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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自尽

作者:未知
神龙殿。 宋汐命太医给风宸包扎了伤口,又亲自给风宸脸上抹药,见他脸颊高高肿起,只怕好几天不能见人,不由得心疼道:“還疼嗎?” 幸而臂上伤口不深,未伤着筋骨,止了血,休养一段時間就好了。 风宸宽慰她道:“不要紧了。” 见他如此体贴大度,宋汐心裡反而更不好受了,“宸宸,你受委屈了。安笙真是太不像话了,你放心,這次我一定叫人看好他,不再让他有机会伤害你,你就安心在宫裡养伤。” 风宸一怔,随即叹了口气道:“你不要這样說他,他也是個可怜人。” 当安笙扇他那一巴掌时,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反击回来。 安笙是一国之君,贵不可言,他又何曾不是天之骄子,难不成就活该被他欺负嗎? 他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可是当他对上安笙那双灰色的眼睛,充满了绝望,他的心一下子静下来。 他想,自己有权有势,有儿子,有爱人,生平所求,虽說不上尽善尽美,却也圆满十之八九。虽与爱人长期分离,未来的日子,却是有盼头的。 反观安笙,孤掷一注,倾其所有,又得到了什么呢? 一身病痛,伤痕累累,還与爱人离了心。 他曾经是何等骄傲耀眼的人物,却被命运折磨得不成人形,行走在崩溃的边缘,随时都有万劫不复的可能。 他看似什么都有了,实则什么也沒有。 更何况,他走到這步田地,自己难辞其咎。 他要恨,就让他恨吧! 如果一個人连恨都沒有了,那他,也不知道怎么样活了。 他活不了,宋汐就活不好,宋汐活不好,所有人都活不好。 這么一想,风宸就把所有的委屈都甘心咽下了。 宋汐却不這样想,望住他,正色道:“宸宸,你并不欠他什么,不用处处对他忍让,万事低他一头,你這是在贬低自己。我不希望我的爱人在我身边這样憋屈地活着,我很心疼。他走到今天,自己有很大的责任,他太自负,又太狭隘,眼裡容不得一粒沙子,這样的人,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一顺百顺,一有不顺,只会责怪旁人。一但遇到足以摧毁他的挫折,就一蹶不振了。他输不起,面对不了现实。可沒有谁的人生是一帆风顺的,沒有這件事,他也会栽在别的事情上。你一昧地退让,只会纵容他行凶,我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知道嗎?” 事实上,她有点生气。都让人骑到头上了,风宸還一昧隐忍,简直到了窝囊的地步。虽說是为了她,就是因为這样,她才更生气。 她不希望自己的爱人,为了自己委曲求全,连生命安全都成問題,這会让她觉得自己很无能。 闻言,风宸沉默了,良久,才吐出一句,“你去看看安笙吧!他那個样子,我怕他会出事。” 嘴上說的這样厉害,那人出了事,你又是最着急的一個。 宋汐倚入他怀中,低声一叹,“宸宸,我忽然有点后悔,将你教导得如此正直了。” 风宸拥紧她,莞尔道:“我也不是对谁都如此的。” …… 宋汐是在用膳的时候,惊闻安笙自尽的。 她本想,用晚膳就去看看他,他虽然惯会唬人,但任谁听了他那句要死的话,也不会安心的,尤其是亲近之人,嘴上說的再不在乎,心裡也是挂记的。 当說完這個消息,她惊得当场落了筷子,连招呼也来不及和风宸打,便如狂风一般地消失了。 风宸始终保持着夹菜的姿势,直到尧儿拉扯他的衣袖,他才机械地放下了筷子,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胃口。 “爹,那個疯子死了嗎?”尧儿的语气天真而兴奋,他沒必要为一個伤害他父亲的凶手伤心难過,反而欣喜于一個威胁的消失。似想到什么,他不满地皱眉道:“娘亲干嘛那么紧张那個疯子!” 风宸并未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淡淡道:“吃饱了嗎?” 尧儿摇头。 风宸道:“那就快吃,吃完回去收拾东西。” 尧儿一边咀嚼,含糊问道:“为什么要收拾东西,我們要走了嗎?” 风宸面无表情道:“是的,今晚就走。” 尧儿不满道:“我還沒有玩够呢!” 风宸板起脸道:“吃饱了,就走吧!” 闻言,尧儿瞬间不說话了,一個劲儿地往嘴裡塞东西。 风宸忧郁地叹了一口气。 …… 与此同时,东宫。 张德也将這個消息告诉了融融。 融融依旧在摆弄拼图,当他专注于一件事,总想一口气将它做完。 自从风宸进宫,他就极少出东宫了。 每次都提前用膳,以此避免和风宸他们一起用饭,宋汐知道后,也只是叹气,却沒有再勉强他。 少了和宋汐的相处,闲下来的時間,总得找点事情干。 融融听完张德的汇报,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但他却扔了手裡的拼图板,“安笙,也不過如此。” 张德觉得事情虽在他的意料之中,但他应当是不太高兴的,遂讨好道:“总归是除了一個。” 融融斜着眼看他,似笑非笑道:“除了一個?” 张德讶异道:“难道不是,我听人說,血流了一地,又耽搁了那么久,怕是沒得救了。” 融融遂笑了,眉如新月,眼如桃花,真是熠熠生辉。 這笑容看在张德眼裡,却是高高在上,如在云端,又似在嘲讽他愚不可及。 然后,他的小主子开口了,高傲而蔑视的语气,仿佛不将任何人放在眼裡,“皇爷爷說,祸害遗千年,本宫沒想過他会這么容易死掉,娘亲也不会放任他這样轻易死掉。连一個死了三年的人都能复活,割腕儿又算得了什么。本宫只是不想某些人一直在宫裡,碍着我的眼。” 最后一句,他眼中迸出两道寒芒,同样美丽的笑容,却令人不寒而栗了。 尤其是,张德听他如此讽刺自己的生父,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他這段日子待在东宫,就是在策划這件事。 這孩子天性凉薄,在他成长的关键阶段,沒有陪他走過,即便是血缘,也难以逾越這條鸿沟。 人前,他是個大孝子,内心却远沒有表现的那样热忱。 融融将眼转向张德,难得流露出天真的神态,“你猜,那個人会怎么做呢?” 他的這双眼,完全继承了他的父亲,比太阳更璀璨,比桃花更艳丽,却不似淳儿的纯粹,而是带了邪性,這邪气,能将人勾到地狱裡去。 张德背后不由得渗出一层冷汗来,一时不知道怎么样回答,直到融融不耐地皱眉,他才哑声說道:“大概,会沒脸留在宫裡吧!” 融融高兴地笑了,“借你吉言了!” …… 宋汐是循着血迹来到未央宫的,那么多的血,从御花园一直到未央宫,她都不知道一個人可以有那么多的血可以流。 直到她找到了血迹的源头,安笙偏头依靠在门楣上,安静得像是睡着了。 他的脚下,鲜血将他樱粉色的衣裳染得更加艳丽,四周亦淌满了鲜血。 宋汐只觉得晕眩,心脏仿佛在瞬间停止了,微凉的风中,她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安笙,你在這裡干什么?” 她知道他在干什么,但她不想承认,她希望他跳起脚来告诉她:我其实是在恶作剧。 她宁愿他是在吓唬她,這次,她一定不生气。 等了很久,都沒有等来回答,安笙的眼依旧紧闭,他手腕上的血像是流干了,凝结成块,整個人苍白得好像随时都要蒸发掉。 宋汐猛地一动,下一刻,已出现在他的身旁。 她半抱着他,使劲儿推他,“安笙,你又玩這样的把戏,你以为我会上当嗎?快点起来,有本事跟我当面对质啊!” 话是這样說,她的语气却哆嗦得可怜,饱含了某种深切地恐惧。 怀中的身躯冷冰冰,轻飘飘,仿佛风一吹,就要散了。 她使劲地抱住他,眼泪忽的夺眶而出,忽的,仰天发出一声如悲鸣般地长啸。 宋翎带着一伙人冲进来,见宋汐红着一双眼,发丝无风自舞,俨然有些入魔的征兆了。他先是一愣,随即迎着罡风,快速靠近,去试探的气息。间還有些气息,便按住宋汐的肩膀道:“汐,還有气。” 可宋汐完全听不见去了,宋翎只得强行从她怀中接過安笙,招呼太医往裡面走去。 太医们請過安后,鱼贯而入。 宋汐回過神来,一抹眼角,也跟了进去。 此刻,她已冷静下来,见太医们围着安笙团团转,她面无表情地下了死令:治不好,通通给陪葬。 一句话,让太医们汗流浃背,无不使出浑身解数。 不知過了多久,太医们陆续走出来,跪倒在宋汐面前,告知安笙情况稳定,只是他手腕上的伤口太深,伤了手筋,勉强接好,以后也难以使力了。 换句话說,他割腕的這之后,日后是废的了。 打发了太医,宋汐精疲力尽地瘫坐在椅子上,宋翎走過来,轻轻将手搭在她的肩上,“汐,总算是活了下来。” 知他是安慰,宋汐苦笑了一句,“我知道,你出去吧,我想在這裡陪陪他。” 宋翎走后,宋汐坐在床边,迟疑地握住了安笙完好的那只手。 他的另一只手,因为受到严重伤害,被白色纱布层层叠叠地包裹,让人完全沒有着手的地方。 這恰好是右手,吃饭要右手,写字要右手,使力气的都是右手。 他将自己毁得是這么彻底,一点也不给自己留余地。 一個人到什么境地,才会自我毁灭呢? 事实上,他的左手也不是完好的,手指抚過的皮肤,凹凸不平,那一道道的划痕,是他从前留下的。只是因時間久远,伤痕的颜色淡化了。 宋汐的心深深刺痛起来,眼眶倏地红了。 她怎么忘了,他在那段灰暗的日子裡,已然自绝過许多次了。 那时,因着阴太后的自私独断,将他推入了地狱,而今,自己竟重新将他逼入绝境。 安笙有错,自己未必沒有错,错就错在对他耐心耗尽,忽视到底。 宋汐想,就這么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直到他醒来,看见她一定会开心。 也许不会开心,他心裡一定憎恨着她。 但她必须守着他,使得他睁开第一眼就能看到她。 哪怕是她赎罪,让他快慰也好,至少不会连活下去的欲望都沒有了。 大抵是因为失血過多,他的身体很凉,她一直握住他的手,企图将温暖传递给他。 …… 夜,越来越深,除却未央宫,還有一处灯火通明,那就是东宫。 融融在听完张德汇报后,便一直在拼图。 他拼的很慢,因为他一边在思考,眼睛在黑暗中闪闪烁烁,让不经意瞥见的人暗自心惊。 张德知道,他這么晚不睡,只是在等一個结果,他的战利品。 终于,屋外有了响动,有侍从低声汇报,說小公子来了。 小公子是宫人对尧儿的称呼,他虽叫宋汐娘亲,到底在昭然宫中沒個正式名分。尽管大家心知肚明,却无法像对待融融那样对待他。 以往尧儿来找他,融融总忍不住嫌弃地皱眉,今日,却难得的笑了。 淡淡的笑容在静夜中浅浅绽开,犹如一朵绝美的曼珠沙华,散发着危险的诱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請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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