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心悦他?
茶杯掉在地上,裡面剩余的茶水溅到了她的裙摆上,白色的裙摆留下了星星点点的茶渍。
“怎么可能?”蒋以歌有些激动的回答,对上他疑惑的目光时,又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脸色严肃,“据我所知,皇帝和那沈将……”话到出口的时候才发觉不对,连忙改口,“沈郡王,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嗎?两人的情分有岂是這一剑就能划分开的!”
她觉得很荒谬,他们两人是她看着长大的,怎么可能会不了解呢?而正因为她很了解,所以才不愿意相信。
沈沥洲的性格虽然腹黑,总喜歡那话把人堵的一句辩解都回答不出来,但只要一有人质疑轩辕辰景,那他是第一個提剑出来为他解决的。
蒋沂河被她這一吼给吼懵了,倒不是不高兴,而是从来沒听過小妹說话這么大的声音,身上散发出来的威严也不像是她這個年纪有的,所以一时有些愣住了。
而在蒋以歌看来,還以为他是被自己给吓住了,连忙收敛了自己身上的气势,有些懊恼的揉了揉眉心。
她身上的威严和气度远非一個闺阁小姐有的,一时让人觉得有些诧异。
站在一旁的小棠也被她的威严波及到了,整张小脸都变得煞白了等她收了身上的气势后,她的脸色才渐渐变好了。
“抱歉,我的情绪有些過激。”蒋以歌歉意的說道。
蒋沂河倒是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对她的情绪波动倒是关心,只是他关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她。
要知道,這小丫头六年前沒有失踪的时候,還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糯米团子,笑起来甜甜的,直把人的心坎都要看化了,她的嘴巴甜,见到一個人就会喊,哥哥姐姐喊的甜极了,那时候的蒋家,也就這么一個小丫头,個顶個的把她宠上了天,却沒有把她宠成刁蛮的性子,反而她很乖巧,乖巧得很懂事。
可就是蒋成安升官的那几年,在官场上的直言不讳犯了很多人的禁忌,触怒了一部分人,而那些仇家联合起来,绑走了她。
蒋以歌刚失踪的那会儿,蒋家的人都快把整個皇城给翻過来了,都沒能找到蒋以歌的下落,他们也一直都沒放弃,每次遇到這样的苗头,都会不顾一切的去找寻。
直到那一天,守城的小兵打开城门,看到了跪坐在那边的蒋以歌,那时候,他误以为她是和那些一起来乞讨的乞丐一起的,当时還在感叹现在的小乞丐居然還有长得這么清秀的女孩。
感叹完了以后,他的心裡隐约的有种怪异的感觉,再往蒋以歌的那個方向看了一眼后,她也感觉到了视线,抬起头,一双迷茫沒有温度的眼眸看向了那边,刚好和那小兵对在了一起,小兵当时就被她的眼神给吓了一跳,连忙退了好几步,随后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有些后怕。
随后他就不再敢往那边看了,但那存在心裡的怪异却像是越放越大了,突然,他猛地想了起来,看向了蒋以歌的那個方向。
曾经他有幸见過一次蒋家的那個明珠,而眼前的這個小姑娘,虽然狼狈,但那出众的容貌,還是让人难以忘记。
蒋以歌一直仰着头,目光看着那小兵的位置,见他转過头来看自己,微勾嘴角,勾起了一抹怪异的笑容来。
她的肤色很白,白的有些不正常,眼眶底下還有十分明显的青黑,原本一头及腰的秀发此时也只杂乱的披在她身上,乱糟糟的让人一看就不想再看第二眼,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粗麻的单衣,衣服上還打着不少的补丁,瘦弱的身躯让一看過去只能看见她轻飘飘的衣袖,紧贴着她的身躯。
她跪坐在那裡,目光有些呆滞,直到接收到别人目光的时候,她才会僵硬的抬起头,露出她洁白整齐的牙齿。
苏澜接到消息赶過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蒋以歌跪坐在那裡,任凭身边的人围着她,想要给她披上一件衣衫的人都被她阴翳的笑容给吓退了,看着原本乖巧可爱的女儿变成了现在這個样子,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掉出来了,什么都顾不上了,扑過去就抱住了蒋以歌,紧紧的把她给抱住,生怕這只是她做的一场梦。
周围也不缺乏心善的女人,一看到這個场景,她们的眼睛也酸酸的,揉了揉眼睛,摸到了一片泪水。
等蒋家人都陆陆续续的赶過来了以后,蒋以歌也对着他们咧嘴一笑,笑容更加的诡异,但這些人看到這样的笑容,不仅不觉得害怕,只有满满的心疼。
因为六年的缺席,而那段時間蒋以歌受到了什么样的折磨,他们都一概不知,只知道,小丫头自从回来以后,整個人都性情大变,变得无比的嗜血,病态的让人害怕,苏澜每每看着這样的女儿,都只能躲在自己房裡独自落泪。
女儿变成這個样子,說到底都是他们做家人的沒用,如果他们能够早一点找到她的话,也不至于……
蒋以歌回来以后,不仅性子变了,就连脾气也变了,对她的几個哥哥也十分的沒有耐心,每次說不了几句,她就会直接把他们赶走,然后把门摔的很响。
所以……
有了前几次的教训,蒋沂河此时此刻十分的珍惜和她的交流,哪怕是死赖在這儿,他都是愿意的。
“小妹啊。”蒋沂河张了张嘴,目带担忧的看着她。
蒋以歌被他的目光看得莫名其妙。
“怎么了?”
顺着蒋沂河的目光看過去,她也疑惑的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误以为是她身上的衣服脏了。
蒋沂河拧着眉头,一脸的小纠结,蒋以歌也被他這個目光看得紧张起来了,差点就以为是她的身份暴露了。
“快說。”
看蒋沂河半天都沒有开口,還一脸纠结,隐忍,忍耐的表情一闪而過,她也被這样的表情给影响了,不知不觉的就拿出了曾经做太后的架势,颇有种盛气凌人的意思。
不過蒋沂河是不会在意的,蒋以歌自找回来以后做了许许多多对他们不好的事情,他们都選擇了原谅,又怎么可能会因为這件事而疏远她呢?
在這一点上,姜太后十分的羡慕蒋以歌。
被比自己小的丫头呼了一声,蒋沂河下意识的就端直了身体,目光十分的恭敬,說道,“那個啥,小妹啊,你该不会是心悦他吧?”
他可沒有被她被吓到啊,只是突然想說了而已。
“心悦谁?”
蒋以歌更加奇怪了,脑海裡有那么多的记忆,就沒有一個是說她有心悦的人的啊?而且她也可以保证,虽然小姑娘的记忆乱成了一团,但在那乱糟糟模糊的记忆裡面,她可以保证,她从来沒有见過一個陌生的男子。
所以,她才会对蒋沂河的這句话感觉到奇怪。
“就是,那個呀。”蒋沂河冲她眨了眨眼睛,一副“我都懂,绝对不告诉别人”的模样,看得蒋以歌无奈的笑了笑。
“沂河,我是真的不知道。”她本来想随着蒋以歌喊他三哥的,但她骨子裡還是姜太后的灵魂,让她叫一個比自己小的孩子哥哥,她還真的做不到啊。
既然喊不出“哥”,那她就直接喊名字吧。
“你叫我什么?”出乎意料的,蒋沂河不仅不觉得這沒什么错,反而還有些兴奋的看着她,眼神裡满是跃跃欲试,“再喊一声好不好?小妹~”为了哄她喊自己的名字,蒋沂河连傲气這些都给放下了,要是让他那些学生看到他這样赖着一個女孩撒娇的模样,估计他们会吓掉自己的眼睛。
本来以为他是不满自己的称呼,蒋以歌都在思考要不要改個方式喊的,结果蒋沂河就說出了他的下一句,惹得蒋以歌笑了一下,還出了声。
十五岁的女孩声线還很稚嫩,清脆的嗓音如同黄鹂那样婉转,她的笑声很愉悦,带着她习惯的尾音,听起来就像是被猫儿挠了一下,不疼,反倒是痒。
蒋以歌脸上带着笑,面上也是一片温和,“好的,沂河。”她是长辈,小辈的請求她肯定是会满足的。
她坐在荷花亭,周围吹過来的是淡淡的荷花香,這副身体被姜太后养了几天,如今也沒了脸上的阴翳,小脸很白皙,却不是那种苍白,而是很健康的肤色,只是她的身体依然很瘦弱,仿佛风大一点就能把她吹跑似的。
在這一点上,就算她是姜太后也沒有办法啊,過度的营养她也是补充不下去的,每次进食也吃很少的一点。
为了她的饮食,苏澜熬掉了不少的头发,蒋成安换掉了她院裡不少的厨师后,這才让她勉强的多吃了小半点饭。
這一声,着实把蒋沂河的心给激动到了,飘飘然的飞到了天空之上,美妙的不行,眉眼弯弯,笑起来的眼睛也眯成了一條缝,像只得到了肉的狐狸一样,“好的,小妹。”
蒋以歌:“……”
不過她還是沒能忘记他的那句话,“你刚刚說什么,我心悦谁?”
为了掩饰,她還重新端了一杯茶放在手裡。
“沈郡王啊。”
怕她觉得尴尬,蒋沂河還十分贴心的解释了一句,“就是那個,沈沥洲沈郡王。”
這下,蒋以歌做不到假装淡定了,手一抖,杯裡的被她倒在了石桌上面,顺着那個纹理,刚好全部流到了对面的蒋沂河腿上,他一时躲闪不及,袍子上面全都淋了個全面,湿漉漉的贴在他的身上。
蒋沂河:“……”
看到那已经泡开了,眼色微黄的茶水悉数全流到了他的腿上,蒋沂河的眉心跳了跳,差点沒把持住自己温润和善的笑容,目光一滞。
在那为数不多的记忆裡面,蒋以歌知道,面前的這位温润男人,爱干净简直令人发指,呐,看他凸起来的青筋就能感觉到了。
所以,她站起来十分认真的道了個歉,“抱歉啊沂河,我不是故意的。”
虽然這看起来很沒有诚意,但她觉得,這已经是她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她低垂着眼眸站在那裡,看起来還有些小可怜,一下就击到了蒋沂河的心,让他心疼的不行,压根就沒有想過要怪她,“沒关系的小妹,這跟你沒什么关系的,都是我的問題,你不要难過啊。”
蒋以歌:“?”
难過?她沒有难過啊,只是觉得抱歉而已。
她都還沒来得及說话,很快苏澜那边的人就過来寻她了,看到他们两人站在亭子裡,了然一笑,走過来恭敬把他们两人都請到了她的院子裡。
蒋沂河沒有拒绝,跟着她们走到主院了以后,這才找了個借口去换衣服去了,沒让蒋以歌知道。
他害怕小姑娘会自责,刚才她的模样,他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了。
为了守护她的笑容,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
郊外的一座空地上,一個少年背对着那一弯鸿月,明亮皎洁的目光洒在大地上,柔和的月光也在他的身边环绕着,越发的显得他的身影孤寂。
在他的面前,立着一块无字碑,上面无名无字,只有一块空荡荡的石碑,石碑面前放着一束新鲜的桃花,花瓣上還挂着细碎的露珠。
少年一掀衣袍,随意的坐在地上,沒有情绪的目光在看到那個无字碑的时候,骤然变得温柔下来。
“你不是答应過我,会等我回来的嗎?”少年說话的时候,目光底敛,垂着的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清冷。
他穿着一身黑袍,衣袍周边還绣着金线,袖口上還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狐狸,只是那狐狸样式很小,小得不仔细看就看不明确。
那双锦绣云纹的鞋子上面也沾满了泥土,但他丝毫不觉得脏,反而還微微侧身,靠在了那块碑上。
他的手裡拿着一壶酒,每說一句话就仰天灌下一口,“你說天下未定,好,這天下我替你守了。”
热辣的酒精下肚,他就像沒有感觉似的,继续灌。
“你說他皇位不定,好,我帮他坐稳這天下之主的位置。”
“你說他是皇帝,有很多的身不由己,就算他做错了决定,也千万不要怪他。”
“我就想问一句,我凭什么不怪他?”
他冷笑一声,仰头一饮而尽酒壶裡剩下来的酒,呛的他嗓子直冒烟,酒壶空了,他直接就扔到了一边,一手撑着地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转身看着那块碑,脸上慢慢的露出了一個笑容。
只是那個笑,怎么看怎么诡异。
“江山已定,边疆已平,我不欠他了。”
說完,他一撩衣袍,转身离开了那個地方。
他的身影被月光越拉越长,看起来越发的萧瑟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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