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琼枝 第45节 作者:未知 想到這,他沉着脸挥手叫来侍卫,低低吩咐了几句之后,便让他出去了。 六王妃坐在旁边听得真切,那眼也是渐渐睁大,有些不敢相信。 那安峰不管怎样,也算是谢家的姻亲表哥,怎么能如杀鸡一般对待,說除掉就除掉? 那她以后回去见了亲戚,该如何交代? 第43章 一份贺礼 沒容得谢东篱說话, 刘凌一脸肃杀弯下腰。 他头抵着头,瞪着眼一字一句地跟他的王妃吩咐:“记住,从今天起, 不准再跟安家有半点联系!你爹娘犯蠢, 我管不着!可你却是我王府裡的人,一言一行, 代表的是我, 而不是你的娘家!以后再看见那楚琳琅,当知她是我恩师的管事,就是挤,也得给我挤出三分笑来!” 谢王妃被六殿下吓着了, 满眼委屈道:“可是那楚氏败坏了我谢家……” 六殿下再也忍不住, 骂道:“蠢妇!若不是看你怀着身孕,真该立刻休了你回家!你谢家的名声是人家败坏的?還不是你那浪荡妹妹犯下的勾当!若是這点都想不清楚, 我娶了你, 就是揣了祸根回家!” 谢东篱自嫁入六王府, 一直跟六殿下恩爱有加,相敬如宾,何曾受過今日這般不留情面的申斥? 可她也知道六殿下为何如此着恼。 六殿下与恩师闹翻, 就是因为谢家的姻亲闯祸。 当时也是六殿下隆宠正盛, 身边阿谀奉承之人太多, 让殿下有些飘然。再加上新婚燕尔,年轻气盛, 非要司徒晟法外留情,让他博得在娇妻前的脸面。 结果酒后失言, 师生失和。 如今六殿下再次被冷落, 身边却无司徒晟這样堪用之才, 生出的就是无尽悔意。 谢东篱被六殿下不留情面的一通斥骂之后,终于开了心窍,分清了章法,少不得软语认错,劝慰夫君息怒,她以后再见楚琳琅,自当得体行事便是了。 至于父亲那边,她也管顾不得了。 她的這個爹啊,虽则是個武将,可平生为官最会避重就轻,沿着田边走,脚下不肯沾染半点泥巴。 对待家裡的亲戚也是重拿轻放,呼喝得厉害,却震慑不住人。 亏得父亲当初盘算,以女儿嫁给冷门的皇子能落得清净逍遥。 岂不知,一旦入了這等王侯之门,又怎会有真正的清净可言? 這一夜,各家宅门自有自己的一份不平静。 不過对楚琳琅而言,一夜官司忙碌后,又是一成不变,又微微有些变化的日常。 司徒大人最近添了新习惯,中午时会骑官署的马回来吃午饭,然后休息片刻再走。 楚琳琅原本打算见夏青云,跟他聊聊盐船的事情,也得稍稍靠后了。 沒有办法,司徒大人不喜歡家裡来外人,她就只能寻机会出去见夏青云。 可谁知中午吃饭的时候,司徒晟听到夏荷与楚琳琅的谈话,說是大姑娘要去见她兄长时,却很是和煦地表示,既然是夏荷的兄长,叫到府裡来见就可以了,何必在外面另外花费茶楼水钱? 既然大人都這么表示了,楚琳琅也得节俭些過日子,下午便托夏荷带话,叫夏青云来了府中外院的茶房裡坐坐。 因为司徒大人今日乏累了,中午吃完饭也沒走,便回书房补觉去了。 当楚琳琅跟夏青云在茶房聊天的时候,平日总是逮着机会就补觉的观棋,也不知是不是吃撑了闲溜达,总是在茶房的门前走来走去,恍如盘磨绕圈的驴。 過了好一会,当楚琳琅送夏青云出门时,观棋一溜烟钻入了书房,冲着司徒晟小声道:“人已经走了,他俩谈的都是贩盐买船的事情,那個楚氏并沒提到大人的事情半句!” 观棋原以为主人是怕那楚氏泄密,才让他去厅堂盯梢,所以听墙根听得仔细,回禀的时候也是捞干的說。 谁料司徒晟并不满意,抬头瞟了一眼,然后道:“他俩說的每一句都复述来听听。” 观棋连忙将方才那二人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夏青云似乎在北地赚了钱,便想再组船去北地干一票大的。 可那楚氏劝夏青云不要再去北地贩盐,說她摇過卦象,觉得北边不吉利。 那裡的银子虽然赚得多,可是变数也太大。倒不如守成一些,最近西北少雨,不如去那跑跑船,除了卖盐,顺便贩些钻井的器具架子,還有香料去卖。 毕竟那裡的富贾乡绅一时半会也不能勤洗澡了,遮盖臭味的香料一定很紧俏! 听到這,司徒晟笑了笑,心想:如今北地开市的呼声甚高,有门路的人都想着去北地捞一桶金。偏這小妇人反其道而行之,劝着自己的伙计不要去北地。 而且這西北少雨的事情,乃是前些日子四皇子跟他闲聊六皇子挨训的时候提起的。 楚琳琅一定是听见了,脑筋倒是快,居然想到了去卖钻井的器具和香料。 不過這女人赚钱的本事,是娘胎裡带出来的。 犹记得少时,他跟隔壁刁蛮丫头不打不相识。因为他拽了丫头入水,害得她回家挨打。那一夜,隔壁的哭声让他有些心烦。 第二天,他捏了個泥娃娃给她算赔礼,看看能不能止住那丫头的悲意。 就在他的预料中,她丝毫不领情地打碎了泥娃娃,然后发现了他藏在裡面的麦芽糖。 结果過几天,她居然趴着墙头,若无其事地冲着他笑,還厚脸皮央求他,要他捏几個长胡子的泥爷爷来。 有四個泥娃娃的肚子裡,還要放上她拿来的四块“红中”麻雀竹牌。 他以为小丫头贪玩,便给她做了几個。 结果,她居然拉着他跑到了码头那裡,看那些路過进京赶考的举子。 若是谁的绸衫华丽,小琳琅便送泥人给他们,還信誓旦旦說這些泥人是文曲星,摔碎了便有好兆头。 泥人虽然是免費送的,可有四個举子在泥人的肚子裡发现了“红中”竹牌,当真是大喜的兆头。 小丫头挑的都是富家公子,出手便是铜板赏钱。 就這样,凭借着泥娃娃肚子藏着麦芽糖的启发,她那日赚了两串铜钱回来。 为了酬谢他,小丫头還专门买了一小包麦芽糖回赠,并且告诉他,這生意還可以长久地做下去。 就算以后沒了举子,還可以卖给孩童。 不過依着她看,泥人太粗糙,他還得再练练,捏成套的泥人才好卖钱。 如今看来,当初靠空手套白狼起家的小丫头,本事更大了。 据說周家当初一贫如洗,全靠這楚氏置办出了一番家业,应该是沒有半点虚假。 但是司徒晟关心的并不是楚琳琅的生意经,当他听到观棋說,那夏青云劝楚琳琅跟他一起走时,手裡的毛笔微微一顿,抬起眼来,问:“那楚管事怎么說?” 观棋老实回道:“楚管事說,她那個爹像恶狼一头,而她现在是沒主的香肉,暂时走不得,還得靠着大人您這头……嗯,這头老虎,吓跑她的恶狼爹爹。” 說到這,观棋十分气愤,该死的婆娘,就是如此利用他们大人的善心!编排他的主人是禽兽! 司徒晟却是笑了笑,神情淡然地让观棋出去了。 不一会,楚琳琅便走了进来,问他明日要不要参加国子监祭酒齐老七十寿宴。 她說完才发现东家闲情逸致得很,竟然在画画,画的是一头白额吊睛的猛虎,真是威风凛凛。 楚琳琅赞许地看着东家收笔,适时捧屁,夸赞大人的画法俊逸洒脱,看得人心驰神往。 惯例捧场之后,她又问司徒大人,明天要不要亲自到齐老府上。 平日裡這类应酬,司徒晟都不会去。 可是齐老的身份不同,他乃堂堂国子监祭酒,天下考生的恩科试卷大半都是他命题,過眼审阅的。 而司徒晟乃探花出身,也算是齐老门生,所以只是礼到都不恭谨。就算再忙,也要亲自前往,才算礼数周全。 可司徒晟听楚琳琅提醒,只是道:“你看着备一份贺礼,我会写贺贴,再让观棋一并送去,礼到就可以了。” 楚琳琅知道他不去的缘由。当初他捉拿贪官,刑具上了大夫之身,被那些酸臭文人围攻,甚至弹劾到了陛下那裡。 而齐公府上的宾客尽是当世大儒、清流学士,应该是沒有人能跟一個钻营上位的酷吏谈得来,他去了反而让宾主都尴尬。 楚琳琅听了司徒晟的话,欲言又止,她觉得這样的场合若是不去,很容易再被人诟病。可话到嘴边,又吞咽了回去。 因为她如今只不過是司徒大人的管事,又不是以前的管家娘子。 司徒晟這個人的城府甚深,更不是周随安那种心裡沒谱的男人,所以东家吩咐了什么,她照做就是了。 就這样,楚琳琅去了笔墨铺子,去拿了她三天前定下的一方端砚。 這块端砚雕刻着长寿松柏,雕工不俗,正适合做寿礼。 依着司徒晟的意思,让观棋去送就可以了。可楚琳琅想了想,毕竟担着管事的差,那等场合,還是自己到场将礼送到才稳妥些。 第二天,当司徒晟早起去了公署,而观棋也来她這取贺礼。 她提出要一同去,观棋别有深意看了她一眼,說:“行啊,你可想好要跟我同去?” 琳琅觉得观棋问得奇怪,便瞪了他一眼。 這位金贵小厮最近怪得很,老是在她眼前晃,问他要作甚,他也沒個正经由头。 赶明儿她得问问司徒大人,這小子的身契什么时候到期,实在不行,還是换個勤快不废话的吧。 于是她带了冬雪,跟观棋一起去了齐公府上。 毕竟司徒大人不去已经失礼,她若再打发個小厮来,岂不是更让齐公府上的下人挑剔?所以她须得亲自跑一趟,才能显得体面一些。 不過到了齐公府门前时,楚琳琅又发现自己可能是想多了。 齐公府宅乃是先皇赏赐,朱门华贵,石狮威严,正经的客人都是在前门走,拜谒齐公再饮酒席,而各府的管事们则让人抬着贺礼从后门进入。 此时后门熙熙攘攘,如同闹市,大家都在排队等着登记礼单。 所以大理寺少卿家来送礼的是谁,并不起眼,大约也不会有人注意。 如此一来,楚琳琅便领着人慢慢排队,等登记了礼单之后,她就可以走人,顺便再拐去香料铺子,谈谈进货的情况。 這次夏青云的船可不能空着走,弄好了,来年她就真的能在京城买间铺子了。 她正想着,突然身子一趔趄,居然被人生生挤出了队伍,然后有人占了她的位置排在了队中。 這等国子监阁老府上,怎么会有如此无礼之人? 楚琳琅愤而抬头一看,却发现顶了她的人分外眼熟……对了,就是谢悠然身边的那個丫鬟。 此时那丫鬟的身后還有周家的管事,和一個脸生的婆子。 看那婆子通身的绸缎,還有恶狠狠瞪她的样子,应该也是谢悠然陪嫁過来的婆子。 還沒等楚琳琅說话,观棋先横眉立目问道:“喂,你们是什么意思?难道送寿礼就不用排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