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71 敲打
魏楹其实也叫了她两声,“小寄,倒水——”喊了沒人理才想起来沈寄怀着孩子喊不醒,又记起說水就在小几上边坐起来自己伸手端来喝了。咕咚咕咚喝下去一杯,水杯搁回去又倒头睡下。
這一睡,二人就都睡到了天光大白。沈寄是孕中就是要睡這么久,魏楹则是难得的不用早起,由着性子睡。反正认亲大会是在下午,他上午多睡会儿不耽误。
娴姐儿還在家沒有過来,小芝麻便一早就开始张罗一大家子。昨晚喝醉了的人不少,分别安排人送醒酒汤去,然后是早饭。小包子哥俩是一早就起来看书了,再不几日就要考了。宁哥住在小包子院子裡,跟他们一起。信哥也早早過来,帮着圈圈重点大题,讲评卷先生的好恶。东山书院招考的日子正好在小权儿和阿隆婚期的中间。其实這会儿還春寒料峭,但三月就要开学,自然是二月就得考了。
知道娴姐儿不在,王氏也早早就過来了,這么一大家子沒個操持的人不行。過来看到小芝麻已经张罗上了,琳姐儿、芳姐儿也在旁边打下手。她便在一旁看着,也沒发现什么纰漏。心头有点失落,从前相府有事,大嫂自己又顾不上的时候,都是叫她来帮忙张罗。如今小丫头们一個個都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她的作用也就小了。
魏楹起来以后,吃過早饭就派人把四叔請到了书房。叔侄俩在裡头說了好一阵,四叔出来便安排下人分头通知各房,认亲大会之后大家聚在一起开個宗族大会,魏楹也要参加。各房不得缺席,有什么安排的也顺延。
收到通知,自然是各房都有些纳闷,這是要干什么呢?不過既然魏楹說了要参加,那自然是必须参加的了。說起来他這個族长還真是头回過问宗族的事儿呢。
王氏看小芝麻姐妹几個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夸了一句都进益了便干脆去正房看沈寄。沈寄也是刚吃過,正准备往暖房看花去。她今天兴致好,准备自己去摘花。這会儿小豆沙和曦姐儿也在上课呢。看到王氏過来,便招呼她一起去。
王氏便扶着她,顺口问道:“大嫂,怎么突然要召开宗族大会啊?”魏柏上午上衙去了,下午会告假過来。
“哦,持己說咱们這样的人家,最好還是靠着家裡子弟争气走科举荣身的路。不要想着靠女儿去攀附权贵。這不是正途!他不赞成這样的做派。”今天本来是要敲打芳姐儿父母,以及暗中還沒有表现出来的人。不過顺道敲打一下王氏也是可以的。
王氏果然就慌了,“可是大嫂,儿郎举业出身,姑娘嫁得好也是有帮助的嘛。再說儿郎挣前程,不也是为了家裡姐姐妹妹日子好過嘛。”
“是啊,只不過如今持己他在這個位置上,肯定家裡人行事得更加谨慎。昨儿太子妃、平王妃都来给魏家做脸,但是太子和平王可不是一团和气啊。咱们這样的人家,立身处世靠的是举业,可不能卷进那样的事裡。咱们不求拥立之功,更不必像一些人家拿银子去投资。所以联姻的时候也最好是多几分考量。”
王氏就想着,康郡王府那么好的婚事难道就要泡汤了?那她不得一直是大嫂的附庸么?难道今天竟然是针对他们六房要开宗族会不成?可康郡王很明显既不是太子那边的,也不是平王那边的,他是皇帝的人啊。不過,自己最大的消息来源也就是慈心会那帮人,谁知道這些消息是真是假呢。
沈寄看她想得入神便道:“是這样得,平王妃昨天說有一件好事想我玉成。太子妃把她的话挡回去了。小亲王帮這打听,說是平王府放出来的消息,說平王的八字和属羊不敢当女子作陪最易得子。”
王氏也很快反应過来,“属羊,芳姐儿就是属羊得。”琳姐儿和芳姐儿一個生在年头,一個生在年尾,属相不一样。她松了一口气,不是针对六房的就好。可是,在大哥眼底,六房如果和康郡王府攀亲,怕是他为示公正无偏私,也是要疏远的了。相府已经和一個醇亲王关系极为亲近了,再添上康郡王府這一门亲怕是要惹人疑猜。那最后的结果就是相府和六房会渐行渐远。然后沒了這一门强援,康郡王府会当六房是盘菜?琳姐儿就是进了门也不過是個侧室。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但自家却是白浪费一個闺女,還和长房疏远了。不划算!
王氏立即盘算清楚個中得失。再說了,魏柏也不赞同和康郡王府结亲。如果自己一力坚持,将来和长房远了,他不怪到自己头上才怪了。于是立即开口道:“大嫂,您给选的那些少年举人,我們家六爷都看過了。有两個格外的上心。”
少年进士原本就少,而且榜下点婿那都是高官才有的福利。哪裡轮得到魏柏這個五品京官。所以,倒不如在有潜力的少年举人裡扒拉一下。就這,也是因为琳姐儿是当朝丞相的侄女儿才能有人肯。朝中有人好做官,就算丞相伯父不偏私,但有這么快金字招牌,至少无人敢欺啊。不然,每三年一科中进士也有那么多人,有多少最后能做到四品以上高位的。做官,靠科举做敲门砖。敲开了门,就要靠人脉、靠悟性,靠有人提拔。
沈寄看她一下子就转過弯来,如此倒是之前的许多伏笔都用不上了。她笑道:“哦,是哪两個?咱们回去合计合计。”挑女婿,既要挑本人,也要看家族。联姻,是两個家族的事。当然,本人首先得是個品行好的,上进的。其实给六房的人选,沈寄都是顾及了方方面面的,但還是可以两相对照,选出更合适的来。
沈寄和王氏合计的结果,两家家世不想上下,两個少年举人的文章嘛也各有千秋。所以,回头把人叫来看看吧。王氏央了沈寄到时候帮着掌眼,沈寄一口答应了下来。又說好等小亲王中午回来吃饭,就請他去给康郡王府回個话。這边先一步已经有人选了,只能婉拒康郡王世子的好意。
小亲王還是如常不到点就回来了,他笑道:“哦,這事儿是世子一厢情愿,還沒有经過康郡王呢。不過是個侧室,康郡王估计也就由着他。既然魏家這边已经先一步有打算了,那我回头告诉他一声就是了。”
王氏听到根本沒有经過康郡王,不過是個侧室之类的话,心头吁出一口气,原来对方根本沒怎么当回事。亏得她還浮想联翩得。康郡王不在意,康郡王世子上心又有多大用处。
沈寄对小亲王道:“下午认亲大会你也参加吧,反正名分已定。你又一直在相府。不是专门来参加的,但是也不至于要特地避开啊。”
小亲王点头道:“好啊。”
王氏听了一凛,娴姐儿是圣旨亲封的亲王妃。所以魏家是小亲王的正经亲戚。如果琳姐儿嫁過去,人家就是和六房走动,也是看相府的面上。和相府都疏远了,他们也不過是侧室的娘家人而已,根本算不得正经亲戚。幸亏及时悬崖勒马了。六房的根本還是和长房的亲近。信哥如今是秀才,举业這條道才刚开始,可离不得长房的扶持。
沈寄和小亲王对视一眼,這一回倒是顺带把琳姐儿的事情解决了,不用他们再费什么心思。
中饭的时候,是一大家子凑在一起吃的,足有近百人。小芝麻姐妹三個张罗得周周到到的。小芝麻有心显出芳姐儿来,便很多事都是让她做的。如此一来,自然是人人都夸芳姐儿管家理事学得好。這么多人,也沒有出一点纰漏。還說大半年前在家得时候,芳姐儿還沒脱孩气呢。如今竟然如此能干了。
马氏自然少不得要谢過沈寄对芳姐儿的关照。沈寄道:“我這身子不便,小芝麻也嫁了。還多亏了娴姐儿、芳姐儿帮着我管家。就是教,那也是六弟妹时不时過来教一教她们。”
王氏忙道:“我不過偶尔過来,還是大嫂舍得,把家裡的中馈就给几個小丫头弄。别說芳姐儿,就连我家琳姐儿過来锻炼锻炼都像样多了啊。要是她能有小芝麻一半能干我就可以不操心了。”
沈寄笑笑,“那也是小丫头们肯受教才行。师傅引进门,修行在個人呢。”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的,如今的魏氏可谓是蒸蒸日上。散了之后,众人聚在一起闲聊。自然說起小包子、小馒头、宁哥三人的入学试。信哥已经考进去了,如果這一次再有三個小二郎考进东山书院,魏家下一代就是可预见的遍地开花了。
男人们聚在一起說考试的事儿,女人们聚在一处自然是要說到儿女婚事的。马氏便直接问王氏琳姐儿的事儿可定下了。六房和长房亲近,而且血缘也近。但是如果长房给六房出大力挑個好女婿,也不能太薄待芳姐儿才是。
王氏和魏柏都是谨慎的人,八字沒一撇的事自然不会說出去。因此康郡王府的事也好,少年举人的事儿也好,這会儿都沒有传开。這会儿听到马氏问,王氏便道:“我們琳姐儿啊,如今她爹想着在读书人裡头寻摸。這也算是门当户对。”
马氏不信,她又不是头回认识王氏,還能不知道她!她就杵在京城,成天对长房巴结着,還不可劲儿利用长房的门庭找门好亲事,替他们家信哥铺路啊。
王氏看穿她所想,笑道:“大哥說信哥是块读书的料子,我就指望他好好读书给我挣诰命太夫人了。”
马氏沒有一個会读书的儿子,闻言气得不行。可是信哥的确是自己考进东山书院的,她也沒有话应对。心道,就算琳姐儿嫁得不好,那也是因为她不是你肚子裡爬出来的。拿個庶女出去联姻也换不好多大好处。等到了曦姐儿的时候,還不得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不然干嘛這么小就送到相府沾小豆沙的光附学啊。
要說沈寄对芳姐儿不好,马氏实在是說不出口。衣食住行,照顾得无一处不周到。实在是一個很大方得大伯母。甚至還帮着芳姐儿化解了一桩祸事。虽然這祸事也是受了相府连累,是无妄之灾。她帮着化解也是应该的。但芳姐儿毕竟避免了因此受损。那事儿要是闹出来,真的是一辈子都毁了。而且,沈寄自己的闺女也是低嫁,嫁到一個四品官员家裡。她一点话都找不到說的。本来如果长房帮着琳姐儿嫁了好人家,還能說一下嘴,可如今看来显然也沒有。
王氏心道,看来马氏還什么都不知道呢。還在這儿唧唧歪歪的。芳姐儿闹出来的事只是因为沒有真的成为祸事,大家给你们一房留面子不提而已。今下午的宗族会可就是针对你们家這种攀龙附凤的心思呢。還在這儿比来比去的!她這会儿心头很是充满了优越感。
平王是什么人啊,就算魏柏官职低,她也能知道。平王是想跟太子争位的人。太子是中宫嫡子,是正统,有朝野的支持。文有以大伯子为首的文官群落的支持,武有他亲舅舅镇国侯。那可是立下擎天之功又功成身退的人,简在帝心。太子如今是不显,因为他总不能抢皇帝的风头,所以事事都隐在其后。却绝不是太子无能。
平王如今的确是风头一时无二,有大长公主府和靠山王府支持,又通過金银、权势笼络住了不少官员。但是那些都是浮云。他能就凭這些干翻太子?痴人說梦呢!太子嫡子都有俩了,他可還连一個儿子都沒得呢。就這個,他就不如太子远矣。
慈心会的骨干,都是和沈寄往来比较亲近的官员女眷。基本算是一個阵营的。王氏在裡头,多少受了熏陶,政治觉悟也是与日俱增。魏柏是個固执的,他就认定了太子是正统。旁的都不管。所以六房倒是坚定的太子党。
沈寄這会儿在和贾氏說话,她俩都是考生家长,有共同话题。
沈寄嘟囔道:“我就闹不明白了,怎么就非得去读东山书院?那凌一书院不也挺好么,又近。你问问六弟妹,那东山书院一個月才能见着一回。我看她想信哥都是想得巴心巴肝的。她想一個,回头我搞不好要想两個。”
“哎哟大嫂,东山书院可是官场摇篮。孩子考进去了,就等于一只脚踏进官场了啊。而且那裡头的人脉很关键啊。”
沈寄道:“這科考的事,靠自己更多些。头甲三名,倒是落在别处得更多些。凌一书院和东山书院差距也不是那么大。持己他自己還只是在县城学宫念书,入仕途的时候哪裡有什么人脉可言。持己還說,让他们哥俩匿名去,书童都不许我派。”
官场摇篮什么的,反正小包子哥俩肯定是做不成封疆大吏。官场人脉,身为丞相的儿子,需要么?要說东山书院有最好的先生,相府难道請不到么?魏楹自己那就是太子的先生,不必谁都强啊。沈寄這会儿就化身舍不得儿子吃苦的母亲了。她一点都不想深明大义,就想头发长见识短一回。這也是孕期整個人感性得不得了。不過,她也就是找到個同样舍不得儿子离家求学的母亲一起抱怨一下,发泄一下要一個月才能见儿子一面的怨气而已,拦着是不可能的。
贾氏心道,這也是大哥太過能干,小包子哥俩要避嫌不打算靠举业登顶。所以大嫂才這么不在意。自己家宝都押在宁哥身上了,看儿子那股被逼着头悬梁锥刺股的劲儿,自己再舍不得,哪敢抱怨一句半句的。
王氏听了一耳朵,“大嫂,大哥說让小包子哥俩匿名去?”
沈寄点头,“是啊,這個其实我倒是赞同的。顶着相府公子的名头去,那還不如就在府裡請先生教呢。回头就說他们是淮阳来的晚辈,放假住到相府来而已。到时候考上了就让他们搭信哥的便车。书童都不让我派,车夫是更不会有的了。”
王氏傻眼,如此一来倒是不会有人找小包子哥俩拉关系了,都会冲信哥来了。因为他是丞相亲侄儿,小包子他们哥俩只是远亲而已嘛。那回头要是处理得不好,魏柏肯定又得說她张狂了。先不先的就告诉所有人,信哥是丞相亲侄儿,要先生们多多关照。她是想着,反正過不多久小包子哥俩就要去了。人家有事肯定找他们去了啊。信哥就只得关照,不用過多烦心俗务。哪晓得小包子哥俩竟然是要以远亲的名义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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