潇木道:“你不会說我吧。” 张金生道:“帮個忙呗。” 凌潇木道:“我沒問題呀,就怕……” 张金生道:“杨警官那我……我們一起瞒着他好不好?满足一下我小小的虚荣心吧,拜托了。” 凌潇木道:“好吧,但我不能当你的女朋友,你只能介绍說我們是一般的同学。” “noproblem!” 张金生心裡暗想這都不是個事儿,真到了那還容得你嗎。 张金生沒想到,他会在夏邑的订婚宴上见到沈嫣红,沈嫣红是跟何承贵一起去的。而何承贵却是夏邑拐了几道弯的表哥,南州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就是這么富有戏剧性。夏邑并不知道张金生认识沈嫣红和何承贵,他做介绍的时候称沈嫣红是何承贵的未婚妻,沈嫣红也沒有否认。 张金生盯着沈嫣红,說:“沈总,你把我瞒的好苦。”沈嫣红却盯着凌潇木,說:“彼此,彼此,你们不也一直否认是朋友关系嗎?” 凌潇木正要做些解释,被张金生拉了一把:“既然被沈总看穿了,咱们也就不必隐瞒了吧。”凌潇木看看何承贵,又瞅瞅夏邑,然后对沈嫣红說:“沈总你别怪他,他不是故意瞒着你,实情是我根本不是他的女朋友,我是他花一百块钱雇来充门面的。” 众人于是哈哈大笑,夏邑向张金生暗挑大拇指,称赞凌潇木人美气质好,上得厅堂。 得到一個机会,张金生跟沈嫣红站到了一起,张金生问:“为什么?”沈嫣红道:“不为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自然之道也。” 张金生拉了她一把,被她甩开了,人多,张金生不敢造次。 此后的一個月時間裡,张金生沒有主动联系過沈嫣红,沈嫣红也沒有因为私事找過他,两個人见面或通电话纯粹是为了公事,精诚合作,砥砺共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