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王厉交代的三件事
沒错,新进的這個青年就是王厉。
一看到他,我就松了口气,知道自己的苦日子终于结束了。王厉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一拳砸在秃头的脸上,秃头咕噜噜滚下床去,接着又飞地爬起来整理了一下床。
“厉哥您坐。”秃头点头哈腰的,很难想像他刚才還是一副嚣张的模样。
王厉坐在了秃头那张代表着权势和地位的前铺上,然后又狠狠地踹了他一脚,秃头捂着腿嘿嘿笑道:“厉哥,您這脚還是這么有劲儿。”腆着個脸蹲在王厉身前,伸手捶着王厉的腿,“厉哥,您咋也进来啦?哪個不开眼的警察抓的您啊!”
王厉沒搭理他,而是用下巴指了指我:“那是怎么回事?”
我還浑身是伤的靠在墙边,秃头看了看我說道:“那是個傻逼,刚进来不懂规矩,昨天晚上還敢偷袭我,被哥几個捶了好几顿啦!厉哥,想看节目不?我让他给你表演個。”
“哦?号子裡都有什么节目?”
一看王厉来了兴致,秃头立刻說道:“那可多啦!看报纸、报站名、学狗叫,都挺好玩!”
“报站名怎么說?”
“就从东街背到西街,报错一個站名赏一個耳光,不出一個小时保证他倒背如流!”
“這個好玩,就這個吧。”
“新来那個,报站名!”秃头一下来了精神,指着我說道。
我躺在地上沒动:“我不会啊,你来做個示范呗。”
“示范你妈個逼!”秃头跳起来就要揍我。
他刚跳起来,王厉就从背后踹了他一脚:“别打人啊,让你示范你就示范一下呗。”
秃头皱了一下眉,這個老油條何其奸猾,還能看不懂现在是什么意思?他立刻蹲下来,捏住鼻子模仿着公交车轰轰轰的声音:“东城二路汽车现在啦!第一站是中医院……”
他還沒报完,我就站起来甩了他一耳光:“操,我們东城一中呢?”
“东城一中沒有站台……”
我又一個耳光打過去:“我說有就有!”
“是是,有有有……第一站是东城一中……”
我又一個耳光打過去:“他妈的几路车還沒报呐!”
总之,无论秃头說什么我都一個耳光甩過去,想挑毛病实在太简单了,普通话不标准、短句有問題、根本沒听清、沒提醒旅客下车注意安全等等。十几個耳光過后,秃头的脸已经成了猪头,鼻子和嘴巴的血不停往下滴着。门外,管教轻轻敲了敲窗。
“差不多得了。”
“好。”
答应完管教,我又轻声对秃头說:“给我滚到厕所去,晚上再收拾你!”
秃头忙不迭跑到厕所,拿着抹布来回擦起地来,而我则朝着王厉走了過去。
“厉哥。”
“嗯,坐。”
我也坐在了秃头的前铺上,王厉很随意地掀开被褥,从下面拿出烟和火机来,熟悉的就好像這裡是他家一样。我俩每人点了根烟,王厉又扔给秃头一根,秃头捡起来连声道谢,同时又挑衅地看着号裡其他人,意思是老子的地位還在,别他妈不开眼。
王厉轻声对我說:“他這号长是买来的,還是要给他几分薄面,不然管教该不高兴了。”
我点点头,同时也觉得受宠若惊,王厉還是第一次這么平易近人的和我說话。抽着烟,我俩就开始聊天,他问我什么时候进来的,做笔录的时候都說了些什么。我一一作答,王厉点点头說:“照实了說就行,千万别有所隐瞒,你這事沒大問題,查清楚了就能出去。”
說实话,王厉這么說话我還有点不适应呢,可能是习惯他高高在上的骄傲模样了。有王厉在這,我的小日子過的不错,吃饭的时候不用和他们分那几個馍馍,和王厉、秃头一起吃带肉的大米盖饭;干活的时候也不用我动一手指头,号裡其他犯人全部代劳就可以了。
各地拘留所裡的活儿都不同,我們這附近有個火柴厂,所以就近签了個协议,整天帮他们糊火柴盒。到了晚上,就是看新闻联播,還让其他犯人背监规,秃头又呼呼喝喝上了,我看他实在不顺眼,经過王厉的同意后也让他背监规。這傻逼,第一條都背不下来,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天天抽查别人,我又趁机甩了他十几個嘴巴子,他才老实了许多。
号子裡有监控摄像头,但一般不闹大的话根本沒人来管。快睡觉的时候,王厉让我把铺盖搬到前面来,终于能远离厕所那個污垢之地了,這也是在号子裡所能享受到的最高待遇。后来我才知道,为了防止串供,同案犯是不能关在一起的,想必是杨指导员安排王厉過来的。
王厉让我趴在门口喊林子和刚子,问他俩有沒有事,他俩就在隔壁号,說沒事,小日子滋润着呢。這些個亡命之徒,走到哪裡都不会過的太差,恶人自有恶人磨么,他们总能把其他恶人磨的沒有脾气。可能是共患难的缘故,王厉对我的态度好了很多,但对其他人依旧犹如寒冬般冰冷无情,根本不把他们当人看,兴致来了還让他们站在厕所裡洗冷水澡。
這大冬天的,就算号裡有暖气也扛不住啊,好几個当天夜裡就烧了。
就這么過了两三天,杨指导员找過我几回,說案情进展的很顺lì,两家虽然众口一词地說我也是同案犯,但也证实我从头到尾确实都沒动手,再加上王厉等人的供词,再過几天我就可以出去了。我知道我這边肯定沒事,但我悄悄问杨指导员,王厉他们会怎么判。杨指导员說你管他们干嘛,一帮渣滓,判多少年都是轻的,這次要挖一挖他们以前的案子,争取一次判多一些,算是为民除害。
王厉显然也感觉到了形shì的严峻,瞅了個机会和我长谈了一次,說他们哥几個是栽了,三年往上肯定是跑不了的。听到這话,我心裡是又喜又忧,喜的是前天還愁怎么干掉王厉,结果现在他就被抓了,感觉有点天助我也的味道;忧的是王厉這一判,還不知道王瑶得难過成什么模样,其实我心裡也不太想让王厉坐牢。王厉狠归狠,但他這人确实還不错。
接下来,王厉和我說了几件事,件件都让我心惊不已。
第一,他說他虽然坐牢,但是东街的地盘不能丢,他会找人把消息传出去,让王瑶接替他的位子。但是王瑶毕竟是個女的,所以他希望我能帮她一把,镇住东街的那帮混子。(我答应了,王厉现在对我的信任真不是一星半点。)
第二,他和白爷說過的那個患了食道癌的老太太,化疗還要继续,所以费用也要续上,他们一伙裡有個叫二毛的专管帐房,他有一张银行卡也在二毛那裡,让我到时候去要就行。(這事算不上心惊,更多的是感动吧,王厉虽然身陷囹圄,却還是挂念着那位老太太。)
說第三件事的时候,王厉的表情异常严sù,他告sù我千万别让猴子搀和东街的事。“我不管你们关系多好,那孩子绝对心术不正,我感觉到他在觊觎我的位子。”(听了這话,我還真是哭笑不得,其实王厉的直觉也蛮准的,我则告sù他猴子已经回家了,可能不回来了。)
交代完這三件事,王厉更显坦然许多,每天闲着沒事就坐在门口和林子、刚子隔空对骂,貌似有点四大皆空的感觉。我也够无聊的,有时候還帮其他犯人糊糊火柴盒,王厉看见了就說我天生是個劳碌命――他现在都能和我开玩笑了,放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一個星期以后,管教在外面喊我的名字,說我的案情有进展了,让我去派出所报道,便给我办理了转移手续。临走前,王厉叮嘱我一定要记得那三件事。办完手续,领完东西,杨指导员亲自来接的我,开车在路上的时候就喜笑颜开,說现在基本确定沒有我的事了,等我回去按個手印就能离开。回到派出所,我爸也在,看他一脸疲惫,就知道這几天沒少奔波。
不過,我爸看到我還是脸上一喜,趁着沒人的时候问我拘留所好不好玩,有沒有坏人欺负我之类的。我說可好玩了,我在裡面是牢头,過的那叫一個潇洒。我爸說我放狗屁,還說我越来越能吹牛了。办完所有手续,我爸陪着我出了派出所,我看见外面街上到处都贴着圣诞老人的画像,就问我爸今天几号了,我爸告sù我12月25号了,果然到圣诞节了啊。
从号裡出来,才知道“重获自由”和“恍如隔世”是一個意思。我问我爸是不是家裡准备了晚饭,我爸說是,我妈从下午就开始忙活了。
我說:“我能带個姑娘回去一起吃嗎?”
我爸立刻双眼放光:“是儿媳妇嗎?赶紧的,别废话!”看着比我還激动。
我就给王瑶打了個电话,告sù她我出来了,让她在学校门口等我,晚上一起吃個饭。我爸立刻开车调头,朝着东城一中的方向驶去。我爸开的是公车,二十来万的档次,副处也就這個待遇了,毕竟還是比不上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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