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下毒
宝珠一早来了镇上,大部分铺子還沒开门,前门大街的济生堂药铺却生意兴隆。天气干燥,咳嗽发热来抓药的不少,店裡的小伙计忙的不可开交。
“姑娘,您要抓什么药?带药方子了沒?”
“毒耗子的药。”
“四钱砒霜-----”小伙计高喊一声,配药师傅三两下就包好了药递到宝珠手裡。
“姑娘,這個可是剧毒,小心着用,可别药倒了自個儿,总共十五文。”
宝珠觉得心脏砰砰的跳的厉害,匆匆打开荷包付了钱,低头快速走出药铺。
县衙后面的一條巷子是個死胡同,平时几乎沒有人路過,两三户人家的后门开在這裡,大清早的都還紧闭着。
宝珠停住,左右看看沒人,這才将手裡刚买的热包子放在石台上,从怀裡掏出来纸包,慢慢打开,细白的粉末泛着荧光,撒在热腾腾的包子上,热汽一熏就不见了。
纯肉馅儿的大包子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宝珠還记得以前卖完木菌子,和爹一起吃包子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爷俩开心的說话,陈老爹笑呵呵的模样都是那么清晰,可是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宝珠深吸一口气,刚才砰砰乱跳的心也渐渐沉了下来,迅速将一包药都散在包子上,收起油纸重新包好。
刚一回头就看见霍正东站在身后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宝珠沒来由的一阵心慌,手一松,油纸包掉在地上。
“你怎么会在這裡?”宝珠问。
“一大早的就看见你在同济堂买了砒霜,称了包子,然后大摇大摆的跑到县衙后巷下毒,啧啧.....陈姑娘你這是怕官差破不了案,才要故意做的這么明显?”
宝珠当然知道下毒杀人是犯法,但是现在已经管不了這么多了,娘已经被刁氏說服,再等下去,卫守业全须全尾的从牢裡出来,谁還会再提自己爹的枉死?
“我娘被卫家人哄骗的要撤了状子,我不甘心我爹就這么白死了,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总得要试试。”
霍正东摇头笑笑:“陈姑娘,心急则乱,這個分量的砒霜,還不等你走出县衙,人犯就七窍流血毒发身亡了,官差想不拿你都难。”
宝珠稍怔了下,她只急着买砒霜下毒,却忘记研究药效何时发作,真是疏忽了。当下有些挫败气恼,将地上的油纸包一脚踢开。霍正东走過去又捡了起来。
“你還捡它做什么?”
“找地方埋掉,省的害了觅食的猫狗。”
宝珠有些气急:“你到底想說什么?要我怎样做?你也想跟我說慢慢等着让老天爷收拾恶人的话么?”
霍正东還是笑的云淡风轻:“别急躁,想必姑娘還沒见识過大牢吧?你跟我来。”
霍正东說完转身就走,拐角处闪出個人来,二十来岁一身侍卫打扮,冲霍正东屈膝行礼。
“阿昭,把這個埋掉,再去庆源楼叫一桌酒席送到牢裡。”
叫阿昭的侍卫接過霍正东手裡的油纸包,起身快速退下,虽然一句话都沒說,但是光看這几下动作就知道是個训练有素的练家子。
宝珠心裡纳罕,此时又沒心思多问,只默默的跟着霍正东来到县衙。
角门上有個面生的衙役看守,听得霍正东說要去大牢,也不进去通报,直接前面带路,领着二人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
宝珠见那院子大铁门上锈迹斑驳,手臂粗的铁链子缠绕了好几圈,一把大铜锁紧紧的锁住,不禁有些肃穆萧瑟之感。衙役开了门便转身离去,宝珠跟在霍正东后面继续往裡走。
院子的最裡边有坐两层高的砖石小楼,紧挨着楼后一排低矮的房屋,半截墙壁都是大块的石头砌成,沒有窗户,通道口一條长长的台阶延到地下,黑洞洞的看不见尽头。
原来這房子只一半修在地上,另一半都在地下。宝珠紧跟随着霍正东一步一個台阶往下走,越走越阴暗,一股子潮湿霉味扑鼻而来,還夹杂着些血腥气味,宝珠忍不住打了個寒颤。
霍正东回头问:“怎么?害怕了?”
宝珠咬着牙摇摇头。霍正东轻笑着把手伸了過来摊开,宝珠犹豫了片刻,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霍正东牵着宝珠继续往下走,终于沒了台阶,又一道大铁门拦在眼前,這就是大牢了?
霍正东沒有打开铁门,而是往旁边拐去,居然還是台阶,不過這次的是往上走,上到十几层时候,眼前渐渐又明亮起来,竟是一间会客室模样的方厅,中间红木圆桌上摆放着茶具,旁边书案上有纸笔,墙上還挂了字画。
“這是什么地方?难道是审讯室?”宝珠不解问道。
霍正东摇头,示意宝珠看墙角处一排铁栅栏,宝珠走過去蹲下来细看,两尺多高,三尺见宽的一個豁口,焊着铁條,粗看和普通窗户无异,只是修的位置比较靠下,俯身望過去,裡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隐约還有刚才的那股子熟悉的霉味。
宝珠看明白了,這间是利用房型地势落差修建的密室,从這裡透過窗户能看到低处大牢内的情景,而大牢裡的人犯却看不到上面這房间裡的人。
“先過来坐吧,别心急,等一会儿你就看到了。”
宝珠按捺下心头的烦躁,坐到圆桌前,抬头看着霍正东突然想到了什么,便问道:“你是做官的么?怎么刚才衙役直接就放我們进来了?都不用通报知县老爷么?”
霍正东自嘲道:“我算不上什么官,无非是顶個名号混日子罢了。”
“那你這么久都在牛头村做什么?总不会是来串亲戚的吧?”
霍正东笑笑并不回答,反问道:“陈姑娘以后有什么打算呢?生计艰难,若不想依仗他人,总要有银子傍身才好。”
宝珠神情黯然下来:“這個我還沒想過,走一步算一步吧,家裡有地,我一個人就算种不過来也能租出去,還可以再种些木菌子,怎么着也够我和娘的开销了。”
霍正东摇头:“以前也就罢了,如今你们孤儿寡母,人人都能欺凌,恐怕不太容易過太平日子,陈姑娘守着酒坊现成的铺面,就沒想過开间饭庄?”
宝珠有些意外,這话周仕显曾经說過,沒想到霍正东也提及這一茬,不禁好奇问:“那铺子虽然在村口,位置好,地方也够大,可是常年少有外人路過,本村的人谁会天天下馆子吃饭啊?”
霍正东道:“今年冬天,朝廷会命各府郡士兵就近操练,本府练兵的地点就在牛栏山,到时候你還怕沒有客人光顾么?”
宝珠吃了一惊,脱口问道:“难道要打仗?”
霍正东神色稍变,即刻又恢复温和模样,“只是操练,谁說就要打仗了?”
宝珠点头表示明白了,這是要野外拓展训练,如此這般,开個饭店食坊倒也是好主意,不過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要尽快解决掉卫守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