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主要內容

大结局(完)2.24

作者:未知
宋汐回来的时候,正值早晨。 晨光熹微,本以为,這個時間,除却当值的宫侍,该睡的都已睡了。 却不料,在回寝的必经之路窥见了一道人影。 他离得并不近,而是隔着几十米的距离,立于花园的八角亭边,遥遥望向這边。 以宋汐的视角是极易忽视的,偏生她似有所感,抬头一望,便看到了他。 四目相望,两人都震了一下,他首先移开了目光。 她步子一顿,硬生生调转了方向,片刻间,已掠至他面前。 见他发梢沾隐约有朦胧水汽,一身白衣,衬得越发清冷,她心中不由一窒,解下披风,披到他的身上,“夜寒露重,何以在此?” 语气责备却难掩关心,他遂一笑,揪住披风的带子感受着意外的温暖,“前几日收到你的来信,料你今日会到。” 這傻子不会一晚上都在這等着吧,宋汐顿觉心疼,“在寝宫等我不就行了,何必在這干等!” 风宸沒有說话,只幽幽望她一眼。 她恍然想起,他们已有几月未见了。 若今日他不等在這裡,她回了宫,大抵也不会主动去见他的。 一时心便软了,握住他冰凉的手,更添一层愧意,“回去跟尧儿說一声,晚上一家人吃個饭。走吧,我送你回去。” 她牵着他的手往宸宫走去,风宸很是顺从,宋汐偷窥他,见他眉眼温柔,似乎芥蒂全消,之前的冷战仿若是個梦境,不由一叹,“宸宸,安笙,我必要找的。” 感觉到手中的肌肤一僵,宋汐紧了紧他的手,“宸宸,我們不闹了,好嗎?” 身边人仍旧僵硬着身体,過了许久,久到她以为对方不会回答,她终是听到那人低低应了一声。 送完风宸,宋汐独自回神龙殿,隔着窗棂,看屋中大亮,心裡便一咯噔。 往常這個时辰,淳儿還在睡觉,他无所事事,一日裡,三分之一都用在睡眠,宋汐也纵着他。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踏入殿中,就见厉淳坐在榻上,悠闲饮茶。 “淳儿,這么早你——”话說一半,戛然而止,只因注意到他眼底的乌青。 得,又是一個彻夜未眠的。 只是回個家,搞得跟捉奸一样,宋汐觉得有点心累。 厉淳懒懒地看她一眼,“怎么,人沒带回来?” 宋汐一惊,“什,什么人?” 厉淳便不說话,只拿一双黑棱棱的眼睛看她。 宋汐被那眼光一看,顿时什么谎话都說不出了。 厉淳趁隙倒了一杯茶,往对坐处推了推,“坐下說话。” 宋汐便讪讪地坐下了,端起茶随意饮了一口,也不知是何滋味。 厉淳又道:“他呢?” 這人這么静,這副姿态,显然是成竹在胸,只等她坦白从宽了,宋汐不敢打马虎眼,老老实实道:“沒来,他乃方外之人,過不惯凡俗生活。” 厉淳不怒反笑,“我倒好奇,究竟是怎样风华绝代的人物,才能令你妄自菲薄。” 宋汐讪讪道:“一言难尽!” 厉淳抿一口茶,凉凉道:“明日不朝,慢慢說吧!” 话到這個份上,宋汐知道蒙不過去了,只得硬着头皮简单地交代了来龙去脉,末了,抬眼看厉淳脸色,惴惴难安。 這些年虽然都与他在一起,随着他一日一日地冷淡内敛,宋汐反而患得患失了。 她负他在先,生怕他一個不高兴,离家出走,便如安笙,藏匿天涯,无处可寻。 自她說用阴阳调和之法助阿寻祛除魔气,厉淳就保持着一個姿势不动,至此,长长地叹了口气,有些悲凉道:“你占人便宜,我又能如何。” 宋汐暗道,沒把我当成神经病就好。 不過,什么叫我占人便宜,我那也是被逼的好么! 看他一副郁结于心的模样,宋汐又有些不舍,委婉道:“他若不要我,我尚能斩断情缘,安分過我的日子。可他——” “不必說了!”厉淳豁然站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目光,看着真叫人难過。 在他拂袖离去之时,宋汐一把抓住他的袖角,巴巴道:“淳儿,你不要走!” 她何曾用這样的眼神看他,乞怜得简直不像她了,换個情景,他或许觉得可爱,此刻,只觉得悲从中来。 宋汐见示弱都换不来他心软,也有些绝望了,见他想要甩开袖子,她脱口而出道:“我跟他断了。” 厉淳僵住,回過头难以置信地看她。 宋汐是破罐子破摔了,一把抱住他的腰,哑声道:“我跟他断了,你不要走,我不能沒有你。” 如若非要在淳儿和阿寻当中选一個,她必选厉淳。 于情,他们的感情最深。 于理,她负他太多,万不能再伤他的心了。 而阿寻,也许,那样的人,本不就是她這样的凡夫俗子能匹配得起的吧! 断了,断了也好。 少一份妄想,少一份执念,用心守好已有的幸福。 她闭着眼,眼泪从眼角滑落。 良久,一双温热的手捧起她的脸颊,温柔地揩去她颊边的眼泪。 她睁开眼,神情并不懦弱,有的只是痛失所爱的伤心无奈,但他的眼中,却是真真正正地疼惜,“有那么喜歡他嗎?” 语气带着浓浓的醋意和幽怨,宋汐破涕为笑道:“再喜歡,也不及你,我不能沒有你。” “唉!”他重重地叹息,纠结的眉头却慢慢散开了,“他若愿意,大可以到家裡来。” 宋汐呆呆地,一时反应不過来。 他這是,同意了? 幸福来的太突然,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他坐回榻上,将她拉进怀裡,枕着她的肩,赌气一般說道:“我只是有点生气,不声不响地又多個人,我喜歡安静。” “是我的错。”她握住他的手,很快又道:“他也喜静,不生事的。” 却沒考虑到以阿寻的武力值,发一次脾气,有多恐怖! 厉淳吃吃地笑,笑她上一刻口口声声要与人断了,下一刻用又巴巴地护上了。 宋汐红了脸,不敢再說话。 他却转過她的脸,在她额上郑重地亲了一下,“下不为例。” 她强抑住狂喜,抬起脸,在他唇边亲了好几下,“淳儿,我的好淳儿!” …… 晚饭期间,厉淳毫无预兆地在饭桌上提起這個事,他沒有宋汐說的那么详尽,简单粗暴地說家裡要添人了。 当着风宸和俩孩子的面儿,宋汐觉得一张老脸简直要沒地儿搁了。 厉淳嘴上說的好好的,到底心裡還有气,待着机会就发飙了。 风宸第一時間便看向宋汐,见宋汐垂着脸,作回避状,不由得眼神一黯,“我无意见,你们做主便好。” 他们都决定好了,便是通知他一声,他的意见還重要嗎? 一时心裡五味杂陈,味同嚼蜡。 他息事宁人,宋尧却不肯罢手,磨着牙道:“我道娘亲是出门办事,原来是去风流快活了,一转眼,我又要多個爹了。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嗷嗷——疼” 话未說完,就被风宸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哪裡還說的下,只顾捂着额头嗷嗷叫疼。 “童言无忌,還望你们不要往心裡去。”风宸僵笑着赔罪,心裡难過极了。 宋汐看着就心疼了,忙道:“沒事的,這小子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嘴上一贯沒個把儿,怎么会往心裡去呢,是吧,淳儿!” 她暗裡捅了一下厉淳的手腕,厉淳眉头微皱,轻轻点了一下头,算是全了她的颜面。 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今日的淳儿過于尖锐。虽不是针对宸宸,多少有点儿下马威的意思吧! 說到底,是她连累了宸宸。 他本该是受害者,却替她承受了怒气。 有时候,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当年锋芒毕露的宸宸,除却在安笙的事情,对自己,越来越沒有底线,带着近乎赎罪的谦卑,忍受着一切不公平的待遇。 他实在是,太善良了。 善良得,让人心疼。 可为什么,他要阻止自己寻找安笙呢? 厉榕至始至终,安安静静地吃着饭,未置一词,只眼底闪過一丝阴骘。 自从将他从蛇窝裡救出,他的性子越发阴沉,即便对着宋汐,也是少言寡语,更是是出了名的不会笑。 大家见他安安分分,只当他受了刺激,尽量开导他,倒也沒多想。 這顿饭,吃的实在是沒有意思,宋汐本想趁此机会,联络一下感情,如今看来,在家庭矛盾解决前,還是分开吃吧! 不然,她怕消化不良。 夜裡,待厉淳熟睡后,宋汐悄悄来找风宸。 這宫廷裡,已沒有什么人能拦得住她,甚至于,她可以不惊动任何人。 是以,当她钻进锦被,从身后抱住他时,风宸全身的肌肤在瞬间绷紧,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发。 宋汐及时出声,“是我!” 而后,她便感觉怀裡的身躯渐渐软了,宋汐的心也跟着软了。 昏暗中,他转過头,看着她的脸,星辰般的眼,那么专注,深情。 忽地,他凑過来,狠狠咬住她的唇。 仿佛白日裡压抑的情绪陡然爆发,那么激烈,那么狂放。 他很久,沒有這样了。 宋汐鼻子酸酸的,伸手揽住他的脖子,与他深吻…… 良久,两人才分开,风宸气喘吁吁道:“你怎么来了?” 话虽如此,眼睛可是亮晶晶的,眉眼弯弯,竟难得有了几分少年时分的朝气。 宋汐看的眼热,很想告诉他,宸宸,其实你沒必要活得這么苦。 很久以前她就发现了,随着淳儿日复一日的强势,他处处被压一头,不是斗不過,而是避其锋芒,甘居人下。 她不愿看他死气沉沉的样子,却又說不出让他争一争的话。 斗争意味着家宅不宁,意味着她将左右为难。 终究,她也只是一笑,“想你了,故来看看你。”望着他眼中难掩的欣喜,她的心越发柔软,像是下定了决心般,“日后,我会常来看你。” 处于矛盾的双方,总得有一方退让,才能维系這個关系。 她的宸宸已经做出让步,日后,就由她来补偿吧! 而在神龙殿寝宫中,厉淳早已醒来,只着裡衣靠坐床头,目光放空,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陆慎言像往常一样来寝宫看主子有什么需要,见屋裡灯光比往常亮了些,便进来一看,见厉淳靠坐床沿发呆,衣服也不批一件,顿时心疼了。 “主子,大半夜的您起来也不喊奴,着凉了可怎么办?”說话间,他已从旁的衣架上拾起一件衣裳,利索地劈在他的身上。眼角的余光瞥见本该宋汐所在的位置空无一人,顿时有点明白他的心情了,忍不住埋怨道:“這么晚,陛下何处去了!” 厉淳根本懒得答,而是让他从外间書架上拿本书来。 陆慎言劝道:“晚间看书伤眼睛,主子若是无聊,奴给您讲個笑话解解闷儿吧!” 厉淳不耐地皱眉,明显不怎么乐意,陆慎言见他這样,都打算去拿书了,忽听厉淳道:“罢了,陪我說說话儿吧!” 看得出来,他心情有些烦闷,却又不知如何纾解。 陆慎言便办了個小凳坐在床边,大多时候,主子对他是很宽容的。如今這般,两人独处,能坐也不一定非得站着。正是由于這点不一样,他才如此死心塌地。 本以为主子起個话头,他接下面的话,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主子說话,他不得不声色并茂地讲了個民间小笑话。 谁知,直到讲完,厉淳连神色都沒有变過半分。 于是,陆慎言便知道,他是不想听笑话的,也许,他可以试着解一下他的心结。便是解不开,当個倾听者,让他一吐心中郁气,也是可以的。他想了一会儿,斟酌着开口,“主子可是为白日之事烦忧?” 此话一出,他明显感觉到厉淳脸色微变,带了点儿诧异地看向他。 這对陆慎言而言,是一种鼓励,他带了几分赧然道:“白日奴在门外,断断续续地听了几句。” 他无疑是聪明的,不但给自己找了個由头,表明他并非有意偷听,也为接下来的话题铺了路。 果然,厉淳并未怪罪与他,反而挑眉问道:“你以为如何?” 陆慎言咬着唇道:“此事,虽是陛下有错在先,在外招惹了旁人。但陛下知错能改,您何不顺水推舟,让她与外边儿那人断绝关系,也好保下宫中安宁。” 如今的昭然皇宫,风宸已不打成气候,算是厉淳一人独大。 陡然间多出一個人,這情形就大不一样了。 厉淳“呵”了一声,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想得太简单了,此事,关键不在我,更不在她,而是那個人。”他狠狠皱了一下眉头,有些不甘的模样,“他非世俗之人,有非凡本事,我怕一言不合,他将人掳走,我再也见不到她。”他重重叹了口气,语气竟有深深无奈,“不是我不想拿他怎么样,而是我不能拿他怎么样!” 這是无奈之下的妥协! 陆慎言沉默了,半响,才道:“那风宸呢!那人主子沒办法,岂容风宸欺在您头上。” 這宫裡总共就俩栖息地,陛下大晚上的不见人,鬼都知道是去哪儿了。 厉淳失笑,倒是不以为意,“他已忍气吞声,我又何必咄咄逼人,显得丝毫沒有容人之量。总归是要一起生活的人,总要给几分薄面。” …。 一晃,三年過去,宋汐,竟盼来了安笙的消息。 几年前安笙葬礼结束之时,知融阗便离开武安,四处寻找安笙下落。 对此,宋汐也是留了個心眼儿的。 融阗踪迹难寻,但他得了消息,总归得联络安云,她只需秘密监视安云,便能得到第一首的消息。 還真给她截到融阗的一封密信:說是在南边的一個边陲小国发现了安笙踪迹。 得知消息的宋汐简直高兴坏了,她迫切想要见到安笙,又怕遭到身边人的阻挠,于是,她在沒有通知任何人的情况下,离家出走了。 不,她還是留了一些线索的,這個人就是小路。如果到期她還沒有消息,就按照留下的线索去找她。 当然了,她当时并不觉得自己会遭遇什么危险。 她只是想见他一面,并不一定非要将他带回,也许,只是远远地看上那么一眼。出于谨慎,她還是给自己留了一條后路。 在一天夜晚将厉淳折腾狠了,確認他短時間内不会醒来,她连夜逃跑了…… 要說這几年,最进步的,无异于夫妻生活。 厉淳的性格强势,万事都想握主权,架不住他体弱啊! 两人在床笫之间,往往一开始由他主导,到后来,全由宋汐掌控。只要她想,完全可使他累的连指头都抬不起来。每当這时候,宋汐就分外能体会,武艺高强的好处。 所以,白日裡,任凭他怎么强势,到了晚上,那就是她的天下。 当然了,恶意折腾对方的后果,就是接下来的几日备受冷落。厉淳体力不济,看他憔悴的脸色,她也十分不忍就是了。故而,她一般不会故意折腾他。 如今,這不方便跑路,不得已使了這样的手段。 按照指定的路线,一月后,宋汐抵达曼罗国。 說起這曼罗国,乃南方边陲一小国,因土地富饶,基本能自给自足,又因地理位置特殊,中原鞭长莫及,充分保证其主权完整。其国主爱好和平,自中原统一之后,每岁纳贡,以表诚意。双方百姓在南方交界之处互通有无,也算和平共处。 宋汐进入曼罗国地界,见景象繁荣,民风淳朴,当地百姓打扮类似少数民族,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人作中原打扮,街上随处可见中原物品,可见汉化程度相当高。 本想先住下来,再慢慢打探消息,熟知,宋汐入住当地客栈的第一晚,便收到一封匿名信件,以飞镖为媒,钉入梁柱三寸,可见功力之深。 信中只写了时辰地址:三日后午时,断魂崖。 随信附带的,還有一枚红玉佩。 宋汐见着這佩,勃然色变。 只因,這是安笙所有,当日,他一袭红衣,于她生死相博,身上配的便是這块玉佩。 宋汐不由得捏紧玉佩,眼眶微涩。 安笙,你终于舍得见我了么! 可這字,却不是你写的呢! 断魂崖,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乃至于对方根本就不怀好心。 不是沒有察觉到其中不妥,只是想见安笙的心情太過强烈,致使她即便要踏過刀山火海,也义无反顾。 …… 青罗国,断魂崖边。 落叶飘飞,冷风呜咽,远处一尊石佛,神势肃穆,依山而成,正临崖危坐,四下一片寂静。 一道青色身影从山峰下踏步而来,步履悠缓,速度却胜常人十倍,眨眼便到了山顶。此人正是宋汐,上得山巅,便见那断魂崖便早已伫立一道人影。 某一瞬间,她的心情是激动的,待走近了,一颗心又慢慢冷寂下来。 安笙的背影,沒有那般高大挺拔,他该是姿态风流,背影翩然,而非這人,背影宛如一座俊挺山峰,待他转過头来,深刻的五官越发显得他刚强硬朗,气势浑然天成。 宋汐捏着红玉佩,冷声问道:“你是谁?這玉佩的主人在何处?” 那人也不回她,负手而立,凝目笑道:“你想见他?”见宋汐眉头一动,他忽地向崖下一指,“他就在下面。” 不知沒有察觉到着青年的古怪之处,也不是不知道四周埋伏着众多高手,听完他的话,宋汐几乎想也不想地跃至崖边。 一眼便望到了崖边下三丈用两根横木架着的黑木棺材,顿觉两眼发黑,她闭了闭眼,强行按住内心慌乱,回头怒视青年。 那人依旧是一副人畜无害的笑模样,看的人直想打他,“谨遵他遗愿,采取天葬之法,恕我提醒,這横木可不怎么牢靠,說不得,什么时候就掉下去了,你不想见她最后一面嗎?” 像是为了应证他的话,宋汐竟仿佛听见了梁木因无法承重的断裂之声,即便听出对方话语中的激将之意,她也义无反顾地跃下山崖。 见此,青年笑意更甚,眼中却划過一丝厉色。 几乎在宋汐跃下悬崖的瞬间,悬上便呼啦啦围了一圈人,這些人手持弓箭,像瞄靶子一样瞄准了她。 “你想干什么?” 而原本言笑晏晏的青年,彻底撕下了伪装,目光冰冷得如同在看一個死人,“让你陪葬!” 话音未落,一张巨網从崖顶撒下,宋汐的手才摸到剑柄,冷不防听见一道剧烈的“咔嚓”声,与此同时,原本嵌入崖壁看起来不怎么结实的横木带着棺材缓缓往外倾斜。 不好,木头断了! 头顶是铺天巨網,脚下是万丈深渊。 還有,安笙…… 手指抚摸着木棺边角,宋汐额上急出一层冷汗。 就在棺材脱离横木,往崖下坠时,宋汐终究忍不住出手了。 她放弃了反抗,而是利用铺在棺材上的白绫,围绕着棺材打几個圈,一手攀住镶在崖壁上仅剩的一根横木,另一手则死死牵住棺材。 也不知是否早有预谋,這副红木棺材出奇地重,即便三五個人也难以承载,她竟以一己之力将之悬在半空。 即便她不相信安笙已死,哪怕,有一丝的可能…… 在她牵住棺材的同时,从天而降的巨網也将她牢牢锁住。 此網乃铁丝铸成,落到她的身上,犹如雪上加霜,宋汐顿时就有点儿支撑不住了,攀住横木的手都有点儿发抖。 她抬起头,冷汗从额上滑下,颇有些吃力地望向崖边的青年,“我与你有何仇怨,你要赶尽杀绝。” 青年漫不经心地笑了,“你与我是沒甚仇怨,不過是某個人希望你死而已。你们中原人不是讲究什么生不能同时,望死时同衾。看你也不是对他全然无情,怎么,我如今成全了你,你竟是不敢赴死嗎?” 宋汐浑身一震,望向下方的木棺,失声道:“真的是他?”良久,她垂下眼眸,痴痴道:“他想要我這條命,给了他又如何。”忽闻顶上传来得意的嗤笑,她蓦地抬头,厉声道:“只是,這是我們之间的事,哪裡轮得到你一個外人来插手。” 這就是不肯赴死了?青年冷笑,眼中杀气四溢,“由不得你,放箭!” 只见万箭齐发,宋汐有心无力,只得闭目就死。 罢了,我刺了你一剑,這條命,就当還了你。 但愿来生见了,你不要再怪我。 宋汐分明感觉到破空而来的利箭,却在半空被一道强横霸道的剑气斩断了,与此同时,耳畔响起青年惊惧非常的声音,“什么人,敢阻拦梁王府办事!” 宋汐睁眼,恰好看到漫天的箭雨簌簌而下,与之前要命的架势有所不同,這些流矢被纷纷斩断,偏离了原本轨道,往崖下乱坠而去。套在身上的铁網也被一道强烈的气劲割裂开来,她一抖身,這铁作得囚笼便四分五裂。 不知是受剑气的影响,還是本身承重到了极限,那联系着她与棺木的白棱“撕拉”一声断成两截。 宋汐只觉得手上一松,低头见棺木下坠,瞳孔一缩,也跟着往下追去。 一双有力的臂膀却强势地环住她的纤腰,带着她往崖下另一個往下跃去,来不及识别這人的身份,她的心神都被那副坠落的棺木牵住,大声嘶喊道:“棺材!” 耳畔似乎传来一声纵容的轻叹,随即,宋汐便看到身侧之人对着棺木的方向拍出一掌。 无半点装饰的黑袖在空中翻飞,伴随着摩擦的沉闷声响,棺盖被一股大力掀翻开来,露出空荡棺身。 裡面,竟是空无一人。 安笙不在裡面,宋汐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暗暗吃惊! 那棺木早已离她三四丈,她自问鞭长莫及,只能追随而下。 這人,竟一掌拍开了棺材盖。 這逆天的武功! 她的视角,分明看不到這人的面容,莫名的,却感觉到无比的心安。她张开手臂,紧紧环住对方的腰,方便对方动作。她的手在方才已严重拉伤,不能动武,力求减少对方的负担。 這人武功实在高绝,几個起落,崖上的人群已成了一片小黑点。 她惊异于他竟敢在带着一個人的情况下凭轻功下崖。要知道,原本那人是打算利用悬崖摔死她的,可见這断魂崖有多么险要。 头顶,隐隐传来青年气急败坏的声音,“放箭!” …… 等两人落地,宋汐才有功夫打量救命恩人,抬头一看,整個都呆住了。 “宋,宋翎,怎么是你?” 眼前人眉眼清俊,笑容温和,“怎么不可能是我?”宋汐望了一眼周身的乱石,涩然道:“幸好你来了,不然,我非葬身此处。” 以她当时的状况,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這下面沒有水又沒什么树的,不摔死也腰摔残了。 像是看出她心有余悸,他竟上前轻轻拥抱了她,犹豫着,抚了一下她的头顶,温声安慰道:“无事了!” 宋汐许久沒有被人当作小孩子一般对待了,一向是她這样对别人,心中好笑的同时,亦涌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 “你怎么来了?” “你走后第二日,我恰好回了昭然,小路告诉我,你来了青罗国,我便跟来看看。” 宋汐蹙眉,“我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他回头就把我卖了!” “我来的时候,沒有惊动任何人,他们不知道的。”顿了顿,又道:“他也是担心你,若非怕被那两人发现,只怕他要跟我一块儿来。辛亏,我来了!”想起方才的九死一生,他還心有余悸。 宋汐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慨,见他气度翩然,一眼望去,竟看不出何种境界,心中惊奇,“宋翎,你的功夫到了何种地步,连我都看不透了。” 宋翎淡淡一笑,语气淡泊得很,“我也不知,半年前与方正寺老主持切磋武艺,他倒是說我已步入半步先天!” “先天!”宋汐不免瞪大了眼,這可是传說中才会有的境界啊! 半响才赞叹道:“果真是练武奇才。” 跟他一比,他们這些人简直成了渣渣。 如方才那般的死局,也唯有他才能逃出生天了。 又想起他這些年为了追求剑术,四处漂泊,也是念着尧儿這個关门弟子在,每年回宫一趟,也是指导两天便走。尚有几次,她连他的面儿也沒见着,来无影去无踪的,若非从尧儿那裡得了消息,她真担心他出了什么事。 她在朝堂,也有所耳闻,江湖中近年鹊起的黑衣客几乎挑遍了江湖高手。這還不是江湖中那些浪得虚名的“高手”,而是跟他一样,淡泊名利,痴武成狂的隐士高手。 也唯有這样的武痴,才能踏入先天境界! —— 夜晚,两人找了一座山洞落脚,隔着一座火堆,相对而座。 宋汐双手抱膝,沉默的样子颇有几分低落。 宋翎侧目看了她一眼,关切道:“在想什么?” 他的语气实在是太温和,字字敲在人的心坎上,宋汐忍不住抬头,对他倾诉道:“你說,是他想要杀我嗎?” 她的语气颇为不安,望着他的眼神,像只可怜巴巴乞怜地小狗,宋翎就心软了,目光温温润润的,“你觉得呢?” 宋汐低眸想了一会儿,眼神初始還有些迷茫,抬头时,已变得坚定,“不会,他要杀我,早就杀了,我一定要把這件事情查清楚。” 宋翎静静笑了,那带着笑意的眼神让人如沐春风,他思忖片刻,分析道:“兴许,我們可以走一趟梁王府。” …… 夜裡,宋翎从梁王府悄无声息地绑了個人,因是個无关紧要的小婢子,失踪一夜,也未惊动旁人。 宋汐从婢子嘴裡套取了有用的信息后,便易容成她的样子混进梁王府。至于那婢子,她也沒要她性命,只等此间事了,再放她自由。 宋汐在梁王府的第一天,就见到了那位梁王,正是那日截杀她的青年。 接下来的几天,她致力于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也让她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梁王每日的行程很简单,上朝下朝,一天裡大半窝在书房裡。他沒有姬妾,有时候连睡觉都在书房裡。 据她所得的消息,他对政务也沒那么乐衷。在朝堂裡算是個闲散王爷,他不喜垂堂,早朝也可以随时請假,天子对這個胞弟纵容得很,不過人在京中,偶尔也要做做样子。相反,他精通兵法,体格强健,打仗时不可或缺,和平年代就沒他什么事了。他倒很喜歡游山玩水,往年在府裡待不過一年便要出门走走。也不知为何,近三年都沒有出過远门了。 宋汐很好奇,他整日待在书房,究竟在干什么? 直觉告诉她,這可能和她调查的事有关系。 于是,她与宋翎约好,在某一日,梁王早朝时,一探究竟。 宋汐负责在裡面查找线索,宋翎则在外把风,一有状况,随时报信。 毕竟是做過杀手的人,在寻找机关方面,宋汐還算有天赋。 不多时,宋汐就在書架上找到开关,打开了书房的密室。 她手指曲起,放置唇边,用内力吹了一声低哨。 這是她与宋翎的暗号,音频极低,只有内力深厚者才听得出来。 不一会人,宋翎便从窗外闪身进来。 宋汐望着黑黝黝的密室口,低声道:“我进去看看,你在這儿守着。” 宋翎摇头,坚定道:“我和你一块儿进去。” 宋汐坳不過她,看看天色,离梁王下朝還有好一段時間,想着宋翎武功高强,裡头有机关什么的,多個人也好应对,遂点头同意了。 這是一條不长的甬道,呈阶梯状蜿蜒而下,转了好大一個弯,最终进入一间宽敞的密室。 除却四周的一些摆件,最引人注目的竟是密室中央散着冷气的寒玉床,上面躺着着,是一個红衣如火的年轻男子。 宋汐缓缓走近,看着那张魂牵梦绕的脸,眼睛慢慢地湿润了。 他的脸上沒有一丝血色,唇白如纸,就连睫毛也染上了一层霜白。 曾经多么绚丽,如今也变得苍白了,不過,依旧美丽,一种寂灭的美。 只一眼,宋汐便知道,這具身体早已沒有生命体征。 她费尽心机,找到的,不過是一具新鲜的尸体。 宋汐僵立一旁,眼泪滚滚而落,滴落在他紧闭的眼睫上。 這双眼睛,将再也不会睁开了。 這具身体裡,那颗为她痴狂的心脏,再也不会跳动了。 宋翎见此,眼中亦闪過一丝悲色,见她默默流泪,悲伤不能自己,迟疑片刻,缓缓搭上她的肩膀,“宋汐!” 正在這时,自甬道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阵声响。 宋翎眉头一敛,语气便多了一丝冷凝,“有人来了!” 宋汐毫无所觉,只顾痴痴盯住安笙面容。 宋翎无法,只得只身面对来人。 很快,伴随着一阵脚步声,从外面涌进来一群人,为首锦衣玉带的俊朗青年正是這府上的主人——梁王。 今日,他像往常一样上朝,才进宫不久,便觉心神不宁,干脆连朝也不上了,迅速赶回了家中。每当心情不好,他也喜歡回到家中,看着那人,便会安心许多。 既是书房重地,哪能沒有一丝防备?他才门窗之处设下小机关,一旦有人闯入,必定留下痕迹。 果然,果真有那不要命的狂徒,敢触犯他的禁忌。 此刻见了两人,便是一声冷笑,“我当是谁,正愁沒处找你们,倒是找上门来送死。” 宋翎不动声色地看了来人一眼,有数十人,個個都是好手。 不過,這些所谓的高手,比其他来,便相形见绌了。 只是人数众多,他自顾不成問題,要是带着不在状态的宋汐和一具尸体,倒是棘手了。 尽管如此,宋翎還是踏前一步,挡在宋汐面前,沉声道:“要动她,先過我這关。” 梁王嗤笑,“我知你武艺高强,外面可還有府兵千人,我早已布下天罗地網,今日必要你二人葬身此处。” 不待宋翎說话,旁的忽然想起一個冷淡的女声,“梁王!” 众人转头,就见宋汐迎着目光缓缓走上前来,怀裡抱的正是安笙的尸首。 梁王见了,简直目眦尽裂,“大胆,快放下他。” 宋汐并未将他的盛怒放在眼裡,只抬眸瞥了他一眼,“你们,什么关系?” 她的语气极其冷淡,面目也十分阴沉,眼裡隐隐有着嗜血的光辉,宛若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只要一想到這人与他日也相对,宋汐简直受不了。 幸好安笙身上沒有什么奇怪的痕迹,不然,她非得将這人撕碎不可。 梁王迎着她的目光,心头竟沒来由的一怵,语气就有些结巴,“关,关你什么事,你最好赶紧放下他,不然,本王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呵”宋汐笑了一下,倏然将目光转向宋翎,语气平淡得有些诡异,“我們走吧!” 见她振作,宋翎眼睛一亮,重重点了一下头,他大手一挥,凝目看向众人,属于先天武者得气息全开,低吼一声,“让开!” 众人只觉得耳中轰鸣,心头涌起一股惧意,竟不约而同地后退几步,无形中竟让了一條道来。 待两人走過,才有人缓過神来,兢兢战战地請示梁王,“王爷,您看?” 作为打手,连手都沒有交,就被对手以气势打败,简直了…… 梁王的目光落在宋翎走過的石板,上面竟留下了深达寸许的脚印,脸色便是一沉,咬着牙道:“不必了!”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尽皆哑然。 那两人走的并不慌忙,待梁王追出密室,两人也才出了院子。 王府占地广博,庭院一個连着一個,梁王本打算一举擒下二人,府外早已布下重兵。 “王爷,要不要?”他的管家再次請示,只待他一声令下,一场搏杀就此展开。 但他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终于摇了头。 她的怀中,抱着他深爱的人。 伤了她,他亦不能幸免。 六年前,他在游历时,无意中见到了他。那时,他被随行人安置在马车裡,双目紧闭,毫无生气,他以为他是得了重病。后来才发现,他根本是已死了。 他寻寻觅觅许多年,就是为了再见他一面。好不容易见了,却是一具尸体。 他悲愤难抑,伤心不能自己,最终,還是抵不住对他的渴望,盗走了他的尸体。 至于他那随从,看在他忠心护主的份上,他并未加以暗害,反而利用他,查出了那人死亡的真相。 武安国的前国主,昭然女帝的皇夫嗎? 曾经多么惊才绝艳的人,却被心爱之人亲手杀死。 那女人身边美男如云,伤透了他的心。 最后,活生生将他逼死了。 恍惚间,他又回到了他们初见的日子。 那位烟雨朦胧的美人,在雨中哭泣的样子,让他疼进了心裡。 原来,是为了她哭嗎? 凭什么啊,那样的女人。 不值得你哭啊! 你這么喜歡他,沒理由你死了,她還好好地活在世上啊! 你下不了手,就让我来帮你报仇吧! 只盼来日黄泉相见,你能真正地看我一眼。 安笙,你相信一见钟情嗎? 我相信。 因为那天,我遇见了你。 …… 宋汐回来的那天,众人看她怀裡紧紧抱這個小瓷坛,都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就连厉淳,也表现出了难得的体贴,沒有质问她的失踪,又为何归来,只给了她一個拥抱,最温柔的言语慰藉她,“回来就好!” 他紧紧地抱着她,努力温暖她冰冷的身体。 她的怀裡,紧紧抱着瓷瓶,她衣不解带地捂了一路,也捂不热這彻骨的冰冷。 梁王用寒玉床和冰魄玉保存了安笙的尸体,离了寒玉床,冰魄玉便不足以保存尸体的完好。在安笙的尸体开始腐烂发臭,青灰色的尸斑布满了他的脸庞,每一次移动都会蹭掉他脆弱的皮肉,赶了一半路途的宋汐,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崩塌了。 那日晚上,她砍了半夜的柴,又用半夜在河边搭了一架木台。 天一亮,木着一张脸,一把火将他烧了。 火光在她干涩的眼中熊熊燃烧,但她,已经流不出眼泪。 安笙,你总說我渣,我认了。 你看,這么多人爱你。 为什么,你却選擇了爱一個人渣呢! 我不知這世上有沒有轮回,但我希望,你能回到你希望的世界裡…… 夜晚,宋汐走进风宸宫殿,扑进了他的怀裡,笑容看起来像在哭,“宸宸,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找安笙了。” 她明白得太晚了,连自欺欺人也做不到了,风宸微微一顿,抬起手,抚在她的背上,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难受就哭出来,沒人会笑话你的。” 当初,安笙的尸体停在安乐殿,是他自己敛的尸。 沒人比他更清楚,那個人是真的已死了。 安笙失踪,他曾自私地庆幸,這样也好,给她一個不切实际的幻想,让岁月来抚平她的伤口。 不让她找,是不想让她获得希望之后,再一次经历绝望。 尽管她误会他,冷落他,他始终不肯妥协。 因为,他是真的很想让她幸福啊! 深爱的某個人,活在不知名的角落,开始着他的新生活,即便永不相见,不是也很好嗎? 可惜啊,他的岚岚,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 当真相被戳穿的這一刻,血淋林的现实是如此残忍。 她悔恨,痛苦,她在他的怀裡,绝望着哭泣着。 此时此刻,在這個深宫裡,沒人比他们更能感受到彼此的悲哀。 此时此刻,安笙是否在天上的某個角落静静地看着呢! 這样的结果,你满意嗎?安笙! …… 21世纪,Z国,某知名军区医院,VIP豪华病房。 冰箱、微波炉、液晶电视、真皮沙发等一应俱全,比起五星级酒店也不逞多让。 引人注目的豪华大床上,身穿病号服的少年静静沉睡,茶色的发丝看起来柔软极了,五官精致得不像话,眉宇间又透着一股桀骜天真。他是那么年轻,那么美好,即便沉睡,也透着一股难言的鲜活。 忽地,生命体征仪某個节点波动了一下,少年夹着探头传感器的手指抖动了一下,紧接着,缓缓地,缓缓地睁开了那双深邃的眼睛……
首頁 分類 排行 書架 我的

看小說網

看小說網是您最喜歡的免費小說閱讀網站。提供海量全本小說免費閱讀,所有小說無廣告干擾,是您值得收藏的小說網站。

網站导航

热门分類

© 2023 看小說網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