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立秋
宝珠和柳芽儿又去了几次河边,转眼過了汛期,天气渐凉,河水裡已经沒了虾米的踪迹。
宝珠足足晒了七八斤的虾皮,這么多,自家也吃不完啊!
“娘,這么多虾皮咱们也吃不完,拿去镇上卖了好不好?”宝珠问。
张氏笑:“镇上卖海货的铺子都是大买卖,听說每次进货都是大马车拉着一筐筐的往裡搬,咱们這一点儿人家哪能看的上眼啊。”
宝珠泄气,只好打消了這個念头。
虾皮不成,屋后的木菌子却长势喜人。密密麻麻的一层小耳朵布满了桩子。
陈老爹惊讶不已,原本以为宝珠是小孩子家异想天开,当初答应了砍木头拖回来只是为哄闺女高兴,沒想到這木菌子竟然在自家后院长了起来。陈老爹怎么也想不通,拉住宝珠询问個不停,宝珠无奈,怎么跟陈老爹解释菌丝孢子呢?想了下就說:“爹,我就是琢磨着啥东西都有种子不是?這木菌子的种子兴许就跟蒲公英似得,趁咱们看不见飞得到处都是,你看,這不是就长出来了么?”
陈老爹笑呵呵的直夸闺女聪明,心思细。
陈老爹和宝珠一天几次的查看,還商量着要加高后院的院墙。张氏笑着劝道:“就在自己家裡,你们爷俩儿有啥可不放心的呢。”
牛头村民风淳朴,說是夜不闭户也不为過。可是
宝珠问张氏:“娘,你說咱家种木菌子這事儿会不会让人知道啊?”
张氏說:“知道了又怕啥?要是大家伙儿都种了能换几個钱花,這不是好事么?也是咱们的大功德呢。”
宝珠心裡警铃大作,商业机密啊娘亲!虽然說這世上沒有任何一门独家生意可以长久,只要有了先例就会有模仿,但是将来会被抄袭不等于现在就要自己广而告之啊。自家這個娘真是太厚道了些吧?不行,得赶紧的打预防针。
宝珠拉住张氏說:“娘,這木菌子到底咋种出来的咱们自己也沒搞清楚,现在要是告诉了人去,万一人家劳心劳力的弄了木头,结果啥都沒种出来可咋办?”
陈老爹想了下也点头:“嗯,她娘,珠儿說的沒错,這木菌子咱们沒播种沒施肥的,它就自己长出来了,不過是赶了個巧,让人知道倒是沒啥,可要是人家折腾一回什么都沒长出来....可就坐了仇啦。”
张氏见這爷俩儿都一脸郑重的看着自己,忙点头答应,笑着說:“好,好我不說,都听你们的。”
立秋一過,硕大肥厚的木菌子一片片挺立在木桩子上,让人看着格外欢喜。陈家三口收获了第一茬木菌子,仔细收在竹筐裡。陈老爹亲自端上房,张氏也帮忙上去翻晒。
秋高气爽,十几日功夫,几筐的木菌子都晾晒的干透,张氏找来干净的布袋子装好,過称称重,足足的六斤多。
张氏问:“他爹,這要是都卖了能有一贯钱呐?”
陈老爹笑呵呵的說:“镇上沈老板的铺子收山货,明儿個我就去问问,看看什么价,要是合适就卖五斤,留下一斤给丫头吃。”
宝珠忙拦着,“爹,咱家還有沒长足的木菌子,再過一两個月也能摘了,這次咱不留了,都卖了吧。”
张氏說:“那就少留点,珠儿的夹衣也短了,该置办身新的,马上又要秋收,农具也该修补了。”
“嗯,听娘的,整数的都卖了,咱一家都添新衣服。”
转天一大早,陈家三口吃過早饭,陈老爹拎着装木菌子的布袋,张氏牵着宝珠一起出了门。本来陈老爹說自己一個人去镇上,宝珠来到這儿還沒出過村子呢,怎么可能放過這次机会?软磨硬泡的缠了半天,最后张氏决定锁了门,全家都去。
村口路上,柳芽儿她娘瞧见了這家子就過来跟张氏打招呼:“宝珠她娘,你们這是上哪儿去?”
张氏笑着說:“带珠儿去镇上逛逛,趁着還沒农忙,也松散几天。”
宝珠见柳芽儿娘瞟了一眼陈老爹的布袋子,正要开口询问。宝珠赶紧插话:“婶子,柳芽儿在家做什么呢?叫她跟我們一起进城去玩儿呗。”
柳芽儿娘哎呦了一声,举着手裡的衣盆說:“你看看我這手裡的一堆活儿,都是我家那两個臭小子的衣服。都洗不過来了,芽儿在家帮我做饭呢,生儿子有啥用?就闺女知道心疼娘!”
张氏面色尴尬,柳芽儿娘也发觉自己說错了话,這叫当着矬子别說矮话,她自己沒有别的意思,只是随口诉苦,可是听到张氏耳朵裡就是另一番滋味了。
柳芽儿娘干笑掩饰:“哎...你看看我,沒個眼色,竟顾着拉你胡扯了,不是要去镇上?赶紧的,刚在我看见刘老二的骡子车還沒凑齐人,你们快去吧。”
张氏道别,拉着宝珠追上陈老爹。
村外,果然骡车還沒走,已经坐了两個庄户汉子,陈老爹上车打招呼。张氏拉了一把宝珠,娘俩挨着坐了下来。
平凉镇距离牛头村不远,半把個钟头就到了,陈老爹付了六個大钱的车费,引着张氏和宝珠去找山货铺子。
陈宝珠两边张望,街上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门面比较华丽的是绸缎庄和首饰店,稍微朴素一些的是杂货铺和布料店。街头還有些小商贩沿街叫卖,蔬菜调料针头线脑的什么都有。一家三口寻了两條街,终于找到陈老爹說的沈记山货铺。
铺子不大,门口有伙计张罗,陈老爹让张氏和宝珠母女等在门外,自己拎了布袋进去。
不大一会儿功夫,陈老爹满面笑容的走了出来,身前的褡裢裡装的鼓鼓的,把空袋子递给张氏,宝珠凑過去拽着陈老爹手问道:“爹,咋样啊?都收了么?”
陈老爹微微弯了腰,冲着宝珠拍了拍身前的褡裢,止不住的笑意,压低了声音說:“都收了,钱都在爹這儿了,回去再给你们细說,走,咱们带你娘去衣料店扯布去。”
张氏在旁边含笑看這爷俩窃窃私语,她也不多问,望向丈夫一個温和的眼神,陈老爹也憨笑回应。
一家人进了刚才路過的衣料店,宝珠又拉着张氏的手撒娇:“娘啊,咱们一家都做新衣服是吧?”
张氏還沒回话,陈老爹笑着接话說:“给你们娘俩都做,夹的厚的都做上一身。”
店裡伙计看见生意上门连忙過来招呼:“几位裡面請,要粗布還是细布?随便看,咱们這儿花色最是齐全。”
店铺裡有些暗,一個身穿青灰色裙褂的妇人站在那裡,背着身子也在挑布。這样的小铺子裡,好卖的新鲜花色都摆放在门口显眼处,陈年暗色的处理货就堆在了裡面。
借着门口的光线,宝珠和张氏仔细端详柜台上摆放的布匹。娘俩边說边看,张氏最后选定了两丈大青和一丈绛红的粗布,给自己和丈夫做衣裤。還选了几尺藕荷色细布料给宝珠做夹袄。
算好了帐,几块布料一共八十文钱。陈老爹仔细的打开褡裢,背過身去掏出钱来付账。
“呦!這不是陈家兄弟跟妹子嘛,你们咋到镇上来啦?”刚才挑布的妇人从店铺暗处走了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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