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高粱酒
卫家的酒席吃到后半晌才结束。钱氏领着赵大郎先告辞走了,卫家的两個姑姐都住在镇上,早上一起過来的,现在吃完了酒,娘几個又都叙完了话,二姑爷武大就套了车,拉着媳妇和大姨子回镇上了。
刁氏送走自家姑娘和姑爷就回屋打盹歇着。厨房裡,卫大兰還在洗碗,二兰揪着小兰耳朵拎過来让她扫地,卫小兰闪個空,跐溜下就从二兰胳肢窝下面钻了過去,跑出了厨房,一溜烟儿的不见了影儿。
气的卫二兰冲大兰抱怨說:“大姐,你看看小兰,整天懒手懒脚的不干活儿,我今儿洗菜择菜的都忙活一天了,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就她清闲,啥活儿都不干!”
大兰說:“她還小呐,過两年就好了,你也歇着去吧,一会儿我扫。”二兰撇嘴小声嘟囔:“就你偏心!”甩了扫帚,扭身出了厨房。大兰无奈笑着摇摇头,继续洗碗。
正屋裡李氏正在翻看俩姑姐送的布料,一块大红,一块酱紫的。冲卫守业撇嘴抱怨道:“你瞧瞧,這就她俩姑姑给的礼,平时老說多疼侄女儿,這认真的该用得着她姑姑了就這么寒酸。”卫守业翻看了下說:“前年大外甥娶媳妇你给的還是粗布呢。。。哎呦!”李氏狠狠的在卫守业胳膊上拧了一把。卫守业轻叫一声躲开,忽然又想起什么,就說:“陈家也随礼了,给了块大红的绸缎料子。”
“哪儿呢?”李氏问。
“咱娘收起来了,說以后给大宝用。”卫守业說道。
李氏撇撇嘴,沒吭声,低头看着手裡的两块料子,都是六尺长,又摩挲了几把,最后拿起酱紫色的那块,放进柜子裡,锁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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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爹送完绸缎就回了家,张氏和宝珠正在烧火做午饭,陈老爹接過宝珠手裡的柴火,让她歇会儿去。宝珠应了声,又端了米出去洗。厨房裡只剩下這两口子。
张氏问:“送過去了么?”
“嗯,给了,大宝他爹出来接的,還让我进去喝酒呢,我沒去。”陈老爹說。
宝珠淘好米,递给张氏蒸上,转头问陈老爹:“爹,咱们酿的酒啥时候能喝啊?”
陈老爹笑呵呵的說:“咋的?我闺女也馋酒啦?”
宝珠摸着头傻笑,她只是好奇罢了。
陈老爹小心翼翼的拆了泥封,掀开盖子,一股子酒香扑鼻而来,坛子裡的高粱米中间挖了個酒窝,一汪清泉就汇集在那裡,陈老爹拿了瓢,小心的舀了一碗底,自己尝一口,递给宝珠說道:“味儿正好,你试试。”
宝珠抿了一口,皱眉,這滋味還真是....寡淡不說,還一股子刷锅水似得酒糟味,吐吐舌头,一脸嫌弃的還给陈老爹,再也不肯多尝一口。陈老爹看的直乐,张氏出来笑骂道:“你這人,咋尽逗闺女呢?”
晚饭时,陈老爹一大海碗的高粱酒,喝的心满意足,宝珠腹诽,怪不得水浒英雄各個一饮就十八碗呢,原来古代白酒的度数這么低啊。一碗下肚,陈老爹满面红光,话也多了起来。說来說去就說到了那一年去府城,喝了烧刀子酒,陈老爹按耐不住的兴奋道:“那酒啊,你们可不知道,为啥叫烧刀子呢?這一口下去啊...嗓子眼裡就跟烧红的小刀子割了一样,火辣辣的痛快!”
宝珠這還是第一次看见陈老爹如此兴高采烈,自家爹平常都是老实憨厚少言寡语,沒想到一碗水酒喝下去,兴奋起来是這般模样。
张氏夹了一筷子虾皮白菜到宝珠碗裡,說:“快吃,别理你爹,他這是喝高兴了。”
宝珠不以为然,她见過爱酒成瘾的,一顿不喝都不行,宁可砸锅卖铁的也要顾自己喝個痛快,陈老爹显然也爱喝,可却硬是生生的忍了一年。
宝珠问:“爹,那烧刀子是咋酿出来的啊?”
陈老爹思量下說:“听說是放大锅子裡蒸出来的。”
宝珠纳闷,难道是蒸馏提纯?
吃完饭,陈老爹喝的晕晕乎乎,早早的就回屋歇着去了。娘俩收拾完碗筷,天色還早。
张氏招呼宝珠過来试新衣服,藕荷色的斜襟夹袄,衣领掐了芽边儿,襟上還绣了一串紫色的葡萄,宝珠上身一试,刚好合身,高兴的直夸自己娘手巧。女人啊,不管多大年纪,总是爱新衣服的。
转天,张氏把宝珠的旧夹袄拆了,棉胎搭在竹竿上晾晒,袄皮留着糊鞋底。
宝珠穿戴一新,拎了篮子去找柳芽儿摘菜。
柳家小院儿就在宝珠家隔壁,芽儿娘看见宝珠的新衣服,拉過来上下打量一番夸道:“前阵子還见你娘做着,今儿就穿上啦?要說啊,還是你娘手巧,看看這剪裁,這绣活儿,真是细致..”
柳芽儿在旁边看着宝珠,一脸的羡慕。
芽儿娘瞟见了柳芽儿的神色,觉着一阵子心酸,愧疚的說道:“過两天,让你爹卖了粮食,娘也给你做一身。”
柳芽儿忙說:“娘,我衣服又不旧,不着急做新的呢。”
出了门,柳芽儿闷闷不乐,宝珠打趣道:“你怎么啦?想穿新衣服又不好意思开口是不是?”
柳芽儿低着头說:“宝珠姐,我娘也发愁呢。”
柳家的俩儿子年岁隔得近,大郎十六,二郎十五,眼看着都到了說亲的年纪。可庄户人家土裡抛食看天吃饭,要用到银钱时候就不凑手,柳家老两口子见天的发愁,生怕耽误了俩儿子娶媳妇。
宝珠也无奈,只得好言开解柳芽儿。
到了菜地裡,见豆角和丝瓜都长得旺盛,宝珠忙招呼着柳芽儿挑了嫩的摘。
“芽儿,丝瓜你回去跟虾皮一起炒着吃,鲜香着呢。”宝珠說。
“嗯,知道了宝珠姐,我這都摘了好几根了。”柳芽儿应道。
俩人直到篮子都装满了才往回走。還沒出菜地,就听见前面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菜架子晃了几下。
“谁在那儿!”宝珠高声喊了一嗓子。
又是一阵悉悉索索,一個高個子后生从菜地裡钻了出来。
“二哥!你咋在這儿?”柳芽儿问道。
柳二郎窘着脸,不好意思的嘿嘿笑着挠头,扯了扯有些凌乱的衣服。
宝珠皱眉,抬头看了眼他身后,一個杏红衫子的背影迅速钻出菜地,一溜烟儿的跑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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