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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陈年旧事

作者:红豆生南锅
改变只是一霎那的事情,不用言语,只是心念一动,沧海化为桑田。 三十秒之前,史悦而還沉醉在“蓝天之泪”的光芒裡,一脸幸福,不可自拔。她沒注意到,李谙在走廊的阴影处看了她十分钟了。 十分钟,足够他对蹦蹦跳跳、丝毫不会掩饰情绪的史悦而下了评论:虚荣、肤浅。再多加一個形容词,就是冒傻气。 他的亲生女儿…… 沒有一点像他,幼稚、蠢笨! 彻底失望了。 李谙从阴影中走出来,穿過丛林般凌乱茂密的衣架。 女侍看到他,微微一惊,立即朝史悦而背后行了一礼,低着头快步的离开了。史悦而沒有动,還保持在沉思的情绪中,偏歪着头,目光迷惘。 這個衣帽间是特制的,场地很大,三面墙壁,十二個落地衣柜,包括天花板都安装了试衣镜,确保主人随时随地都能欣赏到自己美丽的倩影。她面对的镜子,清晰的倒影了自己的容颜,也从对面的镜子中,倒映了李谙的侧面。 右侧偏头,镜子间相互反射后,她看到了自己的侧面,以及……李谙的背影,他穿着藏青色风衣,有李家标志的纽扣彷佛伸手可触。 但实际上,他们沒有面对面。身边隔着许多衣服层板。 晋安侯李谙,是贵族圈中知名的帅哥。电视上看還不觉得,近距离相处,尤其是当他静默不說话时,浑身萦绕着一股忧郁气质。這股气质犹如实质,干擾电波一样,能干擾人的思考。 至少史悦而就抽离了专注的思绪,莫名想到:跟這個男人恋爱一回,徐松玲不亏。 不過,老天是不是太喜歡讽刺了?明明是個渣男,却生了一双深情的眼。 看他的眼,忧郁的眼,深沉得不见底,彷佛藏着无法言說的痛苦。让人情不自禁母爱大发,恨不能用自己的绵绵爱意,抚慰他遭受的痛…… 渣男都长成他這样,天底下沒有一個女人能逃出手掌了。 “你十四岁了,哦?” 声音低沉,有一丝丝的磁性。 史悦而对着镜子眨眨眼,努力驱逐对磁性的惊讶。她的肌肤饱满光滑,沒有一丝皱纹,也容不下任何跟年龄、阅历产生联系的城府,清脆的应了一声,“哦!” 更显稚嫩。 李谙沉默,“既然来了,就好好的……做好你该做的事情。不该的,不要动、不要想、不要以为李纳走了,你的地位就稳不动摇了!你不会是我唯一的女儿,也永远不是唯一的選擇!” 史悦而继续眨眼。 无辜的眼,单纯的眼,清澈的眼,同时也是一双无知的眼。彷佛不懂李谙在說什么。 蠢笨如斯,李谙实在无话可說,他转過身,镜子裡那伸手可触的纽扣也不见了,“我将助理官孟青留给你,你跟在他身后学习,尽快融入。不然,早晚被淘汰。” “還有……” “看到你妈妈,替我转告她,我不会原谅。永远、永远!” 李谙大踏步的走远了,衣帽间裡除了无数件衣服,只剩下她一人。静静的,只有心跳声。许久,史悦而那双清澈稚嫩的眼,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要怎么說起,徐松玲从来沒跟女儿提起過他呢? 一句都沒提起過? 算了,這么复杂的情感代言,不适合她。 她還是研究一些肤浅的衣服搭配比较好。 撇去跟生父相处的诡异,史悦而在李家祖宅的前三天,過得很忙。她忙着认识堪比宫殿一样的祖宅,在健身室、游泳池、網球馆、天文台、温室花棚、瑜伽训练馆、美容精油馆、桑拿、按摩室裡玩耍,参观大伯父、大伯母、堂姐李睿的图书室、书房。還忙着认识在祖宅工作的各個领班,尤其是厨房的几位厨师,方便自己偷吃。 花棚裡,各色的玫瑰开得冶艳。袁萍笑着坐在白色休息椅上,李睿坐在她对面,女侍送上茶点,便知趣的退下了。 “徐松玲是我见過,最聪明的女人。”袁萍抿了一口咖啡,评论起差点做了她妯娌的某人,一脸赞美感叹, “你看她教养女儿,宁可蠢笨到叫人哭,就是忍着不教,什么都不說。” 李睿一边修剪花枝,一边摇头回应母亲, “无法认同。這种教育方法,就不怕自己的女儿被人欺负?” “被欺负么,在所难免。”袁萍十分中肯的說,“关键在于,蠢点,比自作聪明强。比如容儿,你看她贪吃、贪睡、贪玩,還贪慕虚荣,可随便她怎么贪,你讨厌過她沒有?還觉得她本性质朴,天真可爱吧?若是她知晓了她、亲生父母之间的纠缠恩怨,怕是就沒這份纯正心思了。要是在多了心,想报复什么,谁還乐意亲近她?可见,徐松玲把女儿教成蠢货這一招,十分有用。” 李睿放下花剪,回過头,看着母亲,“可是她,最后嫁给了一個普通人。” “這才是高明之处啊!”袁萍眼中闪着光,彷佛這一招才是惊才绝艳,有力挽狂澜之效, “越是微末、越是低贱,你三叔才下不了手。不然他恨了那么多年,怎么忍气吞声,就容着她跟别的男人结婚生子?” “除了徐松玲,還有谁一耳光狠狠扇了李家,還安好无损活着?” 李睿還是无法认同,“……代价太大。” “不管代价不代价,她目的达到了。她生的女儿,回到李家,是晋安侯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我都能预感,十几年后她得意的笑脸。”袁萍說完,看了一下表,哎呀一声,“我還有個聚会,快迟到了!待会儿容儿来了,你启发启发她。我們告诉她真相,总好過她从不相干的人口中得知。” “嗯。” 史悦而应约来到花棚时,正好和袁萍擦肩。 “大伯母”甜甜的声音堪比蜂蜜。 “哎,悦而,今天可真漂亮。你姐在那边插花呢,過去吧,她有悄悄话跟你說。” 史悦而探头,看见姹紫嫣红中,穿着围裙的李睿,眉头一展,赶紧摇手打招呼。 袁萍面上笑得无比和蔼,還吩咐女侍跟在史悦而身后,不可疏忽。 笑嘻嘻的史悦而对“细微末节”不是很在意,小跑到李睿身边,对着插好的玫瑰花束指手画脚,“大姐,为什么只用红色玫瑰,我喜歡粉色的、白色的、紫色的,绿色的,为什么不每一种都插呢?” 幼稚可以挽救,愚蠢就沒办法了。 李睿无语,轻轻拍了拍堂妹的肩膀,“坐下,好生說话。” “哦!” “玫瑰每一种颜色,都有它的寓意。插花之前,心中便有個框架,想表达什么,想通過花朵传达什么,然后选材。像你,看到什么喜歡什么,就胡乱的挑挑拣拣,能有什么好作品?” 李睿在教训。 不過史悦而還是喜歡這种教训,至少不是端着一张二皮脸,用低劣到惨不忍睹的演技,考验她随机应变的能力。 插完了花,李睿吩咐人送到她房裡去,姐妹两個在花棚裡聊天。从鲜花聊到吃的,从吃的聊到李谙的病情。从李谙聊到十四五年前的過去。 史悦而明知道埋了陷阱,不過她心甘情愿的顺着话题一路向前,聊到最后不得不哀求的问,“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我妈妈绝口不提?我以前知道,我不是真的姓史,但沒想到亲生父亲……是晋安侯呀!他不是婚姻幸福嘛?而且陈夫人和李纳過世后,他悲恫欲绝,我到现在還怀疑着呢!” 被“哀求”不過,李睿叹口气,“好吧,大姐是觉得毕竟事关你的身世,你一无所知,对你太不公平。” 李睿版本——三叔李谙的初恋故事。 帝都大学有很多女生。這些女生有两种出身。一种是贵族,一种是非贵族。 史悦而插嘴,這個我知道。 被李睿一個爆栗,再插嘴就不說了。 非贵族的女生,毕业后有两种出路。一是自己打拼。社会对单身女子批判眼光居多,何况女人到最后终究要嫁人的,所以大多数都選擇第二种——以“生活秘书”形式做贵族子弟的妾侍。 沒错,帝国的夫妻制度是一夫一妻。不過纳妾之风古来有之,贵族男丁有钱有权,有几個忍着不去碰外面女人?生活秘书,至少家世清白、相貌中上、有才学气度,比来历不明的女人干净多了。一般大家族,会默认這种关系。所生下的子女,叫“庶出”,至少出生证明上,可以光明正大写生父之名。 徐松玲,曾经是李家默许的“生活秘书”。她以优异成绩考取帝都大学,和李谙兴趣相投,都对金石篆刻方面有独到研究,堪称知己。如果按正常程序,她的未来光明而坦荡,除了正妻之位沒有,她能得到的,或许比陈丽倩還多。 可惜,她不甘心。 她想独占。 她……不许李谙娶名当户对的妻子,哪怕只是名义上的。 她要李谙一生一世,只有她一個人。 疯狂的是,李谙答应了。 为了逃避家族,他们私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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