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御書房內靜得連呼吸聲都略顯幾分壓抑。
棋盤上的紋路縱橫交錯,從棋盤到棋子皆是由上乘暖玉所雕琢打磨。
陳茶彥手執白子,而趙時雋執得恰是黑子。
只是這局棋越下,陳茶彥額上便漸漸滲出些許冷汗。
不爲旁的,單爲天子這一手操控棋局的本事。
趙時雋玉白細長的指間拈着一枚黑子緩緩摩挲,“不過須臾功夫,便又吃了朕一顆子兒”
“不曾想纔沒隔多久,陳愛卿的棋藝竟然得到了突飛猛進的進步。”
陳茶彥對上他那雙幽黑森寒的眼眸,只覺喉頭梗塞。
哪裏來的進步
今日這盤棋,顆顆落敗的黑子說是這位天子親手喂到他手底下的都不爲過。
陳茶彥聽得這話卻再不敢繼續落子贏他,當即便起身行禮道“微臣不敢當”
“卻不知微臣可有什麼能夠爲陛下效勞的地方,還請陛下直言。”
趙時雋睨了他一眼,又瞥向那棋局之後,這纔將一枚黑子翻轉於掌心,饒有興致地把玩。
“說起來,朕確實也想到了一樁事情。”
“陳愛卿先前在淑妃進宮之前說的那些話,當時朕還都不覺得”
“現如今一想,可還真是充滿了深意,讓人聽了猶如醍醐灌頂,發人深省。”
“只是還有幾處朕這些時日以來翻來覆去都沒能想透,希望愛卿此番能夠爲朕指點迷津”
他似笑非笑,口中一字一句地衝着陳茶彥問“什麼叫她是因爲朕有了賢妃,才肯入宮來的”
陳茶彥當日說的那些話,起初趙時雋並不在意。
說茶花嫁給任何人都不願嫁他,又說是他有了賢妃,她才少了進宮的顧忌
那些不入耳的話,趙時雋當時嫌膩至極,自然是一個字都不願聽他說。
可打從他發現了茶花的反常之處後,終於也漸漸回憶起這位大舅兄當日進宮來說的那些不中聽的話了。
現在,趙時雋將陳茶彥叫過來,不僅僅是叫對方將當日那些難聽的話再重複一遍,還要掰開來、掰碎了,給他細細地解釋一遍。
香芷告訴茶花,冷宮那處兒的看守撤了。
不僅如此,冷宮裏也彷彿人去樓空了一般,進去看過的宮人發現裏頭是空空蕩蕩的,賢妃也不知所蹤。
茶花心頭驀地一緊。
她知曉天家涼薄,可萬不應涼薄到這種地步
偏偏剛纔聽到香芷的話後,她倏然間想到的卻是趙時雋對喬瓶兒滿眼的憎惡。
這讓她覺得,他甚至是巴不得弄死對方。
只是當下無論如何她也再不敢去詢問他關於賢妃一事。
但喬瓶兒到底是死是活,茶花心裏卻必須有數。
也許她是想知曉那個待自己極好、活潑可人的女子是否安然無恙。
也許她也是想知道,這位天子是不是真的心狠至此,連昔日那般寵愛的女子都可以這樣隨便尋個藉口,毫不猶豫地殺死。
那即便茶花也無力改變任何事實,她也必該做好自己有朝一日也步入喬瓶兒後塵的準備。
趙時雋在御書房中,茶花便私下裏打聽了一下俞淵的所在之處。
她知曉在趙時雋還是昭王時期,便一直都是這位俞統領爲他辦事。
是以喬瓶兒不見了,他必然也不會不清楚內情。
可當她順着宮人指引方向去,將好走到門外時,就聽見裏頭響起了馮二焦的聲音。
趙時雋身邊伺候的人手衆多,馮二焦也並不是日日都伴在君側。
偶爾閒下來時,他要麼自個兒閒着休息,要麼就來找老夥計說話。
畢竟有些祕事憋在肚子裏就算憋到死都不能對外人吐露半個字眼。
對着知情的人,反倒能傾吐個痛快,無所顧忌。
“你說陛下能饒過賢妃嗎”
馮二焦磕着瓜子兒,心累地連皮兒都懶得吐了,直接嚼巴嚼巴就給嚥了下去。
“你問我,我怎麼會知道。”
馮二焦道“我不就是隨便問問”
“不過想來咱們這主子也一直都是心狠手辣的人,明知曉那五陰教的人就在小衛國公身邊,還故意放任對方刺殺自己,光這點就叫人知曉他心有多狠”
一回憶起這樁事情,馮二焦仍舊感到唏噓,拍着大腿直道“雖然前面也有過一次,可這和頭一次也不一樣啊。”
“頭一次那好歹是主子自己安排的殺手,人家下起手來,比咱主子都要害怕傷到要害,可後來那五陰教的卻是真想衝着他命去的。”
說句實話,五陰教的刺客當時只要多留個心眼,在那匕首上喂個毒,他們主子不死也得重傷一場。
“陛下不是向來如此”
俞淵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長道“不管是什麼事情,一旦沾染了那位淑妃,他與瘋了有何不同”
馮二焦頓時猛地一陣嗆咳,忙從椅子上爬起來了拍了拍身上的瓜子屑,“你才瘋了,你方纔敢說陛下瘋了,是怕陛下不快點治你死罪”
俞淵卻並未搭理他,只是餘光朝門口靠右的位置緩慢地掃去一眼。
他盯了片刻才轉頭看向馮二焦,“蠢貨,淑妃娘娘方纔就在那裏,你猜猜,咱倆誰死得更快”
馮二焦愣了愣,隨即臉上霎時煞白。
他忙跑出門去,卻連淑妃的一根頭髮絲兒都瞧不見了,轉身又進去衝着俞淵捲起袖子,“你個王八蛋,你怎麼不提醒我,你害死我了,你這個毒夫”
當天晚上,馮二焦好似轉性了似的提早結束了自己的休日,眼巴巴地趕回來頂替了其他太監,守在趙時雋的跟前。
桌上一盞燈都快燃盡,馮二焦打量了好幾眼,才溫聲提醒趙時雋道“陛下,都這麼晚了,該休息了。”
事實上,趙時雋手裏捏着那本奏摺已經有一會兒工夫了。
他蹙着眉,從頭到尾也壓根就沒有看進去半個字眼,反倒心思叵測,讓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麼。
聽見馮二焦的話後,趙時雋到底還是將那奏摺闔上,緩緩啓脣道“去儀秀宮。”
馮二焦聽了這話卻滿頭冷汗。
最近和儀秀宮那位都僵持成那樣了,就這般,他還是想要往那裏去
這位陛下的底限是一降再降,往日多桀驁的一個人,可遇到了淑妃後,那自尊心也好似都成了擺設。
即便如此,他也還是要腆着臉湊上去。
越是這樣,馮二焦就越是兩股戰戰,在趙時雋起身前連忙跪下,戰戰兢兢地將自己白日裏說話被淑妃給聽見了的事情坦白。
果不其然,他說完後,整個大殿裏都恍若陷入了死寂一般。
男人沒有開口。
可隨之而來地卻是無數顆木珠墜地滾落的脆響。
馮二焦驚愕擡頭,就見對方往常一直都纏着佛珠的腕上,瞬間空空蕩蕩。
馮二焦驚駭不已,忙要磕頭認罪,卻被對方一腳給踹翻。
就算這樣,他還得自己顫着身子重新爬起來繼續磕頭,“奴才該死”
趙時雋目光冷駭地望着低上唯唯諾諾的人。
想到白日裏陳茶彥說的那些話,他心裏不是不清楚,這狗奴才的話有沒有被她聽見,今個兒他到了她面前也都是一樣。
他忍下那些冰冷駭怒的情緒,只沉着嗓音問道
“另一樁事情準備好了嗎”
馮二焦忙疊聲道“準備好了,都準備好了,這回奴才保證絕不會再出岔子了。”
趙時雋這才收回目光,眸光陰沉地擡腳跨過那一地的佛珠,走出了大殿。
已經是深夜亥時。
趙時雋過去時,一眼便瞧見窗紗上映出的燭光。
入殿後,茶花見他到來,二人目光相接之時,彼此幾乎也都是心知肚明。
她今個兒破天荒地並未再上前去迎他,只站在那燈罩附近,忽地問道“陛下先前的受傷,是故意的”
趙時雋聽她說到這事,卻只嗤笑了聲兒,大有一副被她看穿索性也不裝了的姿態。
他兀自伸手攬過桌上的茶壺倒了杯冷茶,喝完後便朝桌上隨手一丟,任由那冰涼的茶液流淌入胃。
他坐在椅上,那神態,那眼神,不再用溫和皮囊加以掩飾的模樣,身上陰暗沉鬱的氣息也只比過往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望着他,目光也不由落到他腹部,想到那些血淋淋的傷口,語氣也愈發澀然。
“陛下爲何要這樣做”
從頭到尾,他根本就一點都沒有變。
他還是他,爲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永遠都可以不折手段,對別人狠,對自己也更狠。
“爲什麼”
趙時雋將這幾個字眼在脣齒間輕嚼了嚼。
“不這樣做,你會願意多看朕一眼嗎”
“你會願意爲了岑家那小子進宮來嗎”
他的語氣含着陰冷,揣着譏誚,好似自嘲般,“茶花,如果不這樣做,我還可以從你這裏得到一絲半點的機會嗎”
她問出這樣的話時,怎也不想想,她自己有多絕情,多不給人留有餘地。
茶花卻仍無法接受他這樣的答案,“這天底下又不是隻有我一個女子”
“是啊,這天底下又不是隻有你一個女子。”
他揚聲兒打斷了她的話,笑道“可你又不是我。”
“想來你若是我的話,換成是你,你也多半早就換了其他人湊合着過了吧”
可惜,她不是
茶花怔怔道“那倘若陛下當時就那麼遇刺死了呢陛下可曾想過,若是你死了,朝廷要怎麼辦,旁人旁人又要怎麼辦”
那一個死字向來都是男人最爲忌諱的字眼。
哪怕昔日茶花自己說自己時,也每每都必會遭他呵斥,不許她說出這樣晦氣的字眼,生怕會應驗到一分半點不好到她的身上去。
她說完自覺失言,卻仍舊掐着指尖,頗有幾分不依不饒的意味。
趙時雋神色始終晦暗不明,他凝望着她在那燈下面頰微黯的模樣,舌尖重重抵過齒尖,隨即卻是一聲輕笑。
“死前,若能得你一分半點的好”
“值了。”
他此刻半闔着眸,脣角噙着笑的模樣簡直邪佞至極。
什麼國君風範,什麼心懷蒼生
他要死了,宗室裏有的是賢名之人願意接替這位置。
天下的百姓要的是賢君也不是非他不可。
但他卻非得在這個位置上,才能得到她。
而他在這一瞬吐露出的話,也很難不讓茶花感到震撼。
馮二焦與俞淵的話,甚至都還在她耳畔反覆迴響。
字字句句都像是一把針,綿密地刺在她心口不設防的位置。
頭一回好歹是自己安排的
五陰教卻是真想衝着他命去的
陛下不是向來如此
不管什麼事情,一旦沾染了那位淑妃
他與瘋了有何不同
那些話,一遍又一遍,剜心似的字眼反覆磋磨。
“與朕去個地方吧”
男人掀起眼皮,脣畔仍噙着那抹冷笑。
“朕帶你去看看另一樣東西。”
既然今日這些見不得光的東西都掀了出來,那何不一次性掀個徹底
在子時之前,茶花被趙時雋帶去了賢妃所在的錦瑟宮中。
而這處地方,在賢妃消失在冷宮時,屋裏的擺件飾物,甚至是東殿裏喬瓶兒睡榻上的被褥,也都一應消失。
可西殿卻不同。
西殿裏亮着燈,裏面的帳幔一層又一層,窗下一道,左右兩道,落下後,就像是將人關在了一個窒悶的盒子裏。
而茶花睡過的那張窄榻仍舊擺在原處,在那窄榻的對面,卻不知何時被人搬來了一扇木架,木架框中間蒙了層白紗。
在那後頭燭光明亮,將紗上的人影模糊得映出。
若不細看,那輪廓,那若隱若現的衣着首飾,茶花都險些以爲是自己在照鏡子。
可那些也都是在她進宮之前常有的裝扮。
對方的舉手投足,哪怕是些小動作,幾乎也都與茶花私下裏的毫無二致。
茶花看着那熟悉的一幕幕,腦袋裏幾乎都是一片空白。
待表演結束之後,自幕布後出來的不是旁人,正是失蹤了的賢妃,喬瓶兒。
“茶花”
“我與陛下從頭到尾都毫無關係。”
喬瓶兒是個聰明人,這次再不敢耍弄什麼花樣,率先解釋了自己與趙時雋的關係。
她快速走到茶花面前跪下,低聲道“我只是一直都在表演你的影子。”
“就特別是在陛下睡不着的時候,他就會讓人把我從榻上叫醒,有的時候甚至會看上一整晚”
她說着就更感到辛酸,自己這錢根本就拿得很不容易。
好幾次她都覺得心悸的厲害,害怕自己半夜猝死。
可那天子卻回回都能面無表情繼續飲着酒,麻痹了神經,好似這樣就更能看到幾分真了似的。
這都不算什麼
在茶花出現在宮裏的那一瞬,他都還能隱忍起那些黑暗的一面,在茶花面前裝得溫潤如玉,那纔是令喬瓶兒感到震驚的地方。
就像是一團熾熱的岩漿,幾乎可以灼毀一切,卻唯獨遇到了這位淑妃後,生生地將自己變成了一層寒冷的冰似的,實則那冰下洶涌鮮紅的熾漿幾乎都要將他自己也毀滅
那時喬瓶兒便知曉,這女子對這位天子是何等不同了。
茶花怔怔地,腳下不禁後退半步。
三年多的寵妃都是假的
這叫她一時之間如何相信
“可你幫過我,不是嗎”
“那也是受人指使啊”
喬瓶兒再不敢揹負丁點功勞,忙道“茶花,我根本就不是什麼好人,倘若你覺得我先前對你那是好的話,那那也是陛下的意思了。”
“而且我後來接近你,也只是不想出宮去,想博個機會留下來享受榮華富貴,不過、不過你放心,我現在只想出宮去了。”
她跪在地上解釋了一大堆。
而茶花聽完之後,卻只是默然。
誰敢想,這位賢妃的寵妃身份是假的
而當日趙時雋爲什麼會飲了酒臥在西殿裏的謎團,也無意中被解開。
屋中人包括喬瓶兒在內,都魚貫而出。
那道晃動着燭影的空白幕布,恍若什麼刺眼的東西一般,愈發刺傷了茶花的目光。
她轉過頭去,卻聽見男人逐字逐句地說道。
“你也聽見了是不是”
“賢妃從頭到尾都只是個外人,我沒有碰過除了你以外的女子”
男人握住她的手,反覆摩挲。
“我也仍是冰清玉潔的身子”
他低頭,將她五指牢牢鎖住,“昔年臂上那顆紅痣,就是最好的證明。”
誰曾想,他視爲恥辱的守宮砂,也成了他今日拿出來自證清白的東西。
茶花心尖驀地一緊,聽他提及,自然也想到他當初對這顆痣有多敏感。
那是旁人是提都不能提的逆鱗,更別說碰。
而在他們一夜之後,他臂上卻光潔淨白,讓她甚至以爲那顆紅痣都只是錯覺。
“這也是陛下這三年來,都沒有子嗣的緣由”
她強忍着心尖的顫意,低聲問道。
他垂着眸,斬釘截鐵地回了個“是”。
不是因爲他沒有生理需求,不需要紓解慾望,不需要女人。
是因爲他心裏很清楚,一旦碰了別人,他就勢必會永遠都失去她。
但他要煎熬的事情又何止這一樁
就像他這些年,在打聽過岑絮生明明只有兩年的壽命,可偏偏對方卻活到了第三年。
按着趙時雋以往的性子,岑絮生在出現在茶花身側的時候就早該是個死人了。
可他不敢啊
想來一出生就天不怕地不怕,打小便被旁人當做小惡霸的趙時雋,他連天子都敢忤逆,以下犯上。
可他卻連她夫君的一根手指頭都不敢碰。
因爲他同樣清楚,手裏一旦沾染了她夫君的血,他也會徹底地得不到她。
越是如此,他做了這麼多,焉能有一點點放手的念頭
他既然逼迫不了她,那就只能逼迫自己,折磨自己。
行屍走肉的這三年,圖謀的便是永遠佔有。
昔日將她逼得無路可走,何嘗不是也將自己給逼上了絕路
他們之間註定沒有第二種結局。
他喟嘆一聲,將她身子攬入懷中。
“茶花,我的心,你爲何不看一眼呢”
“難道我就不配全心全意地愛着一個人”
茶花身子幾乎是顫抖的,卻不知是被這大量堆疊而來的信息感到震驚,還是被他這些近乎駭人聽聞的話給嚇到。
“往後陛下會後悔”
她不知怎地,嗓音亦是帶上了一絲哽咽。
趙時雋卻只是輕笑,“你先前不是問我爲什麼要讓五陰教的人刺殺嗎”
懷裏嬌柔的身子一聽到這話便想要退開,卻被他死死地按住了腰。
“因爲那一年,我也是在岑絮生身上看明白了一個道理。”
“原來贏得人不一定可以贏,輸的人,反而可以得到獎勵”
他射箭贏了岑絮生不假,但岑絮生卻有茶花這個妻子溫柔熨帖,百般安慰。
那時趙時雋就忽然在極端窒痛之下悟了。
一直好勝的他,其實是錯的。
在她面前,他從來都用錯了方法,也從來都不該贏。
從第一次開始,他就該對她認輸。
“人生向來無常,我父皇也不過才活了四十餘歲,我若同我父皇一般,豈不是也只剩下了十幾年而已”
茶花掙不開他,只能靠在他懷裏悶聲道“陛下陛下別胡說”
這樣的假設毫無意義,只會讓人傷心。
她望着那扇空白幕布。
從她母親身上吸取到了教訓,她一直都覺她嚴防死守着自己的心是對的。
只要不喜歡任何人,她就不會因爲失去對方而感到難過。
後來果不其然,趙時雋有了賢妃。
更是讓茶花覺得自己是對的。
在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背後,卻那般僥倖那般慶幸
可一轉頭,他卻告訴她這些年都沒有旁人。
有的只是他傷痕累累的身與心
他受的傷,流的血,皆是爲了她。
但茶花往日裏又焉會是喜歡傷害旁人的人
“你若沒有入宮也就罷了,既然已經入了宮,何不當是給我一次機會”
他貼着她耳畔輕輕磨蹭,彷彿方纔那些摻着斑斑血淚事情都是些無足輕重的話題。
眼下才是他在意的一切。
他的脣抵着她的鬢角,半斂的眸裏涌動着的幽暗情緒,輕道“若你仍不喜歡,到時候我再放你出宮可好”
茶花眼底迷茫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模糊的淚光。
他這些年坐在這裏看着一個與她相似剪影的日日夜夜
他至今都沒有子嗣
他身上戳的兩個血窟窿
她輕顫着睫,闔上了眼。
腦袋裏填充了太多過分殘忍的信息難以消化,而他所說的每一幀畫面也都讓她不願去想
她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麼做,可她在這一刻卻連深思都不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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