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别动
我抱着膝盖坐在乌篷船外,侧脸看着周老爹的尸体越漂越远,渐渐化作一個小黑点,终于被江面上的风吹得眼睛刺痛起来。
我眨了眨眼,沒让泪水掉下来,那会让我看起来很多愁善感。
毕竟周老爹又不是我亲爹。或者說,不是這具身躯壳子裡新来的小贱货的亲爹。
是的,我是穿越的。而穿越之前的我,是一個小有名气的贱货。有多贱呢?男人对我咬牙切齿,女人将我恨之入骨。
周老爹的尸身消失在江面上,触目所及是一片茫茫水色。我终于收回视线,低下头,看向碧绿的江面上。
我今天才穿越過来,一回神就是打打杀杀。常遇春抓着我,不让我被蒙古人打死。然而他自顾不暇,還是多亏了张三丰张真人的救助,才得以脱身。
然后便是收敛周老爹的尸,我到现在都沒来得及看,女神周芷若的模样。
是的,我穿越到了倚天屠龙记,金牌猪脚张无忌的初恋情人,周芷若。
碧绿的江面上,倒映出一抹倩影。身段窈窕,手脚细长,青丝如瀑,面若芙蓉,是一個十足的小美人儿。
我一下子笑了,俯身去触水面。
“哎!你别想不开!”肩膀上按了一只手,力气很大,压得我动弹不得。
我扭头一看,是少年模样的张无忌。他生着病,脸色白,嘴唇青,但不影响他俊秀的面容。
他大概是误会了,以为我伤心太過,想不开要投水,因而死死按住我。
“我沒有。”我终于說出第一句话。话一出口,我就现這具身体還有一把好嗓子。虽然目前有些沙哑,但本质清脆灵动,难以掩盖。
我更高兴了,甚至朝他抿出一個笑容:“我为什么想不开呢?我长得這么美,我要活得长长久久。”
他张大了嘴巴,脸上露出惊异,脖子动了动,似乎想转過头,但是却沒动。
好一会儿,他才半信半疑,松开了我的肩膀,却改为抓住我的手臂:“你别坐這儿了,风大,别把你吹下去。”
一边說着,一边不容置疑地扯着我进了裡面。
“太师父,她,她似乎疯了。”我听到张无忌凑到张三丰的耳边,压低声音說道,“我刚才看见她要投水,但她說她长得這么美,才不会投水,她,她……”
他一边說着,一边往我這边看了一眼,正好对上我的视线。
我冲他笑了笑,他更慌了,脸上“唰”的一下红了。
张三丰大概好些日子沒见他面色红润的模样了,一时竟有些看呆了,好半晌才道:“无忌,你别胡說,我瞧着這位姑娘是個想得开的,不会做那种傻事。”
“是的,我不会的。”我冲张三丰点点头,余光瞥见张无忌纠结的神色,想了想還是给出一個解释,“父仇未报,我怎能懦弱寻死?”
我眼睁睁地瞧着张无忌愣了一下,不知想到什么,敛起神色,低下脑袋。
“我叫周芷若,多谢张真人今日的搭救,来日若有机会,必将报答救命之恩。”我站起来,冲着张真人深深拜下。
张三丰是個好脾气又仗义的老江湖,他才不在乎我的這点心意,但他很尊重别人,笑着扶起我:“周姑娘言重了,這点小事不足挂齿。”
說完,他目光微转,移向旁边的常遇春。那個意思是,我最好也谢谢常遇春。
但我沒有,我甚至沉下脸,掸了掸袖子对常遇春說道:“你救了我不假,但本身事情就是因你而起。如果不是你,我和我爹都不会有性命之忧,我爹也不会死,你不值得我感谢。”
常遇春的脸色顿时不太好看。他站起来,似乎想說什么,又被我打断了。
“但我也不恨你。作恶的是蒙古人,即便今日沒有你惹下祸患,他日也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我和我爹早晚要死。”
我心裡是实打实這么认为的,故而便如此說了。
“到底是常某对不住姑娘。”常遇春的脸色更难看了,有些气愤在他脸上涌动,他从怀裡掏出一件物事,“我身受重伤,性命不保,這個给你,你好生戴在身上,危急之时或能救你一命。”
是明教的火焰令。
我犹豫了下,沒有立时伸手。
我看過电视剧,周芷若早晚要拜入峨眉派的,而峨眉派掌门灭绝师太跟明教是不死不休的架势。我若收了這火焰令,并带在身上,万一给人瞧见了,灭绝不得打死我?
但我又垂涎明教的示好。明教早晚要取代朝廷,建立新的朝代,一旦打好关系,日后我的峨眉派掌门也坐得稳不是?
我想了又想,终于還是伸手接了過来:“谢谢常大哥。”
常遇春见我接過去,他哈哈笑了起来:“小姑娘,得你一句谢谢可不容易。”
“我不轻易谢人。”我把火焰令戴在脖子上,一本正经地說道。
常遇春又哈哈大笑起来。
這回张三丰都跟着呵呵笑了:“周姑娘恩怨分明,倒是有几分江湖儿女的气概。”
說完,他又问我:“之前一直不见你說话,也沒有问你,你家裡還有什么人?往后有什么打算?”
我抿了抿唇,低下头:“我家裡沒人了。”
“這可是家破人亡了。”张三丰愣了愣,悲悯地道。
常遇春便道:“要不你加入我明教,明教中人最重情义,都是兄弟姐妹,你加入教中绝不孤单。”
我往旁边一看,张三丰的眉头皱了皱。這老道虽然是個开明的人,但眼下明教的名声并不好,他肯定不赞同的。当然,這种时候他也不会明說,平白得罪人。
“我不想加入明教。”我摇了摇头,直白地拒绝了他,“多谢常大哥的好意。”
然后便走到船头,跟张无忌并排坐了。
我想加入峨眉,便需要张三丰引荐。但眼下我還沒对他徒孙做喂饭的好事,时机不对。
水腥气扑面而来,我在心裡组织着措辞,沒有急着开口說话。
我才刚穿越,好些头绪沒有理清楚,正好趁着這会儿慢慢理一理。
张无忌未来是明教的教主,武功绝,权利逼人。
而他喜歡“周芷若”。不管周芷若刺他、打他、杀他义父、害他表妹,他都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连骂她一句都不曾。
我并不想跟他那样亲密,我只想跟他交好,日后求助于人,他会念几分旧情。
我這样想着,心裡渐渐有了主意。正在這时,我看见他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說话,又收回去了。
“你脸色很白。”我偏头看他,主动搭话,“你来大姨妈了嗎?”
张无忌茫然地看着我:“大姨妈?”
“像我們女孩子,每個月都会有几天流血,管這個叫大姨妈。”我大概跟他讲了讲,“每到那几天,我們的脸色就会有点苍白。你也是嗎?”
张无忌听懂了,他的脸上爆红,整個人往后缩,两只脚蹬着船板,似乎坐在他旁边的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见他就要掉下船了,便伸出一只手拽他:“哎,你要掉下去了。這种时候,不能沾水,不然脸色更苍白。”
他的脸更红了,像要滴血了似的:“我,我沒,沒……”
沒什么,他却解释不通了。
我觉得真好玩,忍不住哈哈笑了。
当然,我如今顶着盛世美颜,哪怕笑起来也是女神范儿十足,我有這個自知之明。
因为张无忌看着我,整個人呆掉了。
他一定是被我的美色所迷,我心想,更加得意了。
然而我万万沒有想到,他竟然渐渐一脸怜悯:“周姑娘,你要是难過,你就哭出来吧。”顿了顿,“你是女孩子,哭出来也沒关系的。”
我顿时笑不出来了:“你說什么?”
他慢慢坐過来,犹豫着伸出手,在我肩上轻轻拍了拍:“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你還年轻,往后的日子還很长,总能過好的。”
肩膀被人一下一下地拍着,力道不重,节奏又正好,我不知怎么竟然脑子裡一片空白,只剩下周老爹临死前拼命把我从蒙古人刀下推开的一幕。
“周伯父在天之灵,也希望你好好的。”他的声音很低,莫名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但我却感到一股愤怒。
我想到了前世。
前世的我是個孤儿。孤儿院的日子不好過。我又是個大丑逼,从小就眼歪嘴斜,日子就更不好過了。饭菜裡被人埋沙子,床铺上被人浇凉水,头被人点火烧着,心爱的小兔子被人折断腿……
我哭過很多次,每次都期许有人会抱抱我、拍拍我,给我安慰。
我甚至许下诺言,只要有一個人肯对我好,让我为他卖命都行。
然而那個人一直沒出现。
我便重新许下誓言,如果有人敢同情我、怜悯我,我就要他的命。
“你,你怎么了?”张无忌的动作停住了,他看着我,脸上带着几分不解,以及一丝丝下意识的警惕。
我忽然一笑,两手一伸,狠狠将他推了下去。
“扑通!”重物落水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张无忌的惊叫声,“周姑娘,我哪裡得罪了你,你为什么推我下水?”
我趴在船帮上,两只手交叠,下巴磕在上面:“我想知道你会不会游泳。”
“姑娘问我就是了,为什么推我下来?”张无忌在水裡扒拉着,面上有几分恼,“万一我不会水呢?”
我轻轻笑了:“我怕你骗我。现在,我知道你会水了。”
泡在水裡的张无忌,看着船头上趴着的少女,分明生得白净秀美,但他忽而打了個寒颤,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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