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連衾被他慣久了,都忘了這個白手起家的男人手段狠辣,殺伐果決。
他磕磕絆絆說出了地下車庫,江野撈着他的胳膊刷了人臉識別,頭也不回地進了學校。
地下車庫的入口就在大門邊上,江野大步跑進去,看見連衾的紅色跑車邊碎了一地玻璃。
車窗裂口帶着明顯血跡,前排座椅的靠枕被暴力拆除,那根支撐在底部的細長金屬棍就橫在地上。
最關鍵的是,後座還坐了一隻半人高的德牧。
是狗。
那一瞬間,他的瞳孔猛縮,心臟像是被重重剜了一刀,疼得呼吸不順。
向來沉穩的江總在這一刻難得有些慌亂。
他腳步凌亂地在碎玻璃邊徘徊數秒,最後發現路邊還有一絲血跡。
“葉雙鯉?!”
他連忙順着血跡的方向快步走去,車庫深處漆黑一片,就連感應燈都沒了。
江野忍不住跑起來:“葉雙鯉!”
他跑到最裏邊,從車庫後門出來。
想一想,又折了回去,仔細在每一輛車後面尋找。
終於,江野在一個角落發現了蜷縮成一團的少年。
葉雙鯉窩在牆角,被一輛商用麪包車遮得嚴嚴實實。
他抱着膝蓋,也抱着腦袋,臉埋在臂彎之中,似乎在努力切斷和外界的聯繫。
“葉雙鯉…”
江野急忙蹲下身,剛準備抱住對方,葉雙鯉一個哆嗦,猛地推開了江野。
他沿着牆邊,幾乎是手腳並用往外爬。
江野拉住他的胳膊,把人拽回來:“葉雙鯉,我是…我是江野。”
他心疼到說不通話,強行把葉雙鯉拉進懷裏,跪在地上緊緊抱住他。
葉雙鯉推他打他,像是瘋了一樣。
江野按住他的後腦,不住地安撫:“沒事的,沒有狗了,沒有了…”
可是葉雙鯉聽不進去,一口咬上江野的肩頭。
用了全力,很快就嚐到了血腥味。
眼淚的鹹溼混雜其中,葉雙鯉慢慢恢復神智,劇烈地發起了抖。
“對不起,”江野幾乎都快跟着他一起發顫,“對不起…”
一個怕狗怕到能竄上兩米高的圍欄,連小小的泰迪都忍受不了的葉雙鯉,卻和一條德牧關在車裏將近一小時。
葉雙鯉一胳膊的鮮血,發抖用力到肌肉都微微抽搐。
這種反應太過劇烈,江野不敢拖延,直接把人抱去了附近診所。
診所的大夫檢查一通,只確定下來葉雙鯉胳膊上的嚴重挫傷。
其他的,大概是精神方面的原因。
草草包紮了傷口,江野聯繫了醫生,把葉雙鯉載回了市裏。
路上,他還不忘給那位小室友打電話,告訴他葉雙鯉沒事,就是需要請幾天假。
“拉倒吧沒事,”胖子明顯不信,“前一陣子還被打了,眼角青了一個多星期。葉雙鯉平時乖得一批連他媽髒話都不說,到底怎麼惹着連衾了?!”
江野抓住了重點:“前一陣子被打了?”
“六月初吧,鼻青臉腫回來,”胖子道,“我踏馬真是服了,話說你誰啊,渝大的?還是他家裏人?”
江野沉默片刻:“他家裏人。”
到了家,醫生已經等在客廳。
葉雙鯉回來途中還暈了車,一路被江野抱回了牀上。
他下意識就去了自己房間,主臥的牀邊還掛着那顆藍色的氣球。
“有點燒,”醫生皺了皺眉,“看這個情況夜裏估計會燒得很厲害。”
江野坐在牀邊,擡手捏了捏自己的晴明穴:“該怎麼來怎麼來吧。”
手背上紮了點滴,又吃了安神的藥片。
可即便如此,在睡夢中的葉雙鯉依舊不怎麼老實。
他時不時就會把弓起身子把自己縮成一團,嘴裏還絮絮叨叨不知道在念着些什麼。
跟中了邪似的。
出門端水的江野回來看葉雙鯉又縮進了被窩,趕緊放下水杯掀開被子強行把他的手拽出來。
針管歪斜,血糊了整個手背。
江野眉頭擰得老高,只好拔掉重新打。
江野扣着葉雙鯉的手腕,上面零零碎碎還有玻璃劃出來的傷口。
其中手指關節和手肘部分淤血嚴重,尤其是手指,幾處傷口深可見骨。
江野想象不出葉雙鯉在車內砸車窗玻璃時那種極度的絕望和恐懼。
他只要一想,心臟就像是被某隻手掌狠狠攥了一把,疼得他呼吸都快扭曲。
“肌肉抽搐了,”醫生捏着針頭,拍拍葉雙鯉的手背,“這是使了多大的勁啊。”
江野看着心疼,嘗試和醫生商量:“他不老實,只吃藥可以嗎?”
“不建議,”醫生搖了搖頭,“受到了驚嚇可能會產生過激反應,真燒起來了指不定壞了事,現在趕緊把體溫降下來纔行。”
江野沒辦法,只好把神神叨叨的葉雙鯉拉進懷裏。
牀頭櫃上擱着碘酒,他甚至騰不出手上藥,葉雙鯉一會兒靠在他肩頭,一會兒又歪去他胸口。
江野每次都全力配合對方凹姿勢,但是葉雙鯉就跟有多動症似的,總是安分不下來。
“渴…”他用頭直往江野鎖骨上拱。
江野連忙端了水杯,把吸管遞到他的嘴邊。
葉雙鯉咬住吸管,沒喝幾口開始往裏面吹泡泡。
江野哭笑不得:“你幹什麼呢?”
“冷…”葉雙鯉又說。
江野攏了攏被子,把人裹得嚴嚴實實。
屋裏開着空調,二十六度。
被子是輕薄的蠶絲被,帶着江野身上的味道。
那一股子好聞的杜松香氣。
葉雙鯉把口鼻埋在裏面,像只小狗一樣嗅了嗅。
江野怕他悶得慌,愣是把被子掖到他下巴底下。
葉雙鯉不樂意,揮着手就往對方臉上招呼。
江野握住他的手腕:“一會兒就打完了,聽話,不動啊。”
那隻手插着針管的手被帶回了被子邊放下,江野用環着葉雙鯉的手替他理了理額前汗溼的發。
藉着牀頭燈,隱約能看見對方嘴角處還未痊癒的傷口。
被連衾找麻煩了嗎?
怎麼都不在自己面前提一下的?
江野把葉雙鯉往懷裏抱抱,感覺就今天這一晚上心都快疼碎了。
“怎麼就這麼倔?”他啞着嗓子,把脣在對方發上貼了貼,“倔驢。”
倔驢在他懷裏小幅度抗議了一下,然後靠在心口緩緩睡去。
等到快要午夜,針管這才從葉雙鯉手背上拔掉。
江野按住那一點棉花,葉雙鯉被疼醒了。
他還在發着低燒,嘴裏時不時吐出幾個模模糊糊的字來。
江野掀了被子把他放平,自己乾脆也就跟着躺下。
葉雙鯉又開始縮成一團,江野扣着他的後腰,強行把人按進懷裏拍拍。
江野一晚上沒閤眼。
後半夜,葉雙鯉的體溫又開始飆升。
嘴裏喊着渴,卻怎麼也不肯喝水。
江野含了一口,再慢慢哺給他。
脣瓣相接,可雙方都沒那個旖旎的心思。
葉雙鯉暫時安分,手指揪着江野的衣服,下意識去舔對方微涼的脣瓣。
江野按着他的額頭與他分開:“生病了還不老實。”
就着水把藥餵了,江野又接來溫水替對方擦掉身上的黏膩。
他在掀衣服的時候還有那麼一絲絲的罪惡感,但是在掀開之後就宛如墜了錨的船,在水面上巍然不動。
葉雙鯉側腰連着腹部淤青一片。
他很瘦,並沒有刻意鍛鍊過。
薄薄的腰腹,像是輕易就可以折斷。
江野拿着毛巾的手停在空中,目光鎖在那一片淤青上,久久沒有移開。
毛巾變涼,他才又去浸了水擰乾。
還有哪裏受了傷?
江野放輕了動作,一點點擦拭着皮膚。
水分蒸發帶走些許熱量,葉雙鯉的腦袋歪在枕頭裏,表情像是舒緩了一些。
江野找來自己的睡衣給他換上,尺碼大了不少,褲腳還得捲上一道。
忙活了半天,等到葉雙鯉的體溫重新降下來,已經是凌晨了。
六月天亮的早,不過遮光窗簾吸走陽光,屋裏依舊一片昏暗。
江野熬了一夜,趁葉雙鯉好不容易安分一些,出房間打了個幾個電話,把今天的事務全往後推,或者分給部下。
他剛出差回來,手裏的事情不多,勉強可以偷個小懶。
處理完事情後,又順道溜去廚房,把昨晚上弄了一半的粥給煮上。
重新折回房間時,葉雙鯉還在睡。
江野摸摸他的頭髮,掀開被子躺在了他的身邊。
小心翼翼地攬過葉雙鯉,把手臂墊在了他的頸下,另一隻手搭在胯骨靠下的位置,輕輕拍着後背。
江野避開了淤青,儘量不弄疼對方。
可是他這一連串動作,到底還是讓葉雙鯉有所察覺。
他動了動眼皮,像是要醒了,可是又沒醒過來。
“言言…”
江野拍着葉雙鯉的手一頓。
可能是兩人離得近,也可能是屋裏太安靜,江野在聽了那麼多聲嗚噥不清的絮叨之後,終於聽清楚了一個詞語。
但是,還不如聽不清。
“言言…”葉雙鯉又嘀咕了一聲。
江野蓋在他背後的手掌上移,握住了對方肩頭,像是遲疑片刻,最後撫上了那張帶着傷的側臉。
他想起那次在酒吧外的葉雙鯉,對着自己的對話框掙扎了許久,最後還是關掉了。
又想起都走進他房間裏的葉雙鯉,在看完房子後又跟傻子似的把鑰匙交還給了中介。
還有坐在路邊悶頭嚼菸絲的葉雙鯉,爲他贏來第一顆藍色氣球的葉雙鯉,甚至是憤怒之下給了他兩巴掌的葉雙鯉。
那個耀眼又驕傲的葉雙鯉。
心裏果然還裝着另一個人。
“是江野。”他與葉雙鯉貼着額頭,幾乎是蠱惑一般喊出自己的名字。
葉雙鯉像是聽到了一般,手指揪住了江野衣服的前襟:“言言!”
“江野。”江野又一遍溫柔地更正。
葉雙鯉睫毛髮顫,聲音也帶了些抖:“言言…”
江野吻了吻他的眼睛:“江野。”
“言言…”
“江野。”
“言…”
“江野。”
葉雙鯉一遍又一遍重複,江野就不耐其煩地一遍又一遍更正。
兩人就像是在對話一般,你一句我一句,保持着交流溝通。
終於,葉雙鯉扛不住,率先閉了嘴。
江野把人抱進懷裏,腿疊着腿,十分親密。
“不要言言了,好不好?”
葉雙鯉像是睡着了,沒什麼反應。
江野摸摸他的頭髮,又親親他:“江老闆多好啊,嗯?”
還是沒反應。
“老闆有錢。”
“老闆還帥。”
“老闆溫柔體貼。”
“還特別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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