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少年情怀总是诗 作者:地黄丸 被警车送回家已经晚上九点了,温谅避重就轻的說了一下经過,将自己定位成一個协助众人擒贼的配角,就這样還引来丁枚大呼小叫,四下看他有沒有受伤。倒是温怀明有過之前的经历,对温谅另眼相看,乐的老怀大慰,大有虎父无犬子之叹。 第二天,在市委宣传部的直接干涉下,各路媒体开始了强势宣传,先是青州日报作为党报,竟然破天荒的在头版以大篇幅对此事进行了报道,开篇简单叙述事件的背景和经過,然后用激情澎湃的文字高度赞扬许瑶和温谅不畏艰险,机智勇敢跟歹徒做斗争的义举,称他们是当代青少年的楷模,是青州這方水土养育的少年英雄,并号召全市青少年向他们学习。最后总结說這是在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下,青州在精神文明建设方面取得的骄人硕果,是青州拥有良好的社会风气和人文道德的具体体现。這篇文章做的四平八稳滴水不漏,既不缺乏沉稳客观的职业素质,也具有蛊惑人心的激情飞扬,真可谓妙笔生花。不過出于保护未成年人的原因,文章只是提到了许瑶和温谅的名字,說他们刚刚初中毕业,却并沒有详细說明他们的家庭背景和其他個人情况。 跑完步回来的温谅从老爸手裡接過报纸,看完文章后顿感无语:“這也太瞎扯了,我都沒接受過采访呢,就這样‘被宣传’了?” 温怀明现在当然不了解這個“被”字的深刻含义,用力拍了一下温谅脑袋,笑骂道:“昨晚回来還說假话,這裡面怎么說是你和另外一個小姑娘一起抓住歹徒的?好小子,這才像個男人嘛!” 温谅揉揉脑袋,做贼般嘘了一声,“别让妈妈听到,這报纸也别让她看到,不然她一担心又唠叨個沒完。” “你妈出去了,至于這报纸,呵,从小到大你见過妈妈碰一下跟纸张有关的东西嗎?” 温谅哈哈大笑,指着温怀明调侃道:“這话小心被我妈听到,那时你可惨喽……”丁枚自己文化水平不高,可特在意别人拿這個說事,要真听到這话,不饿老温两三天,那是不算完的。温怀明自知失言,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立时又觉得在儿子面前失了威严,脸色一正,训斥道:“怎么跟爸爸說话呢,屁股又痒了是不是?” 温谅无意挑战恼羞成怒的父亲,摇摇手笑着就要出门,刚走到门口,突然听到爸爸在身后温和的說:“温谅,虽然我很赞同你昨天的做法,但如果……如果有下次的话,你应该先报警的,明白嗎?” 温谅心头一热,多少年了,虽然知道父亲对自己是恨铁不成钢,训斥的多疼爱的少,可能听到一向严厉的父亲說出這样的话,還是心中感动。 他沒有回头,只是重重的嗯了一声,出门而去。 中午,青州电视台午间新闻和今日关注等节目都做了相关报道,采访了许瑶、谈雪和一些参与群众,温谅让老爸婉拒了电视台的采访,一個人溜了出去。电视台也沒在意,他们的宣传重心一致放在许瑶身上,晚上等销量最大的青州晚报和受众极广的青州广播电台报道之后,许瑶已经变成了家喻户晓的小明星,而温谅也成了报道中那個“许瑶在另外一名少年的帮助下”的无名少年,這其实正合他的心意。毕竟,在一個两世为人的大叔眼裡,出這样的风头实在太无聊了。 喧闹两三天后,热潮渐渐有些消退,温谅這天正在小操场练拳,突然见到许瑶穿着初见时的那身白色连衣裙从远处走来,长长的青丝披在肩后,修长动人的双腿在阳光下若隐若现,精致的俏脸上带着点点浅笑,将少女的清纯和羞涩装饰的动人心魄。 来到近处,许瑶也不打招呼,径自指挥身后跟来的两人在沙池边上撑起一顶太阳伞,又变魔法似的摊开一张可折叠的躺椅,在躺椅边竖了一座小巧玲珑的金属三脚架,然后把一個小盒子放在了三脚架上。 温谅沒搭理她,继续做着练习,左脚扣地内旋,腾身而起一個后旋踢将虚挂空中的木板踢成两截。 “好功夫!這一脚横扫青州幼儿园是绝对沒有問題了,好!” 娇俏的声音响在耳边,温谅越听越不是滋味,你丫的在一边凉快還說风凉话,实在太不厚道了吧?转身看着悠闲的躺在椅子上的白衣女孩,笑道:“同学,鄙视我就這么让你高兴么?” “那倒也沒有,”许瑶笑眯眯的站了起来,“不過如果鄙视你,能让你觉得不那么高兴,我就很高兴。” “损人不利己——白开心,有性格!”温谅伸了伸大拇指,走到许瑶旁边,打开盒子一看,裡面是二十根冒着冷气的冰淇淋。這小丫头摆這么大的谱,费這么大功夫,原来是想請自己吃东西啊。 呵,真不愧是许瑶,连表达善意的方式都這么惹人恨! 温谅苦笑着摇摇头,抽出一根冰淇淋吃了起来,還毫不客气的踢了踢许瑶裙子下白嫩的小腿,“一边去,让我坐下休息会。” 许瑶柳眉一挑,亮晶晶的大眼睛就要喷火,突然想起那天他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心中一软,嘟着嘴乖乖的让出了椅子。温谅不過是猥琐大叔的毛病发作,随便调戏一下美少女,却沒想過竟然真的能成功,心中顿感迟疑,别是有诈吧? 看他一脸犹豫,许瑶肺都要气炸了,眼睛顿时瞪大,怒道:“你坐不坐?” “坐,当然要坐,要大坐特坐!”温谅哧溜一下就躺倒椅子上,动作比那天飞扑救人要快的多了,脸上還做出一副舒爽的贱样,要多可恨就有多可恨。 许瑶以前最讨厌男生沒皮沒脸的样子,现在看着温谅却一点都不觉得生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将温谅放在椅子前端的双脚踹了下去,拿着一根冰淇淋坐下吃了起来。 风微微吹来,太阳伞将阳光隔绝在俗世之外,一個浑身是汗黑乎乎的平凡少年,一個玉骨冰肌宛若仙子的白衣女孩,就在這烦躁的夏日裡,在這寂静的红尘一角,听着蝉鸣,望着白云,偶一回头,眼神在不经意间交汇,彼此微微一笑,满是温馨。 接下来的三天,每天下午许瑶都会带着這副家当准时的来到七号家属楼的小操场,或者蹦跳着给温谅加油,或者躺在椅子上說一些嘲讽的话,等温谅听不下去怒目而视的时候,许瑶就会哈哈大笑以胜利者的姿态闭嘴,以示不屑跟你争论。之后两人一躺一坐的在椅子上吃冰淇淋,闲聊一些奇奇怪怪的话题,两人都不是善茬,时常聊着聊着就几乎要大打出手,场面往往爆笑到死。 温谅也曾再次邀請许瑶下场较量一番,却被拒绝了,可怜的大叔哪裡知道小女孩的心思,以前跟你不熟,大家厮打一下有什么不雅不用太在意,现在要再跟你不顾形象、披头散发的打来打去,那叫傻帽! 欢乐的时光总是像兜裡的人民币一样消失的飞快,第四天一大早温谅就被通知要去市裡出席青州十佳共青团员表彰大会。温怀明特意找了一身名牌西服穿上,這些天市裡的同事见到自己总要夸几句温谅,這让最近被边缘化的老温颇有了点自豪。虽然对外的宣传报道并沒有提及许瑶和温谅的家世,可青州屁大点地方,什么事能瞒過圈内人的眼睛?温怀明甚至知道那些人的本意也不是夸奖温谅,所有的這一切,包括温谅能当上十佳,也不過是沾了人家小姑娘的光啊。 温怀明虽然不苟言笑,可也不是呆子,事发第二天就把一切打听的清清楚楚,也知道了许瑶的身份,可他并沒有跟温谅說明,连两個小孩天天在院子西侧的操场上斗来斗去,也装的毫不知情。 小孩子在一起玩闹,那是友情,别人知道了也不好說什么,可如果自己腆着脸去套近乎,就接近无耻了,温怀明做不出,也不屑做。并且现在他被外界认定是许复延的人,私下裡更要保持一点距离,不然传出去名声实在太难听了。 温谅一头雾水的看着明光满面的老爸,說:“這怎么搞的,十佳共青团员不是早定了嗎?我怎么当选上了?”他前一段曾听温怀明提過這件事,是青州今年开展精神文明建设活动的一個环节,半個月前就评审结束了啊,怎么现在突然有自己了呢? 温怀明笑了笑沒有說话,早定了的,也是可以改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