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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宋棠宁自今日起,归本督管

作者:低谷也有雾
“你胡說什么啊?”

  谢寅愕然失语,满眼不可思议,她怎么可能不嫁陆家?

  宋瑾修也是猛地抬头看向棠宁,宋、陆两家的婚事是皇后亲自定下来,婚期也放在了明年,棠宁這些年也对陆执年极为依赖,从懂事起就說要嫁给她的陆哥哥,一直也将她自己当成陆家的儿媳与陆家走动。

  可是如今她居然說她不嫁陆家,她竟是置气至此?

  别說是宋瑾修他们,就连铖王妃和萧厌也是忍不住看向棠宁。

  宋瑾修强压着急怒,竭力耐心地說道:“棠宁,别說置气的话,你与陆家婚事說定多年,皇后娘娘也一直待你极好,我知道你生气䧿山的事,可不管怎样都不能拿你的婚约儿戏。”

  “你听话,别闹了,阿兄错了還不行。”

  他满是无奈,像是对着個胡闹任性的孩子,那言语间的纵容好似在說:看啊,我明明沒有什么错,可是为了你的任性我已经愿意忍让退步,服软低头了,我這般委屈,你也该知道见好就收,别再胡闹。

  宋棠宁突如其来就胃裡翻涌,既觉恶心又感腻歪。

  明明她已经将话說到這地步,明明她就差将厌恶写在脸上,可是宋瑾修却依旧故我一副长兄架势教训她。

  她不知道這人是听不懂人话,還是太過自我,本就沒把她放在眼裡,哪怕到了现在依旧觉得她只是与他们置气,跟他们玩笑。

  他丝毫沒去管她說這些话时的认真,也丝毫沒觉得是他们做的太過伤她至深。

  他只觉得他们认了错她就要回头,他只是一遍又一遍的說她不懂事,让她别闹了,好像把她当成個任性的孩子,哄一哄就能让她乖乖听话。

  宋棠宁突然就沒了跟他们說话的兴趣。

  “督主,车驾备好了。”

  “王妃,人已齐了。”

  沧浪和蒋嬷嬷几乎同时进来。

  “扶宋娘子出去。”

  那头蒋嬷嬷快速走了過来,小心翼翼地伸手搀着棠宁,让她大半身子都倚在自己身上。

  萧厌则是神色冷淡跟在她们身后,只路過宋瑾修他们时脚下一停。

  “宋郎君不愧是揪人错处的录事郎,這张嘴能說会道的很,就是让人倒胃口。”

  他眼眸凉薄,讥讽意味十足,

  “宋棠宁自今日起归本督管,本督喜静,所居之地也不比铖王府松散,往后积云巷的宅子非本督所允,谁人踏进,哪條腿进的打断哪條。”

  衣袂飞扬,萧厌长身靠近,片刻后蟠龙锦纹的披风罩在棠宁身上,

  “夜深了,走吧。”

  棠宁整张脸都藏进了狐绒裡:“好。”

  铖王妃见萧厌带着棠宁走了,转身也是想要往外走时,刚几步被铖王拉住。

  “玥娘,你糊涂了,你怎么能让棠宁真跟萧厌走?你知不知道他是谁,又知不知道死在他手裡的人有多少,棠宁跟着他去能有什么好事?”

  铖王妃被拽的一個踉跄:“你拽疼我了。”

  铖王下意识手一松,眉宇间露出歉意关切,那神色落在铖王妃眼裡,她语气柔和了些,

  “你想太多了,萧厌再杀了多少人,那也都是朝中蠹虫,要么是与他作对的,棠宁跟他无冤无仇,他還救過棠宁性命,好端端的伤害棠宁干什么…”

  “你知道什么。”

  铖王只觉她天真,“棠宁是跟他无仇,可是她身后還有宋国公府,她与陆家又還有婚约。”

  他压着怒气想要劝她,

  “萧厌這段時間一直在查漕粮的事情,這事牵扯进来的全都是世家那头的人,他想要帮着皇兄与世家对立,可是世家权盛,其中又以崔、陆两家为首,那宋国公府跟两家关系匪浅,棠宁跟着萧厌厮混,被他们知道了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铖王妃神色微变,她倒是忘记了這個,可是转瞬又不满铖王话中所說:“什么厮混,你也這么看棠宁?”

  “本王不是這個意思,本王只是怕她坏了名声……”

  “有什么好怕的。”

  铖王妃皱眉:“萧厌的身份這京中谁人不知,他日日出入宫廷,与宫妃同处都无人說嘴,就算跟棠宁同处一室又有谁能误会?你有功夫說棠宁的嘴,倒不如好好管管你的好儿子,少叫他跟上不得台面的人厮混,免得丢人现眼!”

  “玥娘……”

  “好了。”

  铖王妃有些不高兴,“萧厌的事我会叮嘱棠宁,至少人家现在是救了她,也愿意护着她,哪像是宋家的人。”

  听不懂人言還自以为是,她冷冷扫向宋瑾修时就差直接呸他一脸。

  “咱们府裡不适合棠宁养伤,你儿子又是個拎不清的,我会交待棠宁多留意萧厌与他不要太過亲近,至于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說。”

  “我今夜就留在棠宁那边,等她安顿好了再回来。”

  见她說完转身就风风火火地走了,裙裾翩飞脚下极快。

  铖王叫了几声沒见她停下,顿时气得脸泛青。

  “你看看你惹出的祸事!”

  他转头就把怒气撒在了谢寅身上。

  铖王本不觉得谢寅他们昨日的事情有多過,顶多就是小年轻一时气盛捅了娄子,找了机会好好与棠宁解释几句,哄哄小姑娘也就過去了。

  可是谢寅居然蠢的带着宋瑾修和宋姝兰进来,還招惹了萧厌让得宋棠宁离了铖王府。

  思及棠宁离开前說要退婚的话,铖王就气得脑子疼,那陆家的婚事绝对不能退。

  他冷声朝着谢寅怒斥了声后,连带着看宋瑾修兄妹也不顺眼:“夜深了,宋郎君還不回去?”

  宋瑾修脸上跟开了染坊似的:“……叨扰王爷了,我這就走。”

  二月春夜极寒,夜风阵阵浸人。

  宋瑾修人還沒离开,就听后面院子裡面,铖王抓着想要送他们出府的谢寅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言语裡毫不留情将他冷嘲热讽贬损了一通,完事之后還朝着一旁下人怒道,“往后不准那宋姝兰踏足铖王府半步!”

  宋姝兰脸白如纸,身子一晃。

  宋瑾修连忙搀着她。

  “阿兄。”

  宋姝兰轻仰着脸时,面上不见半分血色,那泫然若泣的模样可怜至极,可宋瑾修却沒如往日那般第一時間安抚她。

  宋姝兰脸色更白,明明以前宋棠宁很好摆弄的,明明只要她稍稍刺激一句,她就能对着她大发脾气,打骂撕闹,只要她稍稍引诱几句,她就能跟沒脑子的蠢货一样踩进她设好的坑裡,当着宋瑾修他们的面羞辱她出身,将她贬低进尘埃裡。

  她痴缠着宋瑾修和陆执年他们,像是不懂事的孩子,想要靠着哭闹霸占他们的在意和目光。

  可她闹的越是厉害,宋瑾修他们就越是厌恶。。

  她对她越是欺辱蛮横,宋瑾修他们也会越偏向她。

  宋姝兰太清楚棠宁的性情,也一步步诱着她失了宋瑾修他们的在意。

  刚才她還是一如之前想引宋棠宁动怒,惹她如同疯子一样撕扯,可是她却好像完全变了個人一样,从头到尾都不理会于她。

  她只是将所有不满都对准了宋瑾修他们,理智清醒地让人害怕。

  看着宋瑾修神色恍惚间隐约像是后悔,宋姝兰狠狠掐了下自己掌心,眼泪瞬间涌了下来。

  她推开宋瑾修身子一软就朝地上跪了下去,宋瑾修连忙回神:“你干什么?”

  “我求棠宁,她方才說了,只要我一步一跪磕头去灵云寺,她就能够原谅阿兄。”她說话间就朝着地上磕头,那一下重重磕在地上,额前见了血,“我跪,我磕头,我去灵云寺跪求夫人原谅…”

  宋姝兰起身走了一步又跪了下去,這一次依旧如刚才一样一头磕在地上,

  “是我不该失手打翻了夫人的长明灯,是我不该来京城,全都是我的错,与阿兄无关……”

  青石地面上染上一抹殷红,铖王府门前的灯火光晕照得宋姝兰摇摇欲坠。

  宋瑾修心神震撼,连忙一把拉住她:“你做什么,磕伤了额头,你容貌不要了?”

  “要又如何,我能怎么办?”

  宋姝兰盈盈弱弱地跌跪在地上,眼泪直流,“棠宁不肯回去,祖母他们不会原谅我的,她有萧督主护着,连阿兄也不要了……”

  “我不想连累阿兄,我只是想要求着她回去,我与她磕头道歉都可以,可是棠宁为什么不肯原谅我,是不是真的要我偿了這條命给她才行,那我就给她了好不好,我回去就一根白绫勒死了自己…”

  “别胡說!”宋瑾修顿怒,“你就是這般糟践自己?!”

  “那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神形狼狈,

  “阿兄,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宋瑾修原是因为棠宁的冷漠恍惚,因为那些刺人的话而心中动摇,可是看着宋姝兰的可怜心生不忍。

  他紧抿着唇将人半揽在怀裡:“别怕,我会想办法的,棠宁不会那么狠心,她只是与我置气,你别胡思乱想,我会想办法的…”

  ……

  “啧。”

  不远处巷口的阴影裡,沧浪坐在车辕上瞧着那边搂搂抱抱的两人突然出声:“宋小娘子,你们宋家的家风這般豪放不羁的嗎?”

  深更半夜,王府门前,那铖王府的门房都還瞧着呢,這兄妹俩就哭哭啼啼搂搂抱抱跪倒在长街之上,這不知情的人乍一看怕還以为是哪家的痴男怨女,就差摆個台子放几個锣鼓敲着唱一出了。

  宋棠宁沉默着還沒說话,萧厌抓着手边之物就砸在了沧浪后脑勺上:“不会說话就闭嘴。”

  “丢人现眼!”

  铖王妃脸色漆黑地摔落窗牖边的帘子,遮住了外头那两個招人厌的,

  “我往日還觉着這宋瑾修是個知礼仪懂规矩的,今儿個我才算是明白了,他简直就是驴屎蛋子表面光,内裡都是些什么腌臜玩意儿!”

  她气得粗口都爆了出来,朝着外间就道,

  “赶紧走,我看着他们都嫌恶心,别叫他们脏了棠宁的眼。”

  外头沧浪捂着后脑勺龇牙咧嘴,觉得自己先前踹宋家大郎的那一脚给踹轻了,心裡默默记了一笔后就拉着缰绳赶车朝着城南去,蒋嬷嬷他们带着奴仆婢女一应物事乘着小车跟在后面。

  马车轱辘碾在青石地面上发出响声,已近宵禁的时候,街头也很少能见到行人。

  偶有行商归家的人赶车路過,夜风飒飒吹得人身子发冷。

  宋棠宁裹着萧厌的披风窝在马车角落裡,她整张脸都垂在厚厚的毛边下,浓郁眼睫遮住泛红的眼眶,想着刚才宋瑾修哄着宋姝兰的那一幕。

  哪怕早就告诉自己不必在意,也早就已经看清楚了那几人嘴脸,可是再看到他能理直气壮教训她之后,完全无视了她的难過,转過头却对宋姝兰小心呵护,她却依旧心口憋着的发闷。

  明明他们十几年的兄妹之情,明明当初他那么疼她。

  她一直都记得宋瑾修年少时能为了哄她开心偷偷带着她出去看花灯,能为了让她高兴半夜扎了纸鸢第二日清晨给她惊喜。

  她病了他会哄她喝药,进学的路上会记得给她买最甜的糕点,他曾是世上最好的兄长,曾那般疼爱着她,可是为什么那么轻易就变了?

  宋棠宁其实并不那么在意谢寅和陆执年,谢寅年少好骗,陆执年又自负骄傲,如他们這种生于权贵世家高高在上的男人,会对娇弱可怜的女子心生怜惜进而动情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们痴迷颜色,忘记旧情,为了心中所爱抛弃一個不甚要紧的表妹和未婚妻,她都能够理解。

  可是宋瑾修不一样,宋姝兰只是他的妹妹。

  一個曾经与她同仇敌忾,信誓旦旦說绝不会让她抢了她地位的人,一個曾亲口跟她說他永远都只有她一個妹妹,绝不会让人伤害她的人,只短短半年不到就能变得這么彻底,仿佛将十余年的兄妹情谊忘了個干净。

  到底是宋瑾修心性凉薄,還是她真的就那么不值得……

  “别瞎琢磨。”

  清冷嗓音突然响起,萧厌伸手搭在膝上,抬眼瞧着对面缩成一团的小姑娘,“不是人人都有良心,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正视自己的偏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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