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二八章 菱花镜 作者:未知 秦珏回来的时候,罗锦言便拉着秦珏的袖子不松手,他不說实话,便不让他躲去松涛轩。 “好好好,那家香料铺子的东家原本是瑞王府的人,早年瑞王赵梓派人盘下這间铺子,只是为了联络古娆,后来古娆死了,我就让汪鱼把這间铺子盘下来了,嗯,是咱们家的,不過你也知道,這几年京城裡的生意不好做,這间铺子也沒赚什么钱。” 說得像是担心老婆查他私房钱似的。 罗锦言早就猜到十之八、九,见他爽快认下了,也就不再多问了,只是告诉他:“我希望她能活下来。” 秦珏拍拍罗锦言的手,让她安心。 乾清宫裡那個偏僻的院子裡,罗氏女坐在庑廊下看着盛开的那簇迎春。王宝把一件斗篷给她披上,轻声问道:“贵人,薰香已经点上了,您进去闻闻吧,這裡有风。” 罗氏女嗯了一声,眼泪却落了下来,接着便越哭越伤心,哭到不能自己。 王宝急得不成,又是哄又是拿帕子给她擦眼泪,可罗氏女的哭声却越来越大,两位派来照顾她的嬷嬷闻声跑過来:“贵人,您可不能掉金豆子啊,皇上若是知道了......” 沒等她们說完,罗氏女便尖声叫了起来:“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皇上不能就這样把我打发了,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她像是发起疯来,边哭边捶打自己的肚子,一個嬷嬷从后面抱住她,被她尖尖的指甲抓得鲜血淋漓。 陈太医赶過来时,罗氏女已经哭得倒在地上,众人七手八脚把她抬进屋裡,她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便是要见皇上。 “皇上說了,要立我做皇后的,我不信,我不信,他都不要我了,不要我了,我要听他亲口說出来。” 从這一天开始,她便拒绝再吃东西,她本来也是吃什么吐什么,现在更是什么也不吃,不過两三天,她便憔悴下去,有一次還光着脚丫子在二月的寒风裡跑到院子门口,哭喊着要见皇帝。 两個嬷嬷私底下对王宝說:“贵人這样子,和冷宫裡的那些主儿也差不多了,不怕别的,就怕肚子裡的......” 是啊,這样疯疯癫癫的宫人,冷宫裡多的是,但是這位的情况不一样,她肚子裡的可是大周朝最后的希望。 又過了几天,连陈太医也沒了办法,告诉守门的,写了药方,到太医院去取安神的药物。 這张方子很快便送到江院判手裡,江院判见了大吃一惊,趁着给皇帝诊脉的机会,把這事告诉了皇帝。 “万岁,這药虽說是能安神,可是罗贵人如今的身子,万万用不得啊,医书上记载,有怀孕妇人妊中难挨,夜夜不眠,便服用安神汤,最终胎死腹中。” 赵极皱眉:“既是如此,那就让她闹吧,朕倒要看看,她還能闹翻了天不成。” “万岁,這倒是闹不翻天,只是罗贵人是初孕,胎像不稳,就怕......”江院判說道。 赵极沉默不语,這些日子他的身体渐好,除了双手還是发抖以外,偶尔也能让人搀扶着下地了。 几天后,蒋福亲自来传旨,让罗氏女打扮齐整了,准备见驾。 罗氏女端坐在镜前,悉心打扮,望着菱花镜裡那张苍白憔悴的容颜,她的眼中闪過一丝冷意。 皇帝宁可屈尊绛贵来這裡见他,也不让她走出這個院子,看来除非是她死了,否则是别想出去了。 她又想起那封信来,那是秦家夫人带给她的。 秦家夫人在信裡告诉了她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她看了那封信后,久久不能平静。 她不知那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也就能够解释秦夫人为何待她這样好,可如果是假的......她這样一個被关起来的人,早已沒有了利用价值,秦夫人沒有必要编出一個這样离奇的故事来骗她。 最后她選擇相信這是真的,因为秦夫人清清楚楚地写出了梦魂香,除了梦魂香,還有官媒罗家的事情,甚至连教她跳舞的师傅姓甚名谁也毫无偏差。 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她们二人从未见過面,却又有着与生俱来的联系,她们是同一個人,也是两個不同的人。 罗氏女便是在那個时候横下心来,即使沒有了借|种的事,她能顺利地诞下真正的龙子,坐上皇后凤座,最终還是二十出头便死于非命,眼睁睁看着亲生儿子被人害死。 与其那样,還不如早早就死了,什么也不知道。 可是她为什么要死?就像秦夫人所說,她還年轻,她只有十五岁,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不能就此凋谢。 這一次她要拼了,如果不成,大不了就像既定的命运那样一死了之,可如果成了,她便還有大把的岁月看這世间风景。 罗氏女微笑着,在妆匣裡选了一盒最艳丽的胭脂,又对王宝道:“我要穿那身大红洒绡金的衣裳。” 那身衣裳她从来也沒有穿過,是因为缝好了的时候,针工局来送衣裳的那天,王宝悄悄告诉她,這些年来,只有孝贞皇后在世时穿過大红衣裳跳舞。 大红是正室的颜色,自从董皇后死后,這宫裡便沒有正室,古娆也只是穿着大红衣裳跳舞而已,她是死后追封为后的,活着时并沒有這個尊荣。 虽然现在沒有皇后,宫裡也沒有太多忌讳,可是妃嫔们依然沒人穿大红。 那时她刚刚进宫,看着這大红的衣裳立刻便明白了,這是有人要整她,能在這件事上整她的,肯定是后宫的嫔妃,于是她便一次也沒有穿過這件衣裳。 可今天她不但要穿,還要穿得像古娆那么好看。 初孕的腰肢依然纤细,她特意让梳头嬷嬷给她梳了古娆喜歡的发型,這是古娆跳舞时爱梳的,不是汉人女子的发式,只有胡姬才会這样打扮。 她照照镜子,镜中的女子年轻瘦削,却又艳若桃李,古娆不会是這样子,传說中胡姬们冶艳得如同妖|精。 她摇摇头,对那嬷嬷道:“不好,你想想,孝贞皇后還喜歡做什么打扮?” 那位嬷嬷只能苦想,她沒有服侍過孝贞皇后,孝贞皇后死后,身边的人全部陪葬了,她只能靠着不多的记忆来回忆。 见她還是想不起来,罗氏女指指自己的额头:“不要贴花黄了,你拿笔来,我自己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