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岳父大人的心病
正午时分,恰是午膳時間。
楚天秀来到正厅,见到膳桌首席,端坐着一名年约四五十岁,身穿金边锦袍,面相英武的青须男子。
正是当今皇帝项燕然最信任的义弟,执掌天下军政事务,武官之首,品秩万石,金印紫绶,权倾朝野的太尉,平王李荣。
在大楚王朝,平王李荣无疑是一尊军神。
十余年前,皇帝项燕然率领二十万大军御驾亲征匈奴,御驾脱离主力,不慎被匈奴大军围困于边城。
李荣率一千李氏子弟和五万铁骑,拼死杀入数十万匈奴重骑包围圈,将皇帝项燕然御驾救出重围,成为传奇般的存在。
楚天秀以前還是“小昏侯”的时候,曾在皇宫裡见過李荣,对這位军神一直深感敬佩无比。
只是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平王的上门女婿。
不過,自打楚天秀进了平王府,還是头一次在府内见到這位忙碌的岳父大人。
李虞和楚天秀是一起从虞园過来的,也不知道李荣为何派钱大总管,召唤他们過来用膳。
但是,看到二夫人也在,一副淡然的神色。
楚天秀顿时感觉到,這几天的昏侯纸一事,有人怕是要向王爷告状了。王爷這才让钱总管,将他们招過来。
“虞儿,见過爹爹!”
李虞朝李荣一礼,瞥了一眼二夫人,便自行落座。
她冷清的眸中,已经充满了警惕。
“小婿,见過岳父大人!”
楚天秀拜见。
李荣微微点头,让他们三人入座。
既然已经是午膳時間,当然是边吃边谈。
能在平王府正厅入席膳桌的,只有王爷李荣、二夫人谢丽元、郡主李虞,以及楚天秀這位上门姑爷。
王府内的其余李氏子弟,人数颇多,但都是旁支,都不能在王府正厅用膳。其余侍卫、仆人,更是不能随意进入正厅。
李荣位膳桌的主座,二夫人和李虞坐在膳桌两侧,楚天秀则在膳桌的对面。
数十名仆人们端上三十六盘各色荤素菜肴、美酒、清酱,在旁伺候着。
“我們一家人许久未一起用膳了,今日难得闲在家,正好一起用膳。”
李荣并未立刻训斥楚天秀的胡闹,只是朝他笑问道:“贤婿這几日,在王府待的可习惯?”
“习惯,犹如在侯府。”
楚天秀笑道。
二夫人不由露出长辈般关爱的笑容,缓缓的雍容笑道:“王爷甚少在家,有所不知。秀儿這些日子在王府,已经改了不少以前在昏侯府的纨绔风气,心思都在正事。
這不,前几日造出了新纸...满金陵的儒生士子们都是赞叹,对新纸都是趋之若鹜,来王府求纸。”
楚天秀听了纳闷。
二夫人這位谢宰相之女,一向冷傲的很,瞧自己這小昏侯上门女婿横竖不顺眼。
怎么忽然在王爷面前說起自己的好话来了?
在王爷面前装好人?
他不由心裡暗嘲了一声。
“二娘過誉了,夫君只是闲着无事打发時間,改进了一下造纸工艺,区区小事,爹爹忙于朝廷军务,也无需操心這些。”
李虞却是不咸不淡,說道。
李荣只是听着,并沒表态。
他很少待在王府,王府裡的事情,知道的不多。
但這桩事情透着蹊跷,小昏侯造纸,令金陵城的儒生士子们趋之若鹜。
二夫人反常的赞许有加,李虞却一副轻描淡写。
這跟她们往日的脾气,似乎有些截然相反。
他要先了解清楚,整個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免误判形势。
“贤婿最近在造纸?”
李荣朝楚天秀询问道。
“是!物美,价廉,非常适合笔墨书写,制作成书籍。哪怕是蝇头小字,也清晰可见,不会像麻纸一样模糊不清。小婿我這几日正在造书,准备写点什么。”
楚天秀立刻从袖内,取来一本厚厚的纸书,十分热情的推销起来。
他這两天闲着无事,把一叠百张纸用麻绳编成书籍,寻思着写一本自娱自乐。
不過,還沒有想好写什么,只是在书面右下角,用墨笔写了個“著名诗赋、小說、文学家,小昏侯楚天秀,倾情著作”。
“全纸..做的书籍?!”
李荣接過這本纸书来打量。
這本书,薄不過一寸,不足一斤,却多一达百张纸。
用蝇头小字记载文字,可以记载的內容之丰富,足足抵得上一百卷数百斤重的竹简。
他深感震撼。
对于一個从未接触過一整本纸书的人来說,是难以想象,這么薄薄的一小本,就能取代一辆牛车那么多的竹简。
他感到意外的惊喜。
說到制作书籍,李荣倒是想起了许多年前,一件颇为丢面子的事情。
他曾经去拜访副相王肃。
王家也是金陵十大门阀之一,却是几百年的书香世家,家中藏书极丰厚。
王肃带着他去逛王家的书房,震惊的看到,满满一座大屋子裡面一排排的書架,全堆满了厚厚的竹简书籍。
王肃副相還在他面前炫耀,称王家汗牛充栋,足有一万卷的竹简藏书,看都看不過来。
“平王,你可知什么叫汗牛充栋?瞧我這满满几大屋子的竹简,用牛来拉可以拉百辆牛车,都要拉出满身大汗来!”
“老李啊,如今這大楚盛世,天下承平,刀入武库,马归南山。连项氏皇家以前尚武,如今年青人都不提兵戈之事,喜歡上了诗文词赋。你也要会一些舞文弄墨,否则和朝廷年青人,格格不入啊!。”
“荣老弟,王府裡還是要多抄录一些书籍,让自家子弟多读点书。毕竟是這個年代舞刀弄枪的机会少,多读点诗书,子弟们才容易进仕途!”
王副相這番骄傲的炫耀,這不是摆明了在嘲笑平王府李氏子弟只会舞刀弄枪,书都沒有几本嘛!
“副相家中书简之多,李某叹为观止,自愧不如啊!”
李荣能說什么呢,只能郁闷而归。
自从此事之后,這便成他心中一桩心病。
投了不少银子,在王府私塾上,想要让贾老先生传授李氏子弟们经书文学,在文学上争一口气。
只是李氏文风不高,子弟不成材,沒有一個在金陵城出名的,一直收获寥寥。
至于平王府的藏书...别提了,他吩咐李氏子弟去金陵各個府邸,去借书来抄录。
李氏子弟们居然抹不下门阀子弟的面子去求书,嫌背着竹简去抄书太重了,這些年也就抄录了区区千卷竹简而已。
抄来的,也都是一些烂大街的竹简书,根本沒有稀有的珍品古书。
要是平王府的藏书,全部改用整本的纸书来记载,派人去四处抄书,无疑大为方便。
一百本纸书,就是一万卷竹简。
堆起来,還不到一口箱子呢。
堆满一個房间,要千本纸书吧!
平王府堆满一個房间,岂不是,一跃成为金陵第一丰厚藏书!
那时,他邀請王副相来王府参观藏书,還敢在自己面前吹嘘,什么汗牛充栋?!
李荣摸着這一本纸书,遐想连连,目露赞叹,不由问道:“贤婿啊,這一卷纸书,造价如何?”
楚天秀瞬间眉头一跳。
他憋了這么久,逗弄满城的儒生、士子们拼命给他造势,想要引来大买家。
总算有一條超级大鱼上钩了!
這下要赚翻了。
压制心头的激动,立刻伸出一個巴掌,报了一個价,“岳父,這纸论张卖,一张纸的成本...也就五...!”
他想了一下,咬牙,露出一副十分忍痛神情,拍着胸脯大声道,“五文。這是作坊出厂最低成本价,我不挣一文钱。
也就是岳父大人能拿這個价。如果拿去竹简店卖,必须是二十文一张,一文不能少!”
“一张纸五文铜钱,比麻纸便宜了一半,非常不错了。一本一百页的纸书需要五百文铜钱,足足一個平民小半年的口粮。若是市面上二十文一张纸,這一本纸书便是二两银子。”
李荣飞快算了一下,琢磨着。
身为太尉,他对价格是非常敏感的。
但平王府有钱,也不会在乎這個开销。十本纸书不過是五两银子,千本不過五百两而已。
他准备购置一批纸书,用来填充平王府的书房。
不,這太小家子气了。
干脆在府裡造一座书阁,五层阁楼用于藏书。
造一座金陵城最庞大的藏书阁,藏尽天下书。天下儒生、士子,只管来我李府借书,和李氏子弟切磋技艺。
那时候,呵呵,王副相,還有谢主相,金陵其余崔、杨、郑等七大门阀,谁跟我李家比比藏书之雄厚,文脉气运之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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