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逝者祭奠
這是朝廷設置的休息处,在全国各地都有,只是江南之地因为富庶和平,這驿站也修的颇为大气。
就如一座小客栈一样。
若是往来行人不愿住“国企”驿站,在不远处還有几座客栈可供選擇。
其中還有一家客栈,打着“河洛客栈”的旗子和招牌,那边是雷爷的河洛帮的产业了。
那帮商人,還真是会做生意。
此时正是上午时分,還未到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城外驿道上也有人来人往,還有易家镖局的一支队伍、
人数挺多,似乎是要去远地送镖。
在驿站前方,沈秋和青青将马拴在饮槽边,招呼驿站伙计,为马匹加点草料和水,再多准备一些干粮饮水之物。
他们是在送别。
折铁少年也站在此处,他穿着一身方便行动的黑色劲装,外套宽大长袍,那身高八尺的個子,让往来行人频频侧目。
這少年人身后是一架马车,裡面放了些行路之物。
他今日便要启程去洛阳,在那裡和潇湘弟子们会合,一起前往齐鲁之地。
林慧音是去为师父找大夫,而折铁是去寻亲。
“你這一路要小心些。”
沈秋叮嘱到:
“你随我們走了一趟潇湘,但還是经验不足,有什么不懂的,就询问李家药铺的伙计,他们会帮助于你。”
“是。”
折铁少年低着头,他对沈秋說:
“這次之事,還是感谢大哥,若沒你說项,我也离不得苏州。”
“我倒是希望你留在這裡。”
沈秋叹了口气,他說:
“十四五岁啊,這么大的年纪,就只是個半大孩子,又怎么放心让你一人行远路?只是你心中有所挂念,总是拖着也不是個事。
但你要记住,小铁,两月之期,不管你找不找的到家人,你都必须赶回苏州来。
你身上有些牵连,我想你自己也明白,這可是关乎小命的事情。”
折铁少年点了点头,他說:
“我懂得,大哥,必然会按时赶回来的。”
两人說话间,青青丫头也提着一包干粮和几個水囊,从驿站裡走出来,她和折铁少年是好朋友。
现在好朋友要走,她心情自然不会太好。
她将手裡的干粮包袱递给折铁,說:
“小铁,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听宋叔說,那齐鲁之地颇不平静,要是遇到危险,便去找当地丐帮相助,宋叔给了你书信的。
是的,我随身带好着呢。”
折铁少年摸了摸胸口,那裡有宋乞丐给他的书信。
遍布全国的丐帮近些年来,在大龙头张屠狗的协调下,内部越发团结,遇到事情,又是宋乞丐這苏州掌事請求,齐鲁丐帮還是会帮助一二的。
“還有你那把剑。”
青青丫头看了一眼马车,她颇为担忧的說:
“你提不提的起来啊?
那琴台的几位锻造师傅都說,那东西做出来就是個摆设,他们說根本沒人拿那种东西打架的。”
“别听他们胡說。”
小铁嘿嘿笑了一声,他摸了摸脑袋,露出憨厚的笑,对青青說:
“我在师门中所用大剑,比這把剑還要重上几分,我师父用的那把剑,更是這剑重量两倍以上呢。
自然是舞的动,也打得动,還足以自保的,青青不用担心我。”
“是啊,小铁天生神力。”
沈秋拍了拍小师妹肩膀,他說:
“若是寻常兵器,他用起来還颇不顺手,就這门板重剑,才能发挥他的惊人气力,不過,给剑上装锁链,我倒也是从未听說過。”
沈秋狐疑的看着折铁,他說:
“虽然我知你所学绝非寻常武艺,但這,真有用嗎?”
“有的。”
折铁少年摆出一個古怪姿势,他說:
“這样丢出去,用锁链還能收回来,遇到群攻,便抡起大剑,寻常人物,也是近不得身的。”
“這样啊。”
沈秋若有所思。
三人又說了会话,那边李家药铺的车子已经准备出发了。
他便不再浪费時間,伸手拍了拍折铁少年的肩膀,对他說:
“你這便出发吧,我們在苏州等着你回来。”
“好的。”
折铁少年对深秋和青青挥了挥手,便坐在马车上,跟着李家药铺的车队走上驿道。
沈秋和青青目送他离开,他扭头看了一眼身边沉默不语的青青丫头。
他轻声打趣說:
“你要是也和瑶琴一样,通晓琴艺,今日便可弹琴相送了,多有格调啊。”
“嘁。”
青青不爽的瞪了一眼沈秋,她說:
“坏师兄,你肯定又想起了林慧音,你是想她了吧?”
“你這丫头!”
沈秋不满的伸手在青青脑门上弹了一记,他說:
“都說了,我沒有那种念想,我今年年方十七...還不打算早恋呢。”
“你不說你才十七,我都以为你已经二十七了。”
青青解开马缰,翻身上马,她对沈秋吐槽道:
“你根本就不像個年轻人,老气横秋的,倒是越来越像师父了。”
沈秋不接话。
他也翻身上马,就任由马匹载着他和青青,慢悠悠的走向苏州,走了片刻之后,沈秋突然說:
“說起来,也好久沒去祭拜师父了。”
他看着青青,他說:
“要不我們去琴台一趟,祭典下师父,今晚怕是赶不回苏州了,那就歇息在琴台那边,你和瑶琴也叙叙姐妹情,如何?”
“好啊。”
青青拉着马缰,调转马头,她对沈秋說:
“琴台那边也有火烛纸钱,刚好也不用准备了,走吧,师兄,我們比一比,看谁先到琴台呗。”
“骑马啊?”
沈秋摇了摇头,他說:
“骑马有甚意思,不如比比身法。我看你最近修行提纵也小有所成。我等把马寄存在驿站,明日来取就是了。”
“好啊!”
青青嘿嘿一笑,笑容中颇是信心满满。
一刻钟之后,两道身影在驿道远处的林中飞驰而過,最开始,青青還勉强跟得上沈秋的步伐、
两人身轻如燕,在林中向前窜动。
偶尔起落,也是脚尖点地,就如燕子飞掠,蜻蜓点水,又复尔再起。
但時間超過一炷香后,青青丫头就难以为继了。
她的脚步慢了下来,起落之间也是气喘吁吁,香汗淋漓,体内真气已然耗尽,勉强再坚持数息,就连双腿也如灌铅一样。
反观沈秋,還是那般不紧不慢,還将双手背在身后,起落之间,长发飞舞,倒是颇为潇洒。
那手魅影步法的提纵功夫,显然是已得其中三味。
“师兄!你等等我呗。”
青青最后干脆也不跳跃了,就在林间奔跑。
但也跟不上沈秋在树枝间飞跃,她只能仰头大喊,但眼前已经沒有了师兄的身影。
就在青青恨得牙痒痒的时候,一道魅影自她身后落下,悄无声息的前走几步,伸手拍在青青肩膀上。
“呀!”
青青受了惊吓,转身就丢出一把飞刀。
“啪”
那飞刀被沈秋两指扣住,他看着青青,說:
“反应不错,师妹,看来暗器功夫也沒拉下啊。”
“你又吓唬我!”
青青抱着双臂,别過头去,头上扎着的丸子头摇来摇去,她不满的說:
“就是要显摆你轻功好呗。”
“哪有,只是和你游戏一下嘛。”
沈秋将小飞刀還给青青,他蹲下身体,对青青說:
“来,我背你吧,一会你真气恢复,便自己走。”
青青也不拒绝。
她动作灵巧的爬上师兄后背,双手环在沈秋脖子上,沈秋双手托着她的腰,体内雪霁真气运转起来,背着這身体轻盈的丫头,便跳上头顶树枝。
他如灵猿一样,在树枝间提纵跃动,青青则闭着眼睛,恢复真气。
她小声问道:
“师兄,你說为何我們都是一起练武的,你的进步這么快,我却這般慢?”
“不慢了已经。”
沈秋回答說:
“不到一個月的工夫,就能把魅影步法用到這种程度,你的天赋着实不错,只是体内真气不足罢了,再练上几年,你也能如我一般了。”
“你的真气也浑厚了很多啊。”
青青又說:
“内功修习的惊人呢,這般长途奔袭,你呼吸不乱,动作精准,必然是内功大成了。那套鱼肠功,师兄你已经修好了嗎?”
“不是鱼肠功。”
沈秋开玩笑說:
“在潇湘时,那一日我便告诉你,我自梦中学了一套好功夫呢。”
“那教教我呗。”
青青瞪大眼睛,她說:
“我也想如师兄一样进步神速,总好過再遇事情,只能等你救援。”
沈秋沉默了片刻,他說:
“教,不是不行,但不能是现在。”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青青不满的說:
“就像是你小时候骗我說为我买糖,到现在也沒买。”
“要等到啊,等到我們光明正大的用出這套功夫,也无人敢来找事的时候...”
沈秋安抚道:
“那一天還有很久呢。
再說了,鱼肠功也是极好的内功,正适合你這個年纪练,還能助你身形轻灵,也能加持暗器威力,只是别被他人发现便是。”
青青点了点头,师兄說的有道理,那套鱼肠功可比江湖心法强多了。
她学了這套内功到现在一個多月,算上每日药浴,运功时积累的真气,要比往日那般速度快得多,否则也无法支撑青青提纵一炷香的時間。
也不知道师兄是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她想了想,又有些忧愁。
她对师兄說:
“但鱼肠功只有初篇,练到真气圆润锋利,便无法继续练下去了。”
“别急嘛。”
沈秋笑了一声,他想起了在烟雨楼救走魔教公子的那名刺客,便笑着說:
“现在是沒有,但指不定,以后就有了呢。”
他背着青青朝着落月琴台一路掠去,体内雪霁心法不断运转,真气源源不断。
沈秋寻到那個消耗与补充的平衡点,便维持在那般不紧不慢的速度上。
只是,這提纵术在长途奔袭时,也不见得就比骑马快多少。
還要背着青青丫头,以往半個时辰就能走完的路,两個人硬是拖了一個时辰多。
待他们到达琴台,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恰好遇到瑶琴正用午饭,青青和沈秋便厚颜无耻的去蹭了顿饭。
瑶琴還对他說,那副山水画再有三五日工夫,便也画完了,她還打算在沈秋那把折扇另一侧,题一首诗。
沈秋自然沒有拒绝。
瑶琴的丹青技艺他也见過,确实堪称大家风范,比他那一手稀烂丑陋的毛笔字强到不知道哪裡去了。
這瑶琴姑娘,真的是古代大家闺秀的优秀典范。
不但人美声甜,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我過几日要去两广一趟,看看我家商号事宜,青青与沈秋要不要随我一起去?”
在吃完饭后,瑶琴突然问了一句。
“我便不去了,還要好生练武呢。”
沈秋看着青青,他說:
“你要去嗎?”
“不去了。”
青青嘿嘿一笑,对瑶琴說:
“我也要练武呢。”
“這…”
瑶琴那边戴着面纱,看不清表情,她又說:
“這苏州城裡,近些日子乱了些,我听黑叔說有好多江湖人物往来,你们不随我去两广,也最好别待在苏州。
我還要過几日才走,若是你两想出去散散心,便随我一起去,我等着你们。”
瑶琴似有些欲言又止,又有些心事。
她对青青和沈秋說了几句,便回房去了。
青青和沈秋则带着香烛纸钱,来了路不羁坟茔祭拜。
這坟茔在琴台边缘,正靠在湖边,虽是琴台内部营造的人工湖,但也接通太湖水域,按照落月琴台的方位来算,应该是在前世的吴江区边缘。
勉强也算是太湖湖畔了。
路不羁的坟茔,在苏家祖坟边,苏家這等累世豪商,家族墓园自然也是修的极其大气,占着一处小山坡,有一個小区那般大小。
沈秋和青青越過山坡,一边說着话,一边来到师父坟茔前。
但在走過一处树林后,沈秋却突然伸手将提着竹篮的青青拦住。
两人向前看去,在路不羁的坟茔石碑前,正站着一個身材高大的人。
那人身穿黑白两色点缀的长袍,内衬宝蓝缎衣,穿着黑色步靴,头发束在脑后,留着文士髻,還带着一個古色古香的竹簪子。
沈秋定睛看去,那人手上带着一副黑色手套。
看似寻常,但要比普通手套更大一些。
在指尖处還点缀有黑白色铜片,手背处摆成奇门形状,颇是诡异。
那种形状符文,沈秋在墨门墨黑的佩剑上也见過,莫非,眼前這位气度不凡的男人,是墨门中人?
他似乎沒感觉到躲在林边的沈秋和青青,那人身体挺直,双手背负在身后,面对路不羁的墓碑。
闭眼凭吊,脸上沒有表情。
這人应该是在真心怀念。
只是,瑶琴也未对他說過,今日有人来祭奠师父啊?
“师兄,那是谁?”
青青压低声音,对身边的沈秋问到:
“那是师父的朋友嗎?就和宋叔一样,我可从沒见過他啊。”
沈秋還未回答,便听到有声音自耳边响起,厚重低沉,如阴云雷鸣一般。
“两位小友,现身一见吧,我,乃是路都尉故人。”
沈秋和青青对视了一眼,人家都出言邀請了,自己再這么藏着,也不是個事。
他便扶着刀,带着青青走出来,走向师父坟茔。
他对那看上去有三十多岁的男人抱了抱拳,问到:
“還請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人看了沈秋一眼,又看了看他腰间刀,最后看了看躲在沈秋身后的青青。
其目光在青青身上停留了片刻,便又回头看了看眼前那朴素的墓碑。
他轻叹了口气,說:
“我叫任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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