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苏妃
蒋成安嘱咐了她几句后就上了马车，不能耽误了进宫的吉时，倒是蒋懿留了下来站在蒋以歌的身边，对着蒋成安都硬气了一点，“妹妹都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說的好像自己還是一個妹控似的。
蒋成安一掀车帘，看见底下的那张脸就气不打一处来，对着他的时候哪裡還有对着蒋以歌时候的和颜悦色呢？简直是看他哪哪都不顺眼。
“赶紧给我滚上来，看着就丢人现眼。”
蒋懿撇過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地翻了一個白眼，小声嘀咕道，“都觉得我丢人现眼了，那干嘛還要把我带进宫啊？是不是觉得你的仕途越来越舒坦了……”
“在哪嘀嘀咕咕說些什么呢？”蒋成安等了他一会就不耐烦了，要不是蒋以歌现在還在旁边看着的话，他真想拿着鞭子把他绑上来，丢人现眼！
“沒，沒說什么。”蒋懿有气无力的回答，经過蒋以歌身边的时候，小声的跟她說了一句话，“妹妹，你在府裡等着，哥哥马上就回来了哈，觉得无聊的话，就去我的院子裡玩吧。”說着說着他的语气也轻松了起来，“就算我池塘裡红锦被你喂胖了也沒事。”
听着他“大义凛然”的要把他的红锦都贡献出来的时候，蒋以歌一下就破功了，掩着嘴笑了几声，一时沒忍住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好，我会记得的。”
话是這样說，但她真的沒有残害动物的爱好。
被摸了头的蒋懿格外的温顺，简直就是一條驯化好了的大型猛兽变成了小萌兽，乖巧的不行。
姜太后這一生只养過两個孩子，一個是当今皇上轩辕辰景，和异性郡王沈沥洲。
如今的皇上過上了自己的生活，她也沒什么不放心的了，唯一让她挂念的，也是那個偏执的孩子了。
姜太后想，不如趁着今天所有人都进宫去了，她就去菩提庙拜拜吧，也为那孩子祈福，让景耀能早日添上一個小太子。
“好了妹妹，我要走了。”蒋懿一脸要上战场的决然，一旁的蒋沂河看不下去了，对這個戏精弟弟也沒什么好脸色，看他表现的那么夸张，简直是在荼毒他的眼睛！
蒋沂河手握折扇，轻轻地敲打着自己的额头，一脸的无奈，“六少爷，你再這么耽误下去，要是耽误了进宫的吉时，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小心右丞相参三叔一本。”
蒋成安也看着他，眼神越来越不善，就在蒋懿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被甩出去的时候，蒋成安一反常态的什么话也不說了，直接关上了车帘，马车裡传来了他压抑着怒气的声音，“還不给我滚进来！”
這下是真的生气了，蒋懿也不敢再继续這么玩了，皮了一会儿就乖乖的上了马车，只是进去了以后還是不怕死的掀开了帘子，对着她继续說了一句，“妹妹啊，你可要等着我回来啊！”
马车行驶出去了以后，他的這個声音也被拉长了，這一连串的地方都回荡着他的尾音。
皇上寿辰，只要是重臣家属，基本上都要进宫贺寿，但不知道为什么，蒋成安会同意蒋以歌待在家裡，這一点也是蒋沂河疑惑的点，他轻敲着折扇，看着一旁面无表情的蒋成安微微思索着。
而另一边，蒋以歌目送着他们的马车行驶出去了一段路后就转身吩咐小棠，“去备马车。”
小棠有些不解的问，“小姐，你也想进宫嗎？”
她误以为是蒋以歌后悔了不去皇宫，现在及时备辆马车赶過去应该也是来得及的。
但蒋以歌摇了摇头，看着皇宫的方向，目光有些悲戚，“不，我們不去。”
“那我們去？”
“去菩提庙。”
……
——皇宫
宫人们忙忙碌碌的准备着寿诞需要的东西，来往的人端着东西，看到一個明黄色的衣袍出现时，愣了一下就马上福身行礼。
轩辕辰景走在御花园中，对着来往行礼的人颔首，然后面无表情的穿過了御花园。
从御花园這边過去，那边就是整個皇宫最尊贵的地方——灵珺宫。
灵珺宫地处御花园西边，那裡向阳，是整個皇宫阳光最充足的地方，裡面的花也开得比外面任何地方的花都要美。
有人曾有幸进入過灵珺宫参拜圣明太后的画像，一身暗红衣袍的女人端坐着在上面，好像天下之主那般，她的眼裡有很多种情绪，有史者解读過，說太后娘娘深爱着她的子民们，就连在画像上面都是充斥着对国家的担忧。
但這样的话却在她谋逆造反时被全部推开，人们好像忘记了她曾经对景耀的奉献，忘记了她曾经也在景耀内忧外患时献出的那份力，只记得她起兵造反，逼宫，只记得她想要逼死轩辕辰景。
就连轩辕辰景也這样认为着，并且到现在也一直這样认为着。
去往灵珺宫的道路上，人烟逐渐稀少，再往裡面走一点，裡面连一個宫人也看不见了，轩辕辰景停了下来，挥手让他身边的太监也停了下来，自己则往前面走去。
绿柚站在灵珺宫前，看到那個明黄色的身影时，福身行礼，“奴婢参见皇上。”她的声音有些清淡，哪裡有别人见了他的恭敬和畏惧呢？
偏偏轩辕辰景对她這個态度毫无办法，本来不想来這儿的，但是他的脚就是控制不住的走了過来，他知道自己是不会进去的，但只要是靠近了這边一下，他就觉得自己的心裡好像被什么填满了一样，原本在朝堂上面的烦躁也烟消云散了。
“绿柚姑姑。”他捂住脸，失笑，“今日是朕的生辰。”
绿柚点头，“奴婢知道，贺皇上诞。”
她拱手，“奴婢有三愿，一愿皇上双燕归飞绕画堂；二愿皇上清风明月好时光；三愿……”她把头低得更下去了，远处看就好像是十分尊敬的模样，“皇上日月永恒明长灯。”
“只是，再无她。”
轩辕辰景一愣，等他再度反应過来的时候，绿柚已经直起了身子，双手依旧折叠放在小腹，一脸静淡的看着他，“奴婢恭送皇上。”
“绿……”
他還想說什么的时候，绿柚已经转身离开不给他這個机会了，這本是一個大不敬的动作，但绿柚的心裡早就沒有了求生的想法，一心只想他治自己的罪，要一個合适的去死，而不是整天守在這個寂寂无人的宫裡！
轩辕辰景不会踏入這裡，所以她转身离开的时候也沒有丝毫的眷念，应该說，她的心早就在姜灵珺死的时候也一并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有一個叫“灵珺宫”的执念。
她要守在這裡，一辈子守在這裡，直到永远永远……
“紫涵，那是皇上嗎？”一個余莺婉转的声音在御花园那边响了起来，接着就是一個较为冷漠的声音，“是的，娘娘。”
先闻声，未见人，但轩辕辰景的心裡已经有些不悦了，抬头看着眼前走過来的妃子也沒有什么表情，对她也沒有什么印象。
皇后是他自己选的，其余的四妃是他从几個朝廷重臣裡随便选的，对她们既沒有感情也沒有什么记忆，如果不是他们催得太严重的话，或许他根本就不会填充自己的后宫，就让后宫空悬着，他自己一個人生活。
在他思考的时候，那個妃子已经走到了這边来，看见他行了一個礼，清隽秀气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欣喜，只是她眼裡的炽热出卖了她的心情。
轩辕辰景不喜歡应付這些妃子，尤其讨厌，所以他在看到眼前這個女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变也沒变一下。
“臣妾参见皇上。”他听见她說。
苏碧落行完礼后，含羞的低着头不敢去看他，期待着他的下一句话时，轩辕辰景已经错身离开了她的身边，走了一段距离后，苏碧落才在紫涵的提醒下站直了身体。
“娘娘，皇上已经走了。”
苏碧落仰起头，扭头看着那道孤寂的背影，原先清隽的小脸瞬间变得阴沉起来，“本宫知道。”
“那娘娘這是？”
苏碧落搭在她的手上，慢悠悠的往前面走着，嘴裡說道，“你懂什么？皇上不喜歡過于主动的妃子，本宫自然就不能表现得很急切，反而要反其道而行。”
紫涵不知道她這话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她有自己的打算，于是也就不再多问了。
后宫之中，沒有一個人是简单的角色，就连那個不争不抢的皇后娘娘也是一样的！
“那娘娘接下来有何打算？”紫涵扶着她，一脸的谦卑。
苏碧落一步步都走的很慢，看着荷花池微微笑道，“接下来……”她从头上摸了下来，手放到了耳垂上，“自然是，从咱们的皇后娘娘下手了……”
她的声音很小，小到就站在她旁边的紫涵也沒有听见。
但她也不多问，对她的决定也一直保持着赞同。
這一次也一样。
菩提庙下，蒋以歌带着小棠下了马车以后，小棠一看到這么长的阶梯，刚刚在车上的信心瞬间就被击破了，不由自主的感叹了一声，“這楼梯好长啊！”
蒋以歌也点了点头，“是啊。”
她抬头看着這数不尽梯数的阶梯，抬脚往前面走去，小棠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
等她真正的走到這上面来了以后才发现，這根本就不是单說长就能抒发心裡感叹的，這段路不愧是要心诚的人才能走上去的。
心诚则灵。
“王爷，您心裡的执念太重，恕老衲直言，若是不能及时根除执念，您的病……”
“无事。”他冷峻的脸上沒有任何情绪，看向慈祥的佛像眼神裡也沒有一丝波澜，“执念不可除。”
方丈都能猜到他的下一句话是什么：病也可不治。
他置生死于度外，对自己的身体也毫不在乎，甚至早就看淡了。
方丈摩擦着佛珠，慈眉善目的說道，“王爷万不可這样想，人生一世，必然有很多值得留恋的人和物。”
“并无。”沈沥洲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看着方丈道，“有劳静安方丈了。”
静安方丈摇了摇头，“老衲并沒有帮助到王爷，王爷的心不在這儿，不管待多久，结果也是一样的。”他的脸庞很慈祥，看向沈沥洲的眼神也十分的担忧。
但沈沥洲就像他說的那样，对所有的一切已经处在了一個厌弃的态度，在他毫不犹豫的交出兵权的那一刻，以前那個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阎王爷就已经死了。
随着姜灵珺的死亡一起埋葬在了那個墓穴之中。
“時間已到，王爷随时可以离开。”
静安方丈伸出手，五指并拢的方向却是指着蒋以歌的那個方向。
她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感觉，這個方丈给她一种意有所指的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太過敏感了。
沈沥洲抿了抿唇，也沒說话，只是不再犹豫的抬脚走了出去。
蒋以歌在他出来的那一刻就侧過身避开了和他面对面的碰撞，刚刚静安方丈的那席话她听到了，也知道了他现在身体状况不好，偏偏他還不把件事当成一回事，這不在乎的态度让姜太后有些生气，差一点就忍不住冲上去质问他了，幸好她的理智拉住了她，才沒让她做出错误的事情来。
沈沥洲也沒有看四周，只平视的看着前方，就连身边有沒有多一個人都毫不在意。
跟在她身边的小棠却憋住了呼吸，看到沈沥洲从她家小姐身边经過的时候，她一個局外人看得无比的紧张，双手揪着两侧的衣服布料，牙齿紧咬着下唇。
但蒋以歌却沒有她想的兴奋，脸上反而是一脸的凝重，等着沈沥洲走過去了以后，她也毫不犹豫的转身往前走去，走到了佛祖面前，看到了一旁的静安方丈。
他的脸上依然保持着那样慈悲的神情，眯着的眼睛也在看到蒋以歌的时候慢慢睁开了，他看着蒋以歌，那眼神是她看不懂的。
就连她自己都觉得，他的目光透過這身壳子，直接看到了藏在她灵魂深处的自己。
而在這個时候，静安方丈又把目光收了回去，速度快的就好像刚刚他饱含深意的眼神是她的错觉。
但姜灵珺知道，那并不是错觉。
收回了眼神后，静安方丈一反常态的屏退了小沙弥们，跟着蒋以歌进来的小棠也不例外的被請了出去。
小棠正要开口问自家小姐的时候，就看到蒋以歌对她摇了摇头，她立马就闭嘴了，低着头乖巧的跟着小沙弥们走了出去。
直到裡面的人都走完了以后，静安方丈才对着她微微福身，行了一個满是敬意的礼仪，
“老衲静安，见過圣明太后。”
－－－－－－题外话－－－－－－
古诗取自宋代：晏殊《燕归梁·双燕归飞绕画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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