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公道
元宁不解，“這话是怎么說？”
苏鹤亭微微冷笑，“张太后以为世上女子借如她一般无所作为，只能依靠男人生存，眼界是在令人难以苟同！
“若非今日昌平公主出面，此事，我断不会善罢甘休！”
元宁拉住他的手晃了晃，“父亲怎么個不会善罢甘休法？你们应该沒有机会私下交流吧？”
苏鹤亭看着她，眸子裡终于染上了一点笑意，“是，還是你聪明。我們的确沒有机会私下裡交换意见，但這种事，需要的是默契。”
的确，此刻苏德昭已经返回了宫中。
他表面上和其他臣子一同出宫，等别人都各自打道回府了，他便折返請求再次入宫。
原本宣德帝都准备用晚膳了。
昌平公主在宫外有自己的公主府，但她是成年成婚之后唯一一個可以在公众留宿的皇嗣。
因此从驿站出来，昌平公主就立刻进宫了，打断了宣德帝的晚膳。
宣德帝虽然心中不乐意，却也不能不重视這件事，只好邀請昌平公主共进晚膳。
昌平公主谢恩之后，亲自帮着把一道道菜肴摆上，然后盯着小太监试毒，然后又亲自给宣德帝布菜。
皇家规矩森严，其实，昌平公主即便是小时候也很少有机会跟宣德帝一同用膳，反而是出嫁之后還有那么几次机会。
宣德帝微笑道：“這裡只有咱们父女二人，你也坐下吧。”
昌平公主在下首坐下，立刻有宫女上来伺候，她摆了摆手，“父皇，還是让這些人都下去吧，咱们父女說话也自在些，人多了，要守着规矩，总归是不太舒服。”
這也不是什么過分的要求，宣德帝自然不会驳回。
只是父女二人還沒說上几句话，便得到回禀，說是苏德昭去而复返。
待苏德昭进来，见此情景，连忙告罪：“臣来得不是时候。”
昌平公主抢先說道：“苏相是国之重臣，即便是后半夜觐见，父皇也不会驳回的。正好本宫琢磨着，咱们要說的是一回事，让人再添一双筷子，咱们边吃边說。”
“還是不要了，”苏德昭拒绝，“臣說完就要回去了。”
宣德帝只好也放下了筷子。
昌平公主率先开口：“本宫猜着，苏相是为了定国公夫人而来吧？”
“正是，”苏德昭直言不讳，“不過，臣要說的，定然与公主所要說的不同。”
昌平公主含笑看向宣德帝：“儿臣所要說的，想必父皇心中已经有数，您定然也不愿意当着苏相的面說，那咱们不妨听听苏相想要怎么說，如何？”
宣德帝除了点头也不能說别的了。
苏德昭躬身說道：“想必陛下還记得当初苏卓奉召进京述职上呈的惠民图册。”
宣德帝颔首，“是，记忆犹新。”
昌平公主跟着也說道：“当初，定国公說，那是奇人献策才做出来的，当时满朝文武都嗟叹，若是能够长久留住這位奇人就好了，說不准往后能做出来多少巧夺天工，又能惠及万民的好物！”
宣德帝一边点头，流露出遗憾的神色。
苏德昭淡淡說道：“其实苏卓這样說，只是为了藏拙，因为這位能工巧匠，实在与他有莫大的关联。”
宣德帝父女同时露出惊愕神色，难以置信。
苏德昭目中嘲讽之色一闪而逝，垂眸說道：“因为那人便是他的夫人朱氏。”
宣德帝大惊之下，连放在手边的筷子都碰掉了，昌平公主也睁圆了眼睛。
苏德昭继续說道：“只是，那孩子不求闻达于天下，只是想要帮助夫婿解决难题而已，冥思苦想，经過数次失败，才最终定稿。
“已经推行，整個天庆县都受惠非常，及至在他处试行，当地百姓也是交口称赞。
“除了這些东西，這孩子苦心钻研，做出来许多机巧之物，陛下，不是因臣与苏卓之间有父子之情，臣才這样說，您若不信，可以派信得過的人亲自去看一看。
“那些物件，随便那一辆样出来，都是令人惊艳的。
“這世上从来不缺乏能工巧匠，但能够把机巧之物用于工农方面的，实在是少之又少，更何况還是個女子。
“所以，臣可以笃定地說一句，此女乃是不世出的奇女子。
“世人眼中，女子应当守拙，但陛下，若是人人守拙，不破陈规，如何才能立新？
“所谓不破不立，始终墨守成规，只会止步不前。”
“父皇，”昌平公主摇了摇头，“若是世人囿于偏见，不欲令女子出头，实在是可悲至极！
“倘若定国公是個墨守陈规的人，只怕，天庆县也不能這样快有转机。父皇，”她意味深长地道，“只差一点，我們就要蒙受不可估量的损失了！”
宣德帝眼眸中闪過一片阴影。
是啊，這样有才干的女子，差一点就被张太后逼走了！当然，這对于张太后而言，也不過是個开始而已，倘若朱元宁肯屈服，她自然就不会再出手，若是人家不屈服，后果……
朱元宁若是蒙受了什么损伤，苏卓定然心中怨气难平，正是血气方刚的男儿，热血上头，能做出什么事来，难以估量。
但不管怎样，自己薄待功臣之后的骂名是背定了，苏卓再怎么過火，也不会有人苛责。
功臣之后，蒙冤多年，又是個在地方上立了重大功劳的人，结果却受此待遇，谁還敢继续为国效力，为君尽忠？
這般想着，宣德帝出了一身的冷汗。
苏德昭补充了一句：“不世出的人才，错過了，可能就沒有再遇到的机会了。那是個女孩子，身世坎坷，但极为自尊自强……”
一边說着一边不住摇头。
昌平公主离座提着裙子跪了下去，“父皇，儿臣知道，您心地仁慈，受人点水之恩便想涌泉相报，但這并不意味着，您就要纵容着某些人为所欲为。
“因为有可能伤到的，便是咱们的江山社稷。您常和儿臣们說，這万裡江山，锦绣大地，得来不易，当好好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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