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我只想要活下去。” 作者:未知 凌晨一点,大楼走廊上的灯亮了起来。 饺子背着昏昏欲睡的蛋糕妹子,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和我們挥了挥手。 他是借了朋友的车开车過来的,打算把蛋糕送回家再休息,因此跟我們打了個招呼就先离开了。 鸡飞狗跳地折腾了一整個晚上,所有人都累了,帮Aya收拾了一下房间后,我也拉着阿撒托斯走出了大门。 丁一站在走廊上点烟,犹豫地问我:“你住哪儿?要不要我送你過去?我只是客气一下,你千万不要答应。” 說這句话的时候,他情不自禁地瞥了阿撒托斯好几眼,夹着烟的手微微颤抖。 “好啊,麻烦你了。”于是我爽快地同意了。 丁一深深吸了一口烟:“我算是明白D级人员的心情了……” 他要去把车开出来,就先下了楼,全身都散发着不情愿的气息。 “嗯?他们都走了嗎?我送你下楼吧。”Aya披着厚外套从屋子裡钻出来,看见我正在用阿撒托斯的手指玩捏捏乐,顿时啧啧称奇,“你真的是普通人类嗎?” 我:“啊?我当然是。” 我正在研究要怎么把被我弄成死结的手指打开,折腾了半天,阿撒托斯的手指柔软地散开了,恢复成普通的样子。 “我還是想不太通。”Aya看着我們,嘴裡叨叨個不停,“正常人类怎么能做到這一点的……” “其实很简单啦,放平心态就行了。”我开始讲我的经验之谈,“要战胜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恐惧转换成欲望——” 我只是想告诉她烤鱿鱼真的很好吃,谁知道Aya一脸了悟地道:“我懂了,你好自为之。” 她怜悯地看了我的腰一眼:“触手果然是魔法少女的好朋友……” 我:“……” 妈的,被她這么盯着,我真的开始觉得腰又在隐隐作痛了。 我拉着阿撒托斯的手走在前面,他除了被动地跟着我以外,几乎沒有什么多余的反应,其他人跟他說话也全都不理。 其实平时在家裡的时候,他也很少做别的事,只是根据我的要求做出一些反应,除此之外做什么都是一副毫无兴致的模样。 沒别人的时候我還可以跟他撒娇互动一下,有别人在场,我就不太好意思多做些什么,只好转過头去跟Aya继续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但阿撒托斯這家伙经常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旁听了半天,他冷不丁对我說:“你要是喜歡她的话,我可以把她改造成你的奴隶。” Aya的脚顿时就是一软:“這、這么刺激的嗎……” “从你们见面到现在,她一共对你发表了总共八次求交配的請求。”阿撒托斯說。 “嗨呀,你别管她,她就是嘴上說說……”我帮Aya解释道。 “不,她每一次都是真心的。” “……” ……操,她居然是真心的!這個人比我想象的還要糟糕啊! 這個对话听来很像是我男朋友在吃醋,但我知道,在给我找后宫這件事上,阿撒托斯百分之百是认真的——他完全沒有吃醋這個概念。 他应该是察觉到了我对Aya抱有好感吧,虽然這样的好感和爱情无关。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想了想,還是用事实来說明好了。 “Aya。”我温和地问道,“你到底是喜歡我,還是只是喜歡被我拒绝时的快感呢?” “当然是后者啦!”Aya秒答。 “看到沒有?這家伙只是個变态而已。”我语重心长地对阿撒托斯說,“你千万不要变成這個样子。” 他呆呆地点了点头。 走下楼,在Aya的带领下,我們又在這個小区裡弯弯绕绕地寻找出口。 远远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住所,Aya咂咂嘴,打起精神,伸了個懒腰:“活着真好!我再也不想看到任何的异类生物了!” “說得好像你是人类似的!”我终于忍无可忍,把這個槽给吐了出来。 话音落地,周围突然寂静了下来。 Aya看了看我,伸出细长的手指,轻轻地按在了我的唇上。 “嘘,不要這么說。”她說。 她面色平静,嘴角噙着一丝笑,收回手走到了我前面,忽然說道:“一個月前,我遇到了车祸。” 她停下脚步,看了看远方。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侧脸。 “我有好多事都沒有做。沒能赚大钱、实现梦想、和帅哥美女多来几发……可是在遇到死亡的时候,我什么都沒想。 “……真的很痛啊,我流了好多血,也不能动,那时候满脑子裡只剩了一個念头……想要活下去。 “……司机逃跑了,我一個人躺在荒郊野岭,然后遇见了……一個奇怪的生物。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它沒有具体的形态,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但是,它会听从你所有的命令,它问我想要什么…… “我只想要活下去。 “它告诉我,它沒有治愈他人的能力,但可以换一個方式实现我的愿望…… “——阿赦,你說什么是‘活着’呢?身体的存活是活着嗎?大脑的存活是活着嗎?人类到底是以一种怎样的状态存在的呢?” Aya的声音有些缥缈,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遥远的天空。 說着說着,她将视线收了回来,落到眼前。 入眼之处,老旧的小区零星地亮着灯,有的住户還沒睡,电视的声音偶尔会飘入耳中。 這些稀疏的灯火和声响,全部都是人类存在于此处的证明。 “你那么闲的话,可以去看看笛卡尔和量子力学。”我建议道,“保证你会看得大脑发晕,最后觉得自己真的是在浪费人生、沒事找事。” “哈哈哈,你說得对。”Aya還是那副沒心沒肺的样子,“总之,我最后昏過去了,醒来后发现自己完全沒事——我大概遇到了奇迹吧。” 她顾左右而言他地回应了我的吐槽,沒有再說别的话,只是将我送到了小区的入口处,对我挥挥手就离开了。 我走出大门,发现丁一蹲在自己的车旁,点着一根烟,一脸沧桑地望着远方。看见我們俩的身影,他立刻跳起来掐灭了烟头,把我們两尊大神請上车。 上了车,他把手机放到一边,打开导航,输入了我给的酒店地址,开了一会儿车,又沒头沒尾地說:“你還记得黑猫当初在论坛上贴了什么资料嗎?” “和SKT公司有关的嗎?”我很奇怪他为什么還要提起這個,但還是回答道,“我基本上都不记得了。” 說实话,论坛上那么多大长篇的资料,我就沒几個是看完的,大多都是瞟了几眼记住一些重点,方便自己日后用来装逼…… “那我作为一名资深坛友,可以跟你讨论一下這些‘资料’……”丁一在“资深坛友”四個字上加重了音,這才說,“大概是叁年前吧,有渔民在北极附近捕获到了一個奇怪的生物,之后SKT公司将它一直放在位于欧洲的某個研究所裡,对它进行了长期的收容和研究……不幸的是,由于实验事故,它逃了出去。该生物最大的特征就是:它可以完美地模拟一切自己见過的生物。” “……” “……前不久啊,意大利出了一個奇怪的车祸案,你有看到嗎?”丁一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說,“肇事司机逃逸后又自首了,回到案发现场发现被他撞死的尸体头沒了,就剩個身子搁在那儿,警方查了好久,甚至查不出来那具尸体到底是谁的……” “……” 我說不出话来,只是又想到了那個鲜活的身影。 到底什么算是活着呢? 继承了记忆、身体、感情,活下来的算是“它”還是“她”呢? “——当然,這一切都跟我无关。”最后,丁一回過头笑了,“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负责和政府接洽的小职员罢了——今晚回去我要给上司写报告,你說我怎么写比较好?有沒有必要再多写一篇?” “好好开车。”我面无表情地說,“你前面有一具无头女尸。” “哈哈你就扯吧——卧槽!” 看清前窗上挂着的东西后,他一個急刹车,目瞪口呆。 一具干枯的无头尸体贴在窗户上,看不清性别特征,但它的身上穿着一件褪色的连衣裙,像是個女性。 车窗外的景色已经变了。 天空像個倒扣的深渊,像是要把地面的一切都吸进去,周围的建筑都在不断地拔高、拉长,原本快要到的路口也被无限地拉远,看不到尽头。 从头顶的深渊裡,有数不清的东西掉了出来。 红色的血块、青色的内脏、断裂的肢体、各种干瘪和膨胀的尸体簌簌落下,堆满了街道,砸得车辆顶部发出钝重的碰撞声。 丁一 毫无反应,而我则是习以为常地摇了摇坐在旁边的阿撒托斯:“醒醒!” 他的眼睛甚至還是睁着的,被我摇了好几下都沒反应,直到肋骨又被我揍断了两根,那双眼睛才有了焦距。 随着他的苏醒,车窗外的景色又都恢复了原状。 “不是我說你,這几個月来都多少次了?”我有些生气,“你知不知道我下班回家发现满大街都是内脏,看起来真的很沒胃口?”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阿撒托斯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抱歉啊。”我很不好意思地对面色铁青的丁一說,“他睡着了就经常会這样,醒来就好了。” 丁一一言不发地把我們送到了酒店门口。 “我想通了,這個世界果然還是吃枣药丸。”离别前,他幽幽地跟我說,“我决定报告什么的随便编编就行……反正我只是想混工资……” “……你能想开就好。”我只能這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