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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77 为难

作者:明夏轻歌
小包子哥俩次日便知道了父母吵架的消息。府裡下人瞒是瞒着外人,瞒着住在府裡的亲戚,却肯定不会瞒他们哥俩。

  “知道是为什么嗎?”小包子问道。原来昨天娘情绪化,不单是因为他们哥俩。因为魏楹之前一直表现挺正常的,所以他就沒想到发火的事魏楹。

  小厮摇头,“二少爷,小的着实不知。去端了醒酒汤回来,相爷就发火了。”

  小包子挑眉,原来是他爹啊。這又是为什么?

  小馒头小声嘟囔,“我還以为是娘怀孕脾气不好,拿爹撒气呢。原来是爹,奇怪!”别說他们的娘還怀着孩子,就是平日,爹也从来是让着娘的啊。

  小包子想了一下,昨天娘去了大姨府上。难不成……知道根底的他有些猜着了。怕是也只有那件事才能让如今养气功夫甚好、肚裡能撑船的爹在娘孕期裡大为光火。

  小馒头還在想啊想,小包子拍拍他的背,“走吧,先去问安,然后陪娘吃早饭。”他们的娘這会儿心气怕是不顺。

  来到正房,沈寄其实才起沒多久,洗漱之后,头发只随意编了個鱼骨辫垂在颈侧。她今天不打算出门,也不打算见外人,因此懒得梳繁复的发式。

  小馒头进去就灌米汤,“哎呀,我還以为大姐姐一大早就回来了呢。”

  沈寄看他一眼,“就会哄人!你去了书院嘴巴可管紧点。给人误会你轻佻怎么办?”

  “儿子這些话只对娘說的,旁人不够格听。”

  小包子道:“是真的很像,乍眼看去我也差点认错了。小豆沙,你說是不是?”

  坐在一边捧着书本温故知新的小豆沙抬起头来,“娘跟大姐姐本来就像啊。我跟娘也很像的。”如今家裡除了傅清明倒是她最用功了。因为万先生时时对她讲,你的父亲乃是当世的大方家,就是你的母亲也是巾帼不让须眉,你身为他们的女儿……再加上怕挨打,她如今学习上根本不用沈寄操心。

  小包子听着她前一句還神助攻,后一句立即拖后腿,不由叹口气。不過看娘的样子倒是挺平和的,不像是呕气之后的表现。看来問題不严重。

  “废话,都是我闺女,能不像我么?你俩赶紧坐下。薄荷,让人把早饭送上来。”

  一家四口热热闹闹的吃早饭,沈寄因为肚子裡還揣了两個,饭量大增。小豆沙已经吃好坐了一会儿,背上小书包要去上课了,她還在吃。

  小馒头道:“小妹,三哥送你去吧。三哥可能很快要去东山书院了,真是好舍不得咱们的小豆沙啊。”

  小豆沙笑着点头,“好啊。我要先去和曦姐姐汇合。”六房在這边也有专属的客院,如今王氏帮着张罗家事,他们一家就住在這边。

  “娘,回见。二哥,回见。”小豆沙朝沈寄和小包子挥挥手,然后被小馒头牵着出去。小馒头临走对小包子递個眼色,哥,娘就交给你哄了。

  沈寄道:“你還临去秋波個什么劲儿?赶紧的,别耽误你妹上学。”

  小包子和小豆沙都笑出了声,小馒头囧囧的道:“娘,哥哥,我送小妹上学去了。”

  沈寄挥手,“快走、快走。迟到了你妹又要挨打。”

  小馒头带着小豆沙走了,沈寄又慢條斯理的吃了一会儿才搁下筷子。看着小包子道:“你很闲啊?”

  “這不是跟三弟一样么,可能很快要离家想跟娘多相处一会儿。而且昨晚您還說什么儿子以后会娶了媳妇就忘了娘的。儿子得以行动洗刷冤情。”

  下人上来收拾了,沈寄略坐了坐,然后由小包子扶着去园中散步。

  “我跟你爹沒事儿,不過口角两句。你们不用担心。”

  小包子笑道:“儿子沒担心,爹不過是……”

  “不過是什么?”

  “不過是吃味儿了。”小包子說着低头笑。觉得他爹那么严实的人,居然私下也闹這一出,有点好玩的样子。

  “你又什么都知道了?”沈寄嗔他一眼。

  “猜的。”他和姐姐是知道皇帝和林侯爷对娘的心思的,而弟弟和妹妹就是单纯的觉得他们人很亲切、很友善。

  沈寄道:“若你能真的明白你爹的心思,身边有一個知冷知热的人陪着。我该高兴才是。”

  小包子一听又扯這個上头来了,不由道:“娘——,您在儿子心底,绝对无人可以替代的。”

  沈寄皱眉,“我說真的,如果你能找到一個人,像爹娘一样過日子,我是会很高兴的。我又不是焦仲卿他娘。”焦老太太那是年轻守寡,只有一個儿子。她有夫婿相伴,又不只小包子一個。怎么会那么变态?就是芙叶,也只是如今念叨念叨,心头不平衡而已。她当然是希望小包子也能遇到他命定的那個人的。

  小包子看沈寄确实不是在說反话,這才道:“我其实也希望能像爹遇上娘一样。只是……”

  沈寄看他面红過耳,好笑的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我不曾有過那样青梅竹马的女子。”

  “傻儿子,不是非得要青梅竹马才幸福的。”沈寄說着想了一下,如果小豆沙和八皇子也成了的话,他们家倒是三段良缘都是青梅竹马了。也难怪小包子会有這样的错觉。

  “倾盖如故白首如新。交朋友和找人生的伴侣都是一样的,要的就是一個知心。有朝一日,你遇上一個愿意留在心底的姑娘,可千万不要错過。”

  “嗯。”小包子用力点了点头。他一直很艳羡父母的感情,也在诗中读到過,很希望自己也能拥有。他看母亲還有闲心跟自己說這些,確認她的确什么事儿都沒有,心头也放松了。等到小馒头回来问起,他便道:“就是口角了两句,爹喝了酒被突然打扰到便冲小厮发了火。爹娘之间沒什么不睦。”

  “哦,原来如此啊。吓我一跳,就說爹怎么都不顾念娘六甲待产之声。哥,咱们出去和堂兄弟们一起出去逛逛吧。之前一直温书备考,也沒能进地主之谊。”小馒头道。

  “你是想找個借口出去玩吧。你不觉得咱们该在家陪陪娘么?”

  小馒头挠头,“今天你陪,明天我陪。這样娘天天有儿子陪。家裡的客人也有人招待。”

  “行,今天你陪堂兄弟出去玩耍罢。他们也差不多要离开了,是该陪一陪。把宁哥也叫去吧,我看他挺煎熬的。”东山书院再有两天就要放榜了。最煎熬自然就是宁哥這样在考上与考不上之间徘徊的了。

  小馒头点点头,“既然要尽地主之谊,我還得去账房支点银子才是。嘿嘿,走了!”在满了十岁之后,有正当理由的时候便可以去账房支取五十两以内的开支。并不需要事前向沈寄請示。不過,月底她却是要看账册,听他们兄弟俩报账,银子都花到哪裡去了。

  沈寄昨天出了门,觉得有些疲惫,今天便很闲适的在家呆着。昨天魏楹发火她不是不生气,但是想着肚子裡的孩子,還是尽力开解自己。

  小包子送了小馒头出去,对他的行踪报备了一下,然后道:“娘,要去看花么?”

  沈寄道:“好啊,乘着儿子還沒被人抢走,再享受一下你的孝心。”

  這一天有小包子陪着,時間倒也好消磨。到魏楹回府的时候,母子俩外加小豆沙、曦姐儿、琳姐儿正在小亲王的院子裡看戏呢。小亲王新排了一处谐剧,看得他们几個都不停的发笑。魏楹闻說這一天的事,心头为小包子点了個赞。把小寄哄得开开心心的就好。那他应该也要好過关一些。

  魏楹想了想,還是沒有過去看戏。万一沈寄给他個冷脸,当着儿女、侄女,颇有些不能下台。私下裡怎么都好。

  小包子听下人来禀报魏楹已经回府便道:“娘,今天爹回来得真早啊。”

  沈寄笑道:“你是觉得完成任务了是吧?”

  “哪啊,陪娘哪裡能当成任务呢。不過爹难得回来這么早,娘真的不回去?”

  沈寄站起来,“好,我回去。你们几兄妹在這儿好好看吧。”她倒要回去看看,魏楹今天又要唱哪一出。

  沈寄刚被薄荷扶着回到正房的院子,魏楹就从裡头出来了,笑吟吟道:“听說看戏去了,王爷又排了新戏?”一边摆摆手示意薄荷退下去。

  薄荷躬身退下,把沈寄身边的位置空了出来。魏楹便走過来相扶,沈寄伸手要把他的手拂开却是沒能拂得动。恼了直接一巴掌拍過去,他受了一下,還是笑着把她往裡头扶。

  “小寄,昨晚是我犯浑。你要亲要爱我都受着。”

  沈寄白他一眼,“怎么這会儿回来就有酒气?”

  “刚去了十五叔那裡,陪他喝了两杯。”

  沈寄嗤笑一声,“合着诉苦去了啊,那怎么這么快就回来了?”

  “這不是十五叔一句点醒梦中人么。我怄气只能是怄到自己,皇上他越是贼心不死,咱们就越该過得更好才是。我之前就想着自己拿他无可奈何,钻进了牛角尖裡。”

  “合着我們這日子是過给别人看的啊?”沈寄不想不依不饶,可是心气還是有些难平。

  “不是、不是,你看我這嘴关键时刻就笨起来了。”魏楹扶着沈寄进去坐下,屋裡红泥小火炉正烧着水呢,旁边放着茶具。

  沈寄失笑,魏相的老招数,端茶认错。又风雅又把意思表达出来了。文人的臭毛病!

  魏楹看她笑了,知道她今天一天在家被小包子软语哄着其实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心头再次给小包子记了一功。倒是小馒头,关键时刻就见不到他人了。念在他是替自己尽地主之谊招待老宅来人,饶了他。

  沏好了茶,魏楹吹凉了喂到沈寄嘴边,“来,二道茶,正好!”

  “你昨天那样,不知道的還以为我挺着大肚子在外头做了什么呢。再說了,皇上也沒对我怎样。你就当我的事见了個老朋友,胸怀大点不行么。你面对林子钦时的从容哪去了?”

  “是是,你說得沒错。我着实是因为对方得身份和過去做過得事失去了从容。反正這番邪火,怎么都不该对着你发。不敢招惹罪魁祸首,却为难自己的女人,我也真是大丈夫!”魏楹說到后来,脸上满是羞愧。

  沈寄看了倒是心疼了,张嘴把他喂到嘴边的茶喝了一口。

  “倒也不能全怪你,实在是当年的事……罢了,不說了。不過如今皇上的确也沒什么恶意。我觉得,你就跟我一样,态度大方一点就是了。”

  魏楹点点头,对,大大方方秀恩爱给他看就是了。至于他私下见沈寄的机会,他得更加严防死守才是。哪有這样去见别人妻子得道理。小寄在一些地方有些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却不能让皇帝就此利用了才是。

  次日晚上,沈寄派人去东山书院誊抄了一份今年入学试的排名回来。小馒头高居第三名,小包子在二十多名,而宁哥的名次是第一百零一名。

  這個排名一出来,贾氏的眼眶都红了。东山书院就收一百人。要是差得远也就认了,就差了這么一名。宁哥也傻眼了,怎么会這样?

  因此,小包子、小馒头還有沈寄也不好露出喜色来。

  贾氏对着沈寄恳求道:“大嫂,能不能請大哥给山长带個话,就把我們家宁哥收下了吧。”

  這……這還真是让人有些为难呢。如果魏楹发话,想来东山书院的山长是会给這個面子的。他得罪不起当朝丞相啊。可是,一旦开了這么一個先例,以后要塞自家小儿郎进去的权贵只会越来越多。东山书院這块金字招牌怕就保不住了。

  可是,魏楹未必肯开這個口。东山书院既然是官场摇篮,和官场自然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消息不可能不走漏。此时想必也有别的人家得到這一份排名了。稍加打听便能知道宁哥是什么人,說不得如今便有人在等着看魏楹会不会替自家子侄走這個后门。虽然這不是什么有碍国法的事,但他如果立身不正,以后别人就可以有样学样。甚至有政敌可以对此攻击一二。

  如果不是处在這么显赫的位置,只是在二品、三品(再低就对东山书院山长沒有威慑裡了),其实倒不是不能做這件事。可這堂堂的丞相,实在是万众瞩目啊。而且魏楹如今帮着皇帝刷新吏治,本就是得罪人的差使。如果自己有了把柄,在查处别人时腰板就沒有那么挺了。所以,魏楹的羽毛必须爱惜。再有,将来一旦东山书院教学质量下降,输送的人才不如从前,可全都能怪到他头上。

  如果东山书院有后世给旁听生的择校费這样的规矩就好了。可偏偏沒有。人家学费一百两银子一年,不差钱。对贫困学子還能予以资助。

  但是如果不帮這個忙,又显得魏楹有些不近人情了。太過公正无私,身边的亲人便要离心了。不過斟酌再三,沈寄還是决定拒绝。就按之前說過的,如果宁哥今年真不能上,愿意的话可以留在相府再温习一年。

  不過她還沒有来得及說出来,魏柏就开口了,“嫂子,你這么求大嫂就真的是为难她了。大哥如果這么做,政敌肯定会攻击他因私废公。东山书院起来就是這十来年,之前還真沒有過丞相开口說情的先例。旁人的面子周山长都是驳了的。要是大哥這么做了,将来后患无穷。宁哥运气是差了一点,但一开始求学的时候受点磨折不是坏事。大哥大嫂不是說了么,他可以留在相府继续温书。不過是一年,十几岁的小少年,一年把基础夯扎实些,自己也更加的名正言顺。有什么不好呢?嫂子那天不也通情达理的說了,学无止境么?”

  這回王氏不在后头拉他的衣袖了。大嫂明显是很为难,這個时候這個棒槌這么出头,就是替大嫂出头。能替大嫂出头,肯定是不会吃亏的。棒槌也有棒槌的好处。

  众人也纷纷劝道:“是啊,宁哥明年肯定能考上。就不要为這么一件小事让大哥坏了原则。”

  沈寄想了想道:“這是目前的成绩排名,還不是最后的录取名单。也许這裡头会有什么变数呢。”

  贾氏心头自然多少有些不满,只是這会儿不好表示出来。只苦笑道:“哪個一门心思来考东山书院的,考入前一百名会肯不去啊?”怪只怪,自家這一房离开官场高层太久了,沒有那個人脉。

  魏楹回来听說了這件事也有点惊讶,“一百零一名啊?還真是运气不好。我确实不好出這個声。我一吭声,這一届怕是能多少好多学生来。或者是会有一些本来考上的贫寒学子被人挤下去。哪家权贵家裡沒有一两個子侄差一点呢?這样,让魏柏去和宁哥聊聊。他這番话倒是颇有些见地,看来在官场上十多年還是有进益的。”和宁哥谈而不是和贾氏谈,因为宁哥的年纪還可能被魏柏有些棒槌的大道理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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