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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困局

作者:月流尘
正文卷 正文卷 正所谓家事连着国事,毕氏說的沒错,当林家在为欠俸发愁时,内阁首辅刘庆元也在为欠俸发愁。 此时已然戌时三刻,普通百姓早早就进入了梦乡,而紫禁城中的集义殿内却依然火药味十足。白日裡近百個官员因欠俸到午门口静坐,虽经内阁苦苦劝阻,总算给拦了下来,但内阁首辅刘庆元也十分清楚,這個問題已经到了必须摆上台面的时候。 吏部尚书叶铨已然年近六旬,刚刚经历了一轮争辩,他稍微喘了口气,继续說道:“京中大小官员欠俸已然超過半年,今日他们到午门口静坐,說不准明日便要闹上皇极殿了!刘阁老,您兼领着户部,可得想想办法!” 作为皇帝的老师,叶铨說的话自然有分量,刘庆元将要說的话在腹中拟了一遍,正要答话,礼部左侍郎钱敏中开口說道:“北境战事未歇,关内還有上万流民,国事艰难如斯,平日裡這些人忠君爱国都挂在嘴边,這时候却为了些许银钱,一個個的来逼迫皇上,朝廷养這些人又有何用!都不知道他们的官是怎么当的!” 這话等于是直斥吏部选官有問題,說的毫不客气,叶铨一张老脸涨的通红,“钱大人說的轻巧,這一百多号人半年不见一厘俸禄,家中都要揭不开锅了,如此下去,我大衍的六部可就要瘫痪,那個时候,动摇的可是社稷根本!” 听内阁在集义殿内争吵了一個多时辰,皇帝一脸阴沉,他急匆匆的将内阁召来商议对策,如今内阁依然沒有任何解决問題的方案。他知道,他若是不出面,便是议到明天早上怕也不会有任何的进展。 “刘庆元,你来說說吧”,皇帝终于忍不住开口了,“這困局到底该如何解?” “国库裡本来還有些银子,但去年京师、潞原、关内大旱,淮南、江南发了水灾,朝廷为了赈灾,把粮食借给了灾民,治河又花费了不少银钱。为今之计,只能是先停掉工部的几個治河工程,再设法将去年借出去的粮食给收回来,待夏税收齐之后,便可周转开来。” “如今正值青黄不接,收回了粮食你让灾民如何度***他们造反嗎?說话间今年的汛期又到了,停掉治河工程?哼,等着今年继续赈灾嗎?”皇帝一脸怒气的瞪着刘庆元,這個刘庆元,做了這几年的太平宰相,竟然還是如此不长进! 见皇帝动怒,刘庆元慌忙应道:“皇上息怒,請容臣多說几句。河东、山南去年未曾遭灾,两省的仓库中应该還有不少存粮,臣這便行文征调,以解燃眉之急。”他见皇帝脸色稍缓,又道:“江淮巡盐御史年老不堪大用,内阁明日便责令吏部、督察院另择能员南下巡盐,清查近几年漏缴的盐税,务必在三月之内凑够一百万两做工部治河之用。” 皇帝微微颔首,手指漫不经心的在御案上轻叩了几下,說道:“這才是谋国之言。” 刘庆元如释重负,伸手用袖子揩了一下额头的汗水,抬头便看到了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守礼面无表情的立在皇帝身侧,忽然想起一事,心下一横,朝着曹守礼說道:“曹公公,税收一事虽由户部牵头,其间有些为难的地方,需烦劳司礼监照拂一二。” 今晚内阁议事,曹守礼未发一言,听刘庆元提到他,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刘阁老有何吩咐?但說无妨。” 自大衍立国后,在内廷中设立司礼监,不仅总管内廷宦官事务,而且职涉外廷朝政,负责审核内阁的奏章决议,整理后传达给皇帝,同时司礼监又掌着东厂的事务,可不经三法司,随意监督缉拿臣民。平日裡刘庆元不愿得罪曹守礼,但如今皇帝把担子压在了自己身上,只能硬着头皮說道:“往年裡各地的矿上富裕,每年光从矿上也能收取四百万两以上的税银,這几年许是矿上的生意不好,去年连二百万的银子也沒收齐,烦請曹公公催一下各地的矿监,也好解朝廷目前的困局。” 曹守礼如何听不出刘庆元话中有话,当下冷笑一声道:“银子的事儿,本不必如此麻烦,既然阁老发话了,那老奴自当竭力去办。” 官员的欠俸虽有了着落,但曹守礼一脸阴冷的表情却让刘庆元惴惴不安。刘庆元再无心议事,与内阁议了些细节,便各自告退。 子时已近,皇帝毫无睡意,独坐在御案前,眸色深沉。 大衍立国百余年,已经历了八世,其间发生了诸多变故,因英宗宠信奸佞,各地藩王纷纷自立,最后差点亡国,多亏睿宗天纵英才,继位后内诛权臣,外平诸王,這才有了几十年的太平盛世。 仗着睿宗留下来的基业,自己的祖父和父亲都轻松了不少,祖父光宗皇帝多次游历江南,给戏文裡留下了无数的曲目,而父亲理宗皇帝则自诩风雅,直接把朝政交给了内阁和司礼监打理,每日裡不是在后宫与后妃们讨论琴棋书画,便是去翰林院与翰林们考究诗词歌赋。 到了自己手裡,每日裡朝乾夕惕,不可谓不用心。但登基已然十年有余,司礼监尾大不掉,内阁朝臣拉帮结派,武将们又自矝军功,沒想到时至今日,竟然连朝臣的俸禄都发不下来了! 看来自己远不如睿宗啊,皇帝心中不由得有些沮丧。 在起居太监的再三請求下,皇帝怀着沉重的心情沉沉睡了過去,然而在第二日的早朝上,发生的事情让他心情更加沉重。 “禀皇上!奴婢昨晚奉命查抄了永定伯府和左佥都御史府,查明贪赃枉法等诸般罪行,共得黄金一万六千两,白银三十二万九千五百两,珠宝、字画、田契還在清查之中!”早朝一开始,东厂提督太监魏秉忠便给了满朝文武一個大大的“惊喜”。 一個二品军侯,一個四品大员,曹守礼事先沒有任何請示便给抄家了,哪有半点奴才的本分!皇帝勉强从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对身边的曹守礼說道:“守礼,你能为君分忧,朕心甚慰,下面的人辛苦了一夜,接下来的差事,就交给刑部和大理寺去办吧。” “回皇上,经提刑司连夜审讯,已然证供确凿,奴婢把详细的呈报也带了過来,請皇上過目。”魏秉忠說着从袖中取出呈报,躬身呈了上来。 皇帝强忍住暴跳的冲动,挥了挥手,魏秉忠看在眼裡,又转头看了曹守礼,只听曹守礼沉声道:“退下吧,這裡沒你的事了。” 魏秉忠退出了皇极门,内阁诸臣個個脊背发凉,不敢多說一句。昨晚刘庆元刚把矿监贪墨的情况捅到了皇帝那裡,司礼监一大早的来這一出,分明是在警告内阁,那依着曹守礼的性子,会不会就此罢手呢? 与内阁的噤若寒蝉不同,威远侯方栾心中熊熊怒火被曹守礼勾了出来。自先帝起,那永定伯一直随他南征北战,因军功封了爵位,如今還领着中军都督府的差事,曹守礼居然直接就抄家了,根本就不把自己這個五军大都督放在眼裡! 方栾本就不是忍让之人,多年来又因总揽军权飞扬跋扈,哪能咽下這口气,当下出列朝皇帝行了一礼,說道:“皇上,曹守礼纵容属下,目无王法,诬陷朝廷命官,臣請皇上彻查此事,還百官一個公道!” 皇帝在心中叹了口气,他施的是仁政,一向对臣子们宽容有加,似這等雷厉风行的定罪還从未有過,曹守礼敢如此逾矩,正是算准了国库空虚,算准了自己這個皇帝不会因此发难,這才将此事做成了铁案,让内阁根本就沒有翻案的机会。 看来内阁和司礼监這一局,又是司礼监胜出了。 此事虽已成定局,皇帝对威远候的态度還是相当满意,起码威远候不像内阁那样只顾着自保,還能站出来对抗一下曹守礼,“威远候忠心耿耿,朕自然知晓。不過守礼办事一向可靠,今日之事已然证供确凿,就交刑部定罪罢”,皇帝安抚了方栾几句,又道:“朕有些乏了,守礼,今日的批红你和内阁斟酌就是,无需再向我奏报了。” 方栾有些不甘心,還想再申辩几句,却见皇帝已然起身离了丹陛,再沒有给众臣任何說话的机会。 皇帝离了皇极殿去了文华殿,吩咐贴身伺候的太监不见任何人,靠在文华殿的龙椅上闭目养神起来。 曹守礼私自查抄京中大员,虽让他有些不舒服,但心底又有些痛快。 为了官员欠俸的事情,朝臣们上了无数個折子,可沒有一個人能解决国库缺钱這個根本問題!内阁昨日议了大半夜,沒想到司礼监一夜之间就给解决了。 痛快之余,皇帝面色却越来越不好了。 他自认处事宽仁,不曾苛待過臣下,可這帮朝臣,平日裡朝堂上有任何风吹草动,就只顾着大道理,何曾体谅過自己的难处,今日裡曹守礼如此胆大妄为,却沒人敢站出来說句话! 睿宗临去之时,曾与当时還是太子的祖父留下遗言,司礼监不可不用,更不可重用。皇帝自然知道其中的道理,自他登基以来,凡事亲力亲为,政事上不给司礼监任何擅权的机会。 可惜呀!祖父和父亲不懂睿宗的深意,只图一时之轻松,给司礼监的权力太大,如今东厂横行无忌,两大京营神枢营、振武营又全由司礼监节制,他想贸然收回是不可能了。 好在已经有了些布置,皇帝暗暗握了握拳头,再有五年的時間应该就差不多了。若是少了司礼监和内阁的牵掣,由着自己选贤人、施仁政,那自己必然成为一代明主,海晏河清,国泰民安,日后史书中自然少不了对自己丰功伟业的颂赞。 想到這裡,皇帝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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