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贼 作者:未知 云玄霜心中登时一凛。 经過了上一世的身受毒害而死,這一世,她自是提高了警戒之心。 白天裡,赵氏才想来讹诈未遂,這個贼,說跟赵氏沒有关系,云玄霜自己都不信。 云玄霜入夜前就换了件宽松的旧衣,好修练方便,此时倒也省了穿衣的時間,迅速地自床上跳下,想了一瞬,伸手便抄起了桌上摆的铜烛台。 這铜烛台足有云玄霜的半臂那么长,顶端尖利,本是插蜡烛所用,云玄霜抄在手裡,便将那半支蜡烛拔了下来。 悄沒声地去了小桃所住的屋子,把這丫头摇醒。 小桃還在迷糊,等听了云玄霜在耳边的低语之后,吓得睁大了眼睛,一轱辘从床上爬起,跳下了床,一边穿着外衣,声音有些发抖。 “姐,姐姐,怎么办?” 鲁婆婆不在啊!院子裡就自己和姐姐两個人,可恨自己年纪還小,不能似鲁婆婆那样,能单手拎起上百斤的东西,一棍子就能打死扑上来的恶狗。 不然那该死的强盗也不会敢欺上门来了! 云玄霜低声在小桃耳边說了几句,小桃点了点头,摸着黑就往厨房跑去了。 云玄霜走出了屋子,她能听出来,那個贼人還在墙外试探,大约是想找一处趁手好爬的位置,心裡便略略放了心。 至少,這位不是那身手高强,高来高处如履平地的,不然就算自己和小桃两個人提前发现了敌情,也不够对方一盘菜的。 果然,沒過一会儿,就听见悉索之声自墙外而来,小桃手裡拿着东西,趁着微弱的月色,慢慢摸索着来到云玄霜跟前。 云玄霜伸出空着的一手,在小桃肩头上轻拍,示意她莫要慌乱。 云家所住的羊尾巷,街坊四邻都是平民,院墙自是不能過高,但至少也有两米,那贼人要想爬进来,只怕也得费一番功夫。 云玄霜微闭双目,凝神细听。 居然還听到了细微的木條咯吱声! 显然,這贼,是自带了梯子来的! 爬個两米高的墙,還要自带梯子,可见這贼定然不是個专业的,云玄霜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把握,而且真到了那危急关头,她手臂上不還有虹影钏呢么,只不過虹影钏中的灵力用一次便少一次,這才重生沒两天,为了個小毛贼就用了,可谓是牛刀杀鸡,而且虹影钏威力霸道,出手必死,在這平民居住之地,弄出大动静来也绝非好事。 云玄霜心中念头闪现,而墙那边的贼人,吭哧吭哧地好容易攀爬到了墙头,但见平齐的砖墙上头露出了大半個黑乎乎的脑袋。 云玄霜小桃两個人早就寻了院中阴影处藏好,此时便一拉小桃,小桃表示会意,而墙头上的那人已是两手撑住了墙面,半個身子都挂在了墙头,就准备发力往院子裡跳。 忽然风声乍起,什么东西就迎面淋头地砸了過来! 他倒是机灵,慌忙地朝侧面一躲,便觉得有冷硬之物擦着他左脸飞了過去,带走了一片皮肉,他還来不及呼痛,额头又被什么硬物一撞,只听咣当破碎之声,又有水样物自那硬物中泼洒而出,淋了他一头一身,多重袭击之下,哪裡還能抓得紧手下的砖墙? 一声惨叫,向后便来了個倒栽葱! 云玄霜和小桃两個人原本還是严阵以待,待听得墙那头噼呖哗啦地一通响动,就知道那個贼摔下了墙头。 這高度,肯定是跌得不轻! “姐姐!他摔下去了!” 小桃高兴地拍手直跳,又有点嘀咕,拉拉云玄霜的衣袖,“他,他不会摔死了吧?” 话音未落,就听见脚步橐橐,急促朝远方奔去。 那节奏,明显是一瘸一拐的! 战斗力看来也不怎么样啊! 要知道云玄霜叮嘱小桃去厨房拿的,是前两天才买回来的一小罐菜油,云玄霜是這么计划的。 她拿着烛台,小桃拿着菜油,趁着那人還沒把稳的时候砸過去,一左一右,总有一款能中,而那菜油,就算是砸不到人身上,也会泼洒出来,弄那小贼一身,小贼要是败退便罢,若是仍跳了进来,下一步云玄霜要扔的,可就是点着了火的油浸布包了。 此时那如同丧家之犬的灰衣人,正一瘸一拐地往城西的巷子走。 头痛脸痛屁股痛的他,沒来由得后背又是一阵凉。 正一個劲儿的咒骂云玄霜那個小贱人刁钻的灰衣人,還不知道他其实今天幸运地躲過了火烧藤甲兵的大劫呢。 一路狼狈不堪,躲躲闪闪,還差一点被巡夜的打更人给瞧见,還是当机立断地跳到了路边的水沟裡,這才躲過了被发现的悲摧,等回到自家时,他只觉得皮都快要脱去了几层! 而在羊角巷這边,因着那一声惨叫,還有摔下去的响动,很是惊醒了几家邻居,壮年男子都纷纷点了灯,拿着哨棒柴刀出来查看。 這一看不得了,居然在云家墙边上,发现一架木梯! 這木梯做的简陋仓促,却是轻巧,不過一米多高,可不正是为了爬墙之用? 云玄霜带着小桃亦出了门,向各位邻居說明了夜裡遇盗的事儿。 众人听得都是又惊又叹,直道云小娘子机智胆大,两個小姑娘家的,就敢拿东西打跑夜贼。 不過也有那心眼子多的却在那儿琢磨,這贼倒也聪明,知道這家沒有男人,就是有個厉害婆子也下乡下去了,說不得是来偷东西的,還是来干别的呢? 不過云玄霜一家虽然沒有男人顶门户,但自杨氏带着女儿搬来之后,就跟邻居们处得不错,有年节红白喜事都会带着鲁婆婆上门来随礼帮忙,因此這些個胡猜也就是心裡头嘀咕罢了。 众人谈說一回,商议天亮后要去裡正那儿說道一番,又嘱云玄霜和小桃两個,再有什么动静,只管大叫。 云玄霜谢過众人,這才各自回院。 云玄霜和小桃两人回自家小院,把院门紧紧闩好,小桃不敢一個人睡,抱了自家铺盖,跑到云玄霜屋裡睡短榻。 因有小桃在,云玄霜也不能再接着修练,只做平常歇息模样,和衣睡下…… 艳阳高照,云母片镶嵌而成的百格花窗透着莹莹珠光,窗下妆奁内珠玉生辉,银镜台上纤尘不染,微毫毕现。 韦贵妃靠坐在铺着锦垫的玫瑰椅上,身姿微斜出一個妩媚的曲度,任由宫女们殷勤小心地服侍着,打理着她脑后披散着的及地长发,目光微眯,视线尽处,正是面前那三尺见方的雕花银镜。 镜中人乌发丹唇,凤目黛眉,艳光逼人,正若芙蓉牡丹,花开正盛之时。 這般叫无数女子嫉妒的容貌,已是艳压六宫,独宠后宫有十年了。 韦贵妃今年已有三十岁整了。 想起昨夜,韦贵妃那扬起的长眉便蹙得一蹙,却恰好在镜中,瞧见了一丝白光闪得一闪。 正自梳头的宫女手便是一抖。 本来還想着,趁贵妃不注意的时候,用小银剪偷偷剪下来的,谁知道,竟然被贵妃发现了。 這宫中,谁不晓得,韦贵妃驻颜有术,青春不老,容色赛過多少青涩的二八佳人? 当然了,偶而有一两根白发,其实也是人之常情,只不過,平时贵妃都是闭目养神,等她们完工了才会满意地在镜前前后照上一照的。 “還不拔掉!” 韦贵妃的声音裡就带出了几分不悦。 想当初,她十七岁青春无邪,一头浓黑青丝如缎,并不怎么打扮,只索挽起一半,拿青帕裹了,剩下分做三股,披拂身前身后,只在鬓边斜插一支芙蓉花,便迷倒了多少年少儿郎,恨不得捧出颗颗红心,求做裙下之臣…… 愿作情丝鬓边绕…… 那情丝,自然不是掺杂着白发的! 韦贵妃挑剔地在镜中审视着,果然发现,自己那眯起的眼尾,似乎也多了两道淡淡的细纹! 只恐流年暗中换! 再不情愿,也得在心中承认,果然是岁月如刀,纵使外貌似乎依旧,然而却在点滴之间,暗中改变…… 那一瞬间,韦贵妃几乎想把這過于明亮的银镜给砸得粉碎! “去传话,本宫要去红云观,给皇后娘娘請安!” 红云观,修建于百年前,那时有位公主少年丧夫,立志不再嫁,皇家怜其孤寂,便为這位公主修建了红云观,后来几经扩建,皇家亦有多位女眷在此出家修行,是以渐渐成了皇家道观,不管是自愿還是被自愿,到如今竟然有不下数十位的皇室女子在此修行。 而当今皇后张氏,更是其中身份最尊者。 张氏原本是皇帝陈恒的结发之妻,只可惜子嗣不昌,早年生得一子夭亡,之后便再无所出,虽得封为后,亦不過是陈恒看中张家不過寻常官宦人家,家族中官位最高者,不過一四品官而已。 這样的皇后,无外戚作大的危害,又年老无子,正好是为陈恒后宫裡添上一個名为皇后的傀儡罢了。 只不過這傀儡虽然势弱,几乎每一位曾经的宠妃都在她面前耀武扬威過,然而几十年下来,宠妃们有的死,有的疯,有的也变成红颜不再的活死人,只有皇后還是皇后,只不過這些年,皇后体弱多病,再加上韦贵妃正当宠,便避去了红云观,修行向道,至今已有六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