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如梦令 作者:未知 当天晚上,罗锦言就发起了高烧,她看到小小的赵思坐在她身边,问她:“母后,盂兰盆节那天,孩儿想出宫去看河灯。” 她强忍着内心酸楚,摸摸赵思的头,柔声道:“那天宫外的人肯定很多,你出宫不安全,你父皇不会同意的。” 赵思拉着她的衣袖,撒娇道:“父皇一准儿会同意的,秦阁老已经答应我了,他一定能护我周全的,母后如果准了,孩儿就去问父皇。” 原来是秦珏答应他了。 自从去年赵极让秦珏给赵思开蒙之后,赵思张口闭口都是秦珏。 就像這次,只要秦珏答应的,赵极肯定会准的,赵思来问她,倒像是她才是那個故意刁难的人。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在這偌大的紫禁城裡,她只是一個多余的人。 无论是赵极,還是赵思,她都是多余的。 对于赵极,她是那個窥伺赵家皇朝的人; 对于赵思,她则是妨碍他崇拜秦珏的怪女人。 赵极再可恨,他也說了一句很对的话: 赵思能不能坐上那张龙椅,就看你想不想活了。 既是如此,那就這样吧。 她牵牵嘴角,很想和赵思多說几句话,告诉他要提防秦珏,也要提防赵熙,赵熙或许不堪大任,但他身边的唐逸却绝非泛泛之辈,她還想告诉赵思,万不要重用他的外家,河间府罗家的人。 她正不知从何說起,赵思却摇着她的胳膊,道:“母后您沒有反对那就是答应了?我這就去告诉父皇!” 沒等她叫住,赵思已经一溜烟儿地跑出去了。 她叹了口气,赵思只有五岁而已。 一旁的太监卫喜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娘娘,您见了六皇子,也该放心了,时辰不早了,该上路了。” 是啊,该上路了。 她缓缓站起身来,目光落到窗台上那盆养在霁红瓷花盆裡的白牡丹上,這盆牡丹還是不久前赵思跟着秦珏去丰台时买来孝敬她的。 她坐在妆台前,内侍和宫女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给她梳妆,镜中的她依然年轻,美艳不可方物。 她缓缓站起身来,看一眼那早已悬在梁上的白绫。 這宫裡的白绫子成色真好,用来做寝衣时,在衣襟上用银丝线绣道细细的花边,那才最是漂亮。 她信步走到梁下,白绫子飘飘荡荡,如同伶人的水袖,美不胜收。 她指着那盆白牡丹,对卫喜道:“回头把這盆花送到六皇子屋裡,好好照看着。” 卫喜应诺,终于收起脸上的假笑,跪了下去。 “奴婢恭送皇后娘娘!” 带着哭腔的声音此起彼伏,她转身看向跪了一地的内侍和宫女,這些人都是在她身边侍候的,想来一個也活不了。 她抬眼看向头顶上的三尺白绫,声音沉静如水:“来人,侍候本宫上路。” 迷迷糊糊的,罗锦言听到爹爹呼唤着她的名字:“惜惜,快醒醒,惜惜。” 她又听到夏至在她耳边說:“庄子裡走水了,烧了马棚和柴房。” 惜惜,她是惜惜嗎?她不是死了嗎? 周围很热,火烧火燎,她热得不行,对啊,庄子裡走水了,大火烧過来了。 她想跑,可不知往哪裡跑,天空下起了雪,大火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彻进骨的寒冷。她站在雪地上,冷得发抖。 忽然一只大手将她拦腰抱起,她被那只手托着,飘飘悠悠,大脑中一片混沌。 罗锦言醒過来时,已是黄昏。晚霞透過糊着高丽纸的窗子洒进来,屋子裡一片朦朦胧胧的金红。 她下意识地看向头顶上方,鸭卵青的承尘是簇新的,一看就是刚刚换上不久。 沒有白绫子。 她又看向窗台,那裡摆着一盆洒金宝珠和两盆水仙,洒金宝珠养在青花瓷盆裡,花枝上還系着一條粉红的丝带。 沒有白牡丹。 她坐起身来,這才发现头晕沉沉的,只好重又躺下。 夏至坐在炕桌前,正用小锤子敲核桃,常贵媳妇正在做针线,小寒和小雪站在门帘旁边玩翻绳儿。 還是常贵媳妇听到声响,這才看到罗锦言醒了,欢喜地喊道:“大小姐醒了,快去把燕窝端来。” 小寒和小雪收了翻绳,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直到一碗鸡汤炖燕窝下肚,罗锦言才回過神来。 她已经病了五天了,今天早上才退烧,却又昏睡了整整一天才醒過来。 罗锦言苦笑,她這是老毛病了,每年冬天都要大病一场,不弄得人仰马翻的就像是不能過冬一样。 “爹......爹......”她问道。 常贵媳妇笑着道:“老爷這几天就在這裡,沒白天沒黑夜地守着您,今天早上看您退烧了,远山和明岚才把老爷背回去歇着。” 罗锦言眼圈红了,爹爹還病着,却還要照顾她,从小到大,她就是這样拖累着爹爹。 她强撑着要下炕,常贵媳妇连忙拦住她:“我的好小姐,您這会儿可不能出去吹风,刚才您用燕窝的时候,媳妇已经让小雪去给老爷报信了,老爷累了几天,這会儿兴许還睡着,外面天已经放晴了,等明儿個,媳妇陪着您去给老爷請安。” 罗锦言无奈地点点头,又想起在睡梦中隐隐约约听到的话,对正在收拾核桃皮的夏至道:“走......水?” 夏至把剥好的核桃仁交给常贵媳妇,道:“劳烦嫂子了,煮核桃露时多用纱布滤上两遍,老爷的要加银霜糖,小姐的那碗加冰糖。“ 常贵媳妇猜到她们有话說,笑盈盈地招呼了屋裡的小雪,捧着核桃仁退了出去。 夏至這才凑過来,低声道:“您病下的当天夜裡,庄子裡就走水了,火光冲天,可吓人呢。附近的人家都来救火,可庄子的大门关着,他们进不来,好在只烧了柴房和马棚,多亏刚下過雪,火势渐渐小了,沒有连成片。” “柳......树......” 夏至眨眨眼睛,恍然大悟,道:“您是问柳树林子的那個贼人啊,沒有抓到,但是林总管派的人赶過去时,柳树林子裡那裡的退步被大雪压塌了,虽是退步,可那院子一时半会儿也不能住人了,要等着全都修好才行。” 罗锦言算算日子,应是柳树林子的房子先塌了,然后柴房和马棚才走水的。 走水的事,应是父亲让林总管干的,否则不会不让外面的人来救火,也不会只烧了马棚和柴房。 可柳树林子的事,也是太過凑巧,如果那边的房子不结实,前两天罗建昌带人查看的时候就应发现,說不定是被人在梁柱上动了手脚。 罗锦言眼前浮现出那個穿着粗布貂袍的人,是他嗎?应该就是吧。 一一一一一 总算把這两章写完了,昨天和今天的這两章,写得我很难受,說不出的难受。 好吧,补充一句,這本书不会虐的,也只是交待前尘往事的這两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