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心事
第二天一早,沈秋懒得做饭,便打发青青丫头去外面买点吃食回来,结果他一套刀法還沒练完,青青就举着一個油纸包裹,兴高采烈的冲回了镖局裡。
因为有折铁少年在旁边,青青沒有喊出山鬼的名字,但一听“太行”,沈秋就知道這又是山鬼来信了。
“让你买的吃食呢?”
沈秋接過油纸包,看着两手空空的青青,他问到:
“今早咱们吃什么?”
“哎呀,吃饭哪有看信重要嘛。”
青青红着脸胡乱一挥手,便要让沈秋打开信封。
“小铁,你去隔壁刘叔那裡,买点糖饼果子回来。”
沈秋不急着拆信,从柜台裡取出几两碎银,递给折铁少年,他语气温和的叮嘱到:
“你胃口大,又是长身体的时候,多买点,顺便买点熟牛肉回来,多的钱你就自己花了吧,给自己买点小玩意什么的。”
“哦。”
正在勤奋的擦桌子的折铁少年接過银子,他迟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沈秋大哥,我能不能去做身衣服,总不能一直穿你的吧?這大小也不太合适。”
“啊,是我疏忽了。”
沈秋拍了拍额头,又给了折铁一串钱,他說:
“怪不得這几天总看你穿衣服怪怪的,你這肩膀太宽大,我的衣服穿着确实不合适。你去成衣铺看看,实在不行就订做一身。
别去其他街上,就在落月商铺街上,都是街坊,他们也不会讹你。”
“谢谢大哥。”
折铁稍显腼腆的笑了笑,拿了钱便走出镖局。
在折铁离开后,沈秋才拿起拆信刀,他瞥了一眼青青,打开信封。
裡面照例是几张叠起来的信纸,還有本书。
“山鬼哥哥的字越写越好啦。”
青青趴在师兄椅子后,看着沈秋手裡的信,她称赞了一句,沈秋也点了点头,說:
“错别字也少了很多,看来那家伙最近很用功啊。”
山鬼這大半年裡,基本保持着1個月一封信的频率,当然這道路不便,送信总有時間上的延迟,但也不妨事。
去年冬天,太行山裡一切安宁,但在开春之后,那边又有了点波澜。
北朝又派人进了山,似乎是贼心不死,還想找仙家遗迹。
“又是一队北朝人死在了太行山裡。”
沈秋将看完的信递给青青,他皱着眉头說:
“北朝那国师是怎么回事,就算把人命当草芥,也该有個限度吧,就這么一波一波的送,真是难以理解。”
“我听說,那北朝国师是魔教中人呢。”
青青趴在桌子上,一边娴熟的翻着书,翻译山鬼的密信,一边头也不抬的对沈秋說:
“据說是魔教七宗之一的通巫教主,那些戏词說,那通巫教主是长白山裡的妖怪化形的,帮助北朝就是为了覆灭南朝江山,好让妖魔鬼怪重现人间呢。”
“這世界上是沒有妖怪的,青青。”
沈秋叹了口气,他又一次试图纠正小师妹不正的三观,他說:
“人死了也不会变成厉鬼索命,你要少听点戏词,多看点书,我与你說過很多遍了,知识才是力量。”
“若是沒有鬼神,那刘叔他们每日礼佛是为了什么啊?”
青青一边从书裡摘抄文字,一边问到:
“难道是为了好玩嗎?”
“這個,大概是求心安吧。”
沈秋看了一眼青青抄写出的半张纸,他读着那些字,說:
“看来山鬼的内功已经入了门,他现在问的這些問題,咱们两也沒办法解答了。”
青青点了点头,她感觉自己失去了用处,便有些沮丧。
但很快,這丫头又高兴起来,她捧着信纸,对师兄說:
“這說明,山鬼哥哥的武功肯定越来越好了,若是那些魔教中人下次再敢惹我們,我們就把他们引去太行山...让山鬼哥哥好好教教他们道理。”
“确实,這也是個办法。”
沈秋笑了笑,他看着门外人来人往,他对青青說:
“丫头,有件事,师兄要和你說說,昨日,刘叔给我們介绍了個活。”
“走镖嗎?”
青青抬起头,她兴奋的說:
“好啊,我們一起,就和当时我与师父,還有你一起走镖一样,這次去哪?我這就去收拾行装。”
沈秋拦住青青,他說:
“去长沙,潇湘之地,送一批锦缎,因为是熟人介绍的,所以那边不派伙计跟随,给了我們地址,只要送過去就能收到报酬。
但我却在犹豫,這一次要不要带你去。”
“這有什么犹豫的?”
青青随口說:
“若是你去走江湖也就罢了,但走镖和走江湖完全不是一回事,我就问你,你懂暗语嗎?”
“师父教了你,自然也教了我。”
沈秋說:
“自然是懂得。”
“好,那你告诉我,杵门子是什么意思?”
青青冷笑一声,反问到:
“合吾又是什么意思?”
沈秋一时语塞。
青青得意的哼了一声,她說:
“你得了失魂病,身体虽好了,但师父教你的那些江湖门道你怕是忘光了。你孤身走镖,武艺還行,打打杀杀沒問題,但要是不甚落了陷阱呢?
這江湖事,我不如你,师兄,但走镖的门道,你可不如我。”
小师妹耸了耸肩,她对沈秋說:
“你必须带我一起去,否则我不放心。”
“我只是怕,這路上遥远,万一出了如這一次的事,我可是在找不到另一個瑶琴来帮忙了。”
沈秋想了想,干脆的說:
“要不咱们不去了?
反正我們现在也不缺钱,我现在就去给刘叔說一下,要赔礼道歉也行。”
“哎呀,师兄。”
青青眼看着沈秋要撂挑子,便急得抓耳挠腮,她眼珠子转了转,故意激到:
“是你对瑶琴姐姐說,你要继承师父的家业,重振镖局的,现在你又這样,怕是让瑶琴姐姐看不起你。”
“看不起就看不起呗。”
沈秋摆出一副滚刀肉的姿态,对青青說:
“我又不求入她法眼,又不奢求些什么,为何要在乎瑶琴的想法?”
“可是师父留下這镖局的名声,不就被你坏了嘛!”
青青的眼见沈秋根本不受激将,有些焦急,便又說到:
“自你从太行山出来,便对镖局的事情越发不上心。
前些日子,你受瑶琴姐姐雇佣,我就想說了,你要么就关了這镖局,過自己日子,要么就好好干這一行呗。
你也不是也与我說,三心两意成不了事的。
师兄,你之前也不是這样的,之前虽然武功不行,但对镖局還是有感情的,你现在武功好了,却把自己的家当成是随便丢弃的玩意...”
小丫头眼珠子一转,又想起了一些好玩的事,就笑嘻嘻的說:
“你之前還偷偷喜歡瑶琴姐姐的,现在也說着不求她青睐,似是真的挥刀断情了,但瑶琴姐姐這段時間却总问起你。
嘿嘿,师兄莫不是真的不爱美人,怕是连魂都换了一個吧?”
青青這句话只是无心之說,但落在沈秋耳中,却让他表情变了变。
小丫头见师兄脸色黯淡下来,心道不好,自己一时竟說漏嘴了。
他们两人之间相处虽然沒明說,但是却有禁忌的,自打太行山起,青青心中便有怀疑,为何师兄這平日变化如此大?
但她很聪慧,从不主动问,沈秋也从不提及。
但今天,這话却被一句无心之语,无意间挑开了。
“這我是乱說的,好吧?你也别生气。”
青青扑過来,抓着沈秋的手,她眼中尽是后悔,她想要再多說些什么,但却被沈秋拦住。
沈秋脸上重新露出笑容,他对青青說:
“我更想当你沒說過。好了,我知你心意,丫头,但這個問題,我也知你有疑惑,就這么憋在心裡也不是個事。”
他也知道青青那句话是无心說的。
他并未生气。
他之前觉得青青并不在乎自己的变化,但這丫头能說出這话,代表着她心裡其实還是有些在意的。
這是好事,早发现,早解决。
“我們就說一說這個事,开诚布公,也免得以后藏的久了,心生怨恨。”
沈秋伸手摸着丫头的头发,对满脸焦急的青青說:
“你心裡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今天老老实实的告诉师兄,如何?”
青青气恼自己說了不该說的话,可能伤了师兄的心。
师兄前几日才刚刚把她从魔教人手裡救出来的,差点就死在那裡了。
她這一刻恨不得自己给自己两個巴掌,但见沈秋一脸温和,她又想了想,低下头,玩着手指,不敢去看沈秋的眼睛。
她說:
“想說的其实挺多的,但师兄你這么一问,我反而說不出来了。但师兄你相信我,我绝对沒有讨厌你的意思。”
“哈哈哈”
沈秋笑了几声,他对青青說:
“那就先写下来,到时候說与师兄听,你我和山鬼义结金兰,便是兄妹,彼此之间有什么话就要說出来。
免得长年累月,闹得生分就不好了。
你先去写,师兄等你写好了,再与我說一說,也好看看,在你心裡,师兄到底是個什么样子的人。
去收拾一下东西吧,既然你一定要去,那就一起,但還是约法三章,不能惹出是非,你可答应?”
“嗯!”
青青狠狠的点了点头,在沈秋的注视下,转身去收拾东西了。
待青青离开后,沈秋坐在前厅中,如老父亲一样哀叹一声,唉,小丫头长大了,心裡也有自己的想法了。
他去后院牵出三匹马,待小铁穿着一身新衣服回来之后,便对小铁吩咐了一句:
“小铁,收拾一下,去琴台。”
不多时,三人骑上马,便出了苏州。
在到达琴台后,沈秋把事情给瑶琴說了一遍,說要把折铁留在琴台這裡,却被瑶琴阻止了。
“你最好带小铁一起去。”
瑶琴觉察到沈秋情绪有些低沉,但她沒有多问,她拿起桌子上的信,对沈秋說:
“黑叔昨天来了信,說他和五九前辈路上有些耽搁,估计得過些时日才能到苏州,他对我說,若事情有变,便先将小铁送出苏州暂避。
這事也是来得巧。”
瑶琴摇着美人扇,对沈秋說:
“你刚好可以带着他离苏州些时日,等你们回来,五九前辈也就到了,到那时,我們便不需再担心。”
沈秋皱着眉头,他說:
“小铁身上有秘密,带他去潇湘倒不是不行,我只是怕,万一路上出了事...”
“墨门中人会沿途保护的。”
瑶琴說:
“你不用担忧,墨门中人最擅易形伪装,他们常打扮成贩夫走卒,若是出了事,他们自然会现身相助。”
“好吧。”
沈秋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他要离开,瑶琴便问道:
“你和青青丫头,是不是有了些别扭?”
“沒有,那丫头的性子,怎么会有闹别扭的时候?”
沈秋笑了笑,他打开门,轻声說:
“只是丫头心中有些心结,我在想办法开导,小孩子嘛,都這样,過几日就好了。”
說完,沈秋便告辞离开。
瑶琴坐在房裡,看着沈秋的背影,這带着轻纱的掌家姑娘想了想,对身边的侍女說:
“去把青青請過来,我有话问她。”
沈秋在琴台中找到折铁少年,把這事对他說了說,折铁并不抗拒走镖這回事,但他有些忧愁,他对沈秋說:
“沈秋大哥,我也略通武艺,你伤势刚愈,遇到情况与人动手怕是不变。我能帮忙,但却沒有趁手兵刃。”
“這有何难?”
沈秋诧异的說:
“去琴台武库裡寻一件便是,你用刀,還是剑?”
“剑!”
折铁跟在沈秋身后,伸出手比划道:
“但這苏杭之地,怕是沒有我在师门中用的那种剑。”
“怎么說?”
沈秋来了兴趣,這来历神秘的折铁少年,莫非用的還是奇门兵器?
“我用的是重剑,沈秋大哥。”
折铁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你长居于苏州,应是沒见過那种沉重兵器,如门板一样,精铁打造,越沉越好。
我在师门中,每日清晨时分,于礁石上,对着海潮演练剑式,以潮水冲击之力淬炼身体,凝聚真气,练了数年,也只是初窥门径。
唉,可惜我师父得了重病,一月之间便撒手人寰,還沒来得及教我更深妙的剑式。”
沈秋眨了眨眼睛。
他从地面捡起石块,在脚下画了個前世记忆中那些双手重剑的样式,对折铁說:
“是這种剑?”
“对,就是這种,但沒有這般繁琐...”
“那你跟我来,锻师那边有合用熟铁,這种剑不需要精心琢磨,只要敲出大概形状,应该不难。”
“也顺便让我看看,你這重剑剑式,到底是何般模样。”
另一边,瑶琴房中。
青青坐在瑶琴身边,一边揉着额头,一边愁眉苦脸的說:
“师兄說要与我谈谈心,我真是多事,之前就不该說那话的。”
瑶琴拍着青青的肩膀,她轻声安慰道:
“青青啊,你异常聪慧,却也還小,你不懂有时候一句话就能让亲人反目,我看沈秋說着不在意,其实也是很在意的。
他說要帮你解开心结,但沒准也是帮他自己解开心结呢?”
瑶琴看着青青,她温声說:
“沈秋是疼爱你的,不然也不会冒着危险去救你,你要相信你师兄。
但就如他所說,有些话啊,憋在心裡,憋久了就成了麻烦,不如借着這個机会,把你们两的心结都解开。”
“他让你写下来,那就写下来,把心中所想都說出来,沈秋把你当妹妹,自然是不会生气的,你放心大胆去做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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