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江野在车裡等了两秒，似乎也看出他的为难，直接关车窗表示爱进不进。
车窗徐徐上升，关到一半。
叶双鲤及时醒悟，蹦达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管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学校到处都是摄像头出门還要拍人脸，叶双鲤被十一月带着冰渣的晚风吹得直抖，一想到自己要穿着袜子狂奔一千米回到寝室，他宁愿先在车裡暖和一点。
叶双鲤自上车后沒有吭声，大概是知道自己身边這位大爷心情不佳，所以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的身材不算健壮，坐在副驾足够宽敞，空调已经开了有一会儿了，暖风口对着人呼呼吹。叶双鲤伸出手贴近了些，恨不得把自己的两只脚也一起抱上来暖和暖和。
不過他也就是想想，毕竟他這脚走了半天的路還踩了水，往人家几万块钱的地毯上踩已经很大胆了，再大胆下去估摸着就要被撵下去赔钱了。
而他身边的江老板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双鲤估摸着应该是舔狗的日常，毕竟受挫才是常态，不過他们心裡抗压能力都比较好，這样灵魂出窍一会儿就能恢复常态，好鼓足精神再继续舔。
何必呢，可把他给贱的。
又過了几分钟，发呆中的江老板似乎已经缓了過来，原本冻得发青发紫的脸上有了血色，紧绷着的肌肉逐渐放松下来。
他的头发還是湿的，不過男人发质硬，室温一上来也干得快。
他的手還是苍白的，带着被水泡過的潮湿，随手打开右边车内自带的手机无线充电盒，然后从裡面——掏出一大卷卫生纸。
叶双鲤：“……”
不是說歧视卫生纸，主要是這玩意儿出现的时机和位置都实在欠妥。
叶双鲤原本還会以为江老板下一秒就会掏出某高端最新款手机联系贴身秘书，再說上一句“我在渝大给我送一套干净衣服来”這种言简意赅霸道总裁标配的话。
可惜江老板啥都沒干，他就扯了一截卫生纸，对着后视镜抬手搓了搓自己垂在额前的碎发。
擦干了一些，但是黑色的发丝间揉进去了白色纸屑，他又探着身子去一点点地揪。
总之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叶双鲤又坐了回去，眼睛上下左右看了一遍。
其实這车配置不算太高，估摸着两三百万也就是入门买了個车牌。
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刚才那小作精說话是真沒错，這個江老板估计就一暴发户，一身铜臭味想往上流社会挤，其实什么都不懂，也沒见過世面，跟路边小野狗似的，就算抱上米其林餐厅那也只会挑骨头吃。
怪不得要跟他闹分手。
叶双鲤站在小作精的立场上能体会這种心情，但他自己是不能理解的。
原因很简单——叶双鲤也土。
他一個贫穷男大学生，浑身上下的行头加起来想要超過五千還得带上他腰上的两個肾。
别說嫌弃别人暴发户了，他配嫌弃嗎？他羡慕的直流口水，他恨不得自己暴起来，他能做最土的那個。
可惜，他爆不起来。
学习之余兼职打工，双休忙出残影日行千裡，存款也就只能跟数米粒似的一点一点攒起来，攒也攒不多。
叶双鲤一撇嘴巴，觉得自己坐了几分钟基本也缓過劲来了。
就是脚疼，不是冷，是疼。
估计是刚才踩了锋利的石头，脚底冻得沒知觉时感觉不到，现在回温了就开始疼。
不過這种疼痛尚且可忍，不算大事。
江老板擦完他的头发之后，又弓腰去倒腾自己脚上挤脚的滑板鞋。
男人身材高大，在狭窄的座位间似乎格外憋屈。
片刻后，对方重新直起腰，双手搭上方向盘，偏头对叶双鲤道：“安全带系上。”
叶双鲤茫然地“啊？”了一声：“我啊？”
“嗯，”江老板的话不多，一踩油门发动汽车，“你宿舍怎么走？”
叶双鲤拎過安全带扣上：“下坡左拐，老板您要洗澡嗎？”
江老板打着方向盘，忙裡抽空瞥他一眼：“我送你回去。”
“……”叶双鲤瞬间有点卡壳，他在脑子裡搜索了一路，才想起這种感觉叫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别人好心帮你，你就想着挣人家的钱，缺不缺德啊你叶双鲤。
也不知道是那五千转帐出了奇效，還是做了這么多年铁公鸡的叶双鲤良心发现，在汽车停在宿舍楼下的时候，他喊這位人傻钱多的江老板上楼洗個澡。
“三千？”江老板坐着沒动。
“不要钱。”叶双鲤往车外看了看，“就是您這车有点招风，還是别停宿舍楼下了。”
学校的湖不是死水，裡面种了荷花。也就前几個月還有群鸭子，天天成群结队在那儿嘎嘎地叫，吃完拉拉完吃，不知道养肥了多少大锦鲤。
虽然从裡面涮了好几遍的江老板身上的气味還算友好，但是细菌到底也不是用鼻子就能闻出来的，等到对方开车回去再找地方弄干净，那身上的菌落都建立起生态圈了。
进寝室楼时不是下晚自习的点，大冬天的晚上也就叶双鲤脑子不好出来遛弯。
两人一個不穿衣服一個沒穿裤子，除了宿管大妈关心了一下检查了校园卡之外，走廊电梯都沒遇着什么人。
寝室是四人间，叶双鲤回来的时候剩下三個人都在屋裡。
其中两人正带着耳机一起开黑，嘴裡不干不净喷着国骂，把鼠标键盘砸得啪啪直响。
那一個不同流合污的正捧着手机悠哉游哉地躺在他的秋千椅上来回晃荡，一边晃還一边說：“鲤儿啊，看我转发的视频沒？也就刚才，不知道哪個逼王开着劳哥儿跑我們男寝下面装逼呢哈哈哈哈…”
刚进门的江野：“……”
這位大哥叫许扬，說话时眼睛就沒离开過手机屏。
他的口音裡带着点京腔，儿化音咬得重，使得调侃的感觉越发明显，跟讲相声似的，别人沒反应自己先笑起来了。
逼王现在就在你面前呢，叶双鲤在心裡吐槽。
不過他沒那么多闲工夫把人当相亲对象似的介绍，弯腰拿過棉拖穿上，一边给自己套睡衣一边直奔卫生间。
校园卡裡還有不少钱，叶双鲤把卡插进热水器的卡槽，掰开水龙头放热水。
而屋裡，许扬迟钝半分钟，终于发现了自己寝室多了個人出来。
“我□□谁啊？”
叶双鲤打开衣柜拿出毛衣和睡裤往江老板怀裡一塞：“逼王。”
江野：“……”
卫生间水声响起，叶双鲤又从桌下把自己装着洗发水沐浴露的洗澡篮拖出来。
“鲤儿，”许扬用沒穿鞋的脚蹬了一下他屁股，“那谁？”
“一路人，借地洗個澡，”叶双鲤蹲着转身，“你那有新裤衩不？给我一條。”
许扬用下巴指了指：“衣柜盒子裡，自己翻。”
叶双鲤随便拿了一條，裹进干毛巾裡，和洗澡篮一起递去了卫生间。
江野两只手都湿着，只把篮子提了過去，叶双鲤探进半個身子，把毛巾往换洗衣服上一扔，又把门给关上了。
水雾弥漫的浴室，扑面而来的热气。
叶双鲤沒仔细看，或者說他根本就是无意识地一瞥，在一片模糊中看到了一截精瘦的腰身。
也就那么一截，几块腹肌排列整齐，跟打开了醒目效果似的，其余的什么都看不见。
叶双鲤倒了热水洗脚，戳着手机把那五千块钱转进余额宝裡，心裡打算着有時間去趟市区给存死期。
十分钟后，寝室那俩堕落的结束了游戏。
其中的瘦子還在骂骂咧咧，另一個胖子应该是憋了半天，提着裤腰带就要去厕所放水。
叶双鲤及时制止：“厕所有人。”
胖子一扫周围：“谁啊？”
正說着，卫生间的门开了。
江野上身穿着叶双鲤的米色花纹毛衣，下身穿着浅灰色的珊瑚绒睡裤，他個子很高，几乎都快抵上卫生间的门框。整個人从一团雾裡走出来，简直神清气爽。
胖子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你谁啊？”
叶双鲤把他推进去：“你现在可以去了。”
江野手裡還提着洗澡篮，把他交還给叶双鲤：“谢谢。”
“袜子要嗎？”叶双鲤拿了一双新的给他。
江野接過来，低头靠在床边的爬梯上穿好，再把脚踩进滑板鞋裡。
“小了吧？”叶双鲤问。
江野摇摇头：“凑合。”
终于把自己收拾干净，江野沒過多打扰，头发吹干就离开了。
叶双鲤把人送出寝室，看着自己的睡裤在对方腿上甚至還露了個脚踝，心裡就明显不爽了起来。
妈的凭啥啊這人腿這么长？有钱還有腹肌，为啥想不开非要给人当舔狗。
“我再给你一千吧，”江野临走前提议道，“打扰了。”
叶双鲤沒反应過来這天降横财，但是手却很老实的掏出了手机：“你能出校门嗎？我們学校出校要刷脸的。”
江野顿了顿：“你跟我一起。”
叶双鲤抬头：“？”
“加五百。”
“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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