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三零章 曳红衣 作者:未知 佛堂内,罗锦言跪在菩萨前默默祷告,這一次秦珏连她也瞒下了,是不想让她担心,是啊,他瞒得死死的,但是她還是感应到了,命运就是這样的微妙,她和罗氏女,竟然会有感应。 泪水顺着面颊缓缓淌落,罗锦言忽然感觉有人在给她擦眼泪,她抬起眼睑,這才看到豫哥儿和三月不知何时已经跪在她旁边的蒲团上,三月正用肉嘟嘟的小手拿着帕子给她擦眼泪。 “你们两個怎么来了?”罗锦言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像往常一样。 豫哥儿忧心地看着她:“娘,您别担心,我爹不在家,家裡還有我,我就是家裡的顶梁柱。” 三月连忙跟着哥哥說道:“還有我,有我。” 罗锦言伸手把他们一边一個搂到怀裡,微笑着說道:“不会的,你爹不会有事,他一定不会,现在你们和娘一起给菩萨磕头,請菩萨保佑你们的爹爹,也保佑其他的人。” 豫哥儿不解地问道:“其他的人?那是谁啊?” 罗锦言幽幽地說道:“是不该死的人。” 夜已深沉,趴在赵极怀裡的罗氏女忽然睁开了眼睛,望着睡意沉沉的赵极,她的脸上浮起一抹冷笑。 利用从宫外采办香料的机会,王东派来的小内侍杨小伍不但赚了银子,還瞒過乾清宫采买太监,把按照罗氏女的要求制出的香料光明正大地送了进来。 這些香料裡,便有梦魂香,可惜铺子裡的师傅虽然是按照她给的方子制的,可是效果依然比不上她自制的,只是以她现在的处境,是不可能调香的,也只能将就用了。 她把梦魂香藏在衣袖裡,趁着向赵极投怀送抱时让他闻到,如果是她自制的,也只要一下便能睡過去,可這种的效果却慢了许多。 不過好在药效還是有的,赵极睡得很沉。 罗氏女依旧不放心,她坐起身来,叫過跟着赵极一起来的内侍刘千,道:“你来把皇上叫醒吧,我這裡简陋,怕皇上睡着不舒服。” 刘千的嘴都咧开了,皇上在美人的床上睡着了,美人不叫,却让他叫,他不想活了? 可是皇上确实沒有传旨說要宿在罗娘子屋裡,他還是叫上几声的,至于叫不叫得起来,那就是皇上的事了。 他装模做样叫了两声,赵极舒服均匀,睡得香甜无比。 刘千低声对罗氏女道:“不瞒贵人,皇上有日子沒有睡得這么好了,奴婢就不打扰皇上了,這就让人去取了皇上日常用的物件過来,再让太医们......” 他說到這裡顿了顿,他虽然不知道罗氏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皇帝软禁在這院子裡,但是却也知道,沒有皇帝的旨意,任何人都不能进来,今天皇帝過来,也只是带着他们几個贴身服侍的,若是他擅自让太医也過来,那定然是不妥。 他便道:“那就請陈太医来值夜,贵人看如何?” 罗氏女点点头,声音压得极轻:“公公,我身子不好,受不得喧嚣,屋裡留王宝服侍就行了,一会儿公公们到隔壁歇着吧。” 這时有内侍把皇帝平时用的器具拿了過来,王宝则让人把隔壁屋子收拾出来,請刘千几個過去歇着,刘千觉得這样不妥,想要不去,可不知是怎么回事,他的头晕沉沉的,眼皮似有千斤重,再看其他几個内侍也全都哈欠连天。 他只好对王宝道:“那你来值上半夜,后半夜时我過来。” 王宝点头哈腰地送了刘千几個去隔壁睡觉,边走边說:“唉,多亏哥哥们来了,否则我還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辰呢,贵人有了身子,夜裡要起几次夜,连打盹都不行。” 說着,還打個哈欠:“春困秋乏啊,這才二月裡,就困得睁不开眼了。” 是啊,刘千他们也困得不成了。 卧房内,罗氏女依然穿着那袭红衣,她冷冷地看着炕上的赵极,目光冷冷,如同两道冰箭,恨不能把眼前這個人穿透。 她轻抚着自己的肚子,那裡面什么也沒有,就像她中毒一样,陈太医给她配的药,别說现在其他太医不能进来,就算进来了,以太医们一向的做法,怀孕不足四個月,他们绝对不会說出来的,所以她是不是怀上都一样,除了陈太医,沒有人敢断然她现在是怀上還是沒有怀上。 她闹腾得越是厉害,别人便越是深信她怀上了,何况還有陈太医,就连燕喜嬷嬷也给瞒過了。 但是陈太医给她用药时說過,這药极伤身子,加之她年纪還小,有可能会影响到她日后的子嗣。 也就是說,這一次她虽然不会有孕,以后可能也不会怀上了。 她觉得這样挺好的,如果能够离开這座该死的皇宫,她就去做尼姑了,她又不嫁人,還生孩子做什么。 她和秦夫人就像是同一個人,秦夫人有四個孩子呢,她们两個人裡,秦夫人儿女双全,這就足够了,上天对她们不薄。 她就這样站在那裡,盯着榻上的赵极,一动不动。 時間一点一点地過去,就像是生命之河在缓缓流淌。 终于,王宝轻手轻脚进来,对罗氏女說道:“贵人,烟花起来了。” 烟花?罗氏女的嘴角高高扬起,烟花,這是杨小伍递进来的消息,看到烟花便能动手了。 她转身看向王宝,问道:“陈太医可准备好了?” 王宝道:“陈太医說了他自有去路,請您不要挂怀。” 罗氏女沒有再问,她深深地看了王宝一眼,问道:“你可怕?” 王宝摇头:“大不了就是一死。” 罗氏女又看了一眼榻上的赵极,忽然转身,拿起烛台,笑着点燃了赵极身上的锦被...... 王宝咬咬牙,走到屏风后面,从红漆马桶裡拿出一個酒坛子,拍开泥封,将裡面的东西尽数洒到屋裡. “走水啦,走水啦!” 尖利的叫声划破夜幕,如同夜枭,如同鬼魅,在古老的宫殿中响声,但是很快,便又被更加凄利的惊呼声掩去。 红的是火,红的是血,那穿红衣的女子,渐渐的,与那片火红融为一体。 這一夜,注定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