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 51 章
其实他本来也沒带什么人来。
张无忌的戒备心很重,谢逊又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他绝不肯冒险。那艘船虽然看起来很大,但只有一些船员及赵敏的随行侍从。其他的人,多一個也沒有。
說来也巧,我們才上岸,远远就看见一堆乱石当中,坐着一团身影。
蓬乱的花白须,坠到了腰腹。衣衫褴褛,露出黝黑的夸张的肌肉。他怀裡抱着一柄大刀,在阳光下,寒光闪闪。
离近了看,老人家双目紧闭,面目十分威严。
“是无忌孩儿嗎?”离得老远,老人家忽然出声,中气十足。
我低头看见脚下的白沙都被卷起来了,不由得为谢狮王的浑厚内力而震惊。
张无忌却十分激动,他撒腿奔去,大叫道:“义父!是孩儿回来了!”
谢逊站起身来,他身形异常高大,加上结实粗壮,就像一座肉山一样。
他听了张无忌的话,却是将屠龙刀往身后一背,使出碗口大的拳头朝张无忌攻去。
拳风如刀,带起片片狂沙。
我和赵敏都刹住了脚步,不往前凑。
谢逊和张无忌互相祭出拳头,你来我往,打得火热。
我看得热闹,试图从拳影中分辨出路数。
但赵敏却急了,她眼见张无忌吃了一拳,倒飞出十几步远,上前去扶:“谢老爷子,您试招就试招,怎么出手不留余地?”
“哼,我与我的无忌孩儿切磋,有你個小丫头片子什么事?”谢逊冷哼一声,而后语气温柔地问张无忌,“无忌孩儿,你带了谁来?”
“我带了朋友。”张无忌說着,挣开赵敏的手,去搀扶谢逊,“另一個是峨眉派的掌门。她武功很好,来给我助阵。”
谢逊便朗然大笑:“是儿媳妇嗎?”一边說着,一边冲我的方向招手,“儿媳妇,来,叫我瞧瞧。”
我内心感叹,剧情的力量真大!
原著中,谢逊就以为周芷若才是张无忌的心上人,认她为儿媳妇。上岸的时候,我离张无忌和赵敏都有一段距离,刚才张无忌被打飞我也沒去扶,他居然還认我为儿媳妇!
“老人家误会了,我跟张教主只是朋友关系。”我解释道,并不上前。
谢逊大笑,声音粗犷爽朗,“我虽然眼瞎,但我听得清楚。方才你们上岸,无忌孩儿拉了你一把。你走得落后几步,他时不时回头瞧你。倒是那個姑娘,虽然离无忌孩儿近,但她鞋裡灌了沙子,走路一瘸一拐,无忌孩儿何曾注意了?你不是我儿媳妇,难道她是?”
這话一說出来,我都替张无忌感到尴尬。
他两面三刀,吃着碗裡瞧着锅裡,我看他怎么收场?
而赵敏的脸色,已经是雪白得跟脚底的沙子一样了。她气呼呼地看着张无忌,眼圈都红了:“张无忌,你還喜歡她是不是?”
這时候,谢老爷子终于明白過来,好像說错话了。
他咳了一声,清了清喉咙,转了话题:“方才那位姑娘叫你张教主,你现在是入了什么教?”
张无忌便搀着谢逊的胳膊,跟着他往前走,口裡答道:“是明教。”
他口吻谦逊,叙事清晰,把当日如何“误打误撞”成了明教教主的事,告诉了谢逊。
等他们說完,赵敏便上前扯他:“张无忌,你說啊,你是不是還喜歡周芷若?那我又算什么?她不要你,你才屈就我嗎?”
张无忌回头看了他一眼,沒来得及說话呢,谢老爷子又给他递台阶。
“无忌孩儿,你爹娘呢,怎么沒随你一起来?”
张无忌回過身去,背对着我們,声音淡淡的:“都死了。”
“怎么死的?!”谢逊震怒,一身须张牙舞爪地飞起来,根根如针。
赵敏急得抓狂,但這时說到张翠山夫妇的死讯,又不好插话。
她恨恨看了我一眼,气鼓鼓地闭上嘴。
“当年我們回到岸上,走漏了消息,五大派逼上武当,问屠龙刀的消息,我爹娘被他们害死了。”张无忌說道。
他声音仍然淡淡的,但是谁都能听得出来,裡面暗藏的恨意。
我听到這话,不由一怔。
他恨五大派,毋庸置疑。
他始终认为张翠山和殷素素是被害死的,并且在万安寺一战后,暗中操控风向,让五大派和朝廷对上。還很精明地借朝廷的手收拾五大派,同时让五大派的人头给明教做梯子。
但他沒必要在谢逊的面前這么直白地說出来。
除非,他也恨谢逊、恨屠龙刀。
我心中一震,脑子裡有個念头,愈清晰。
我之前怀疑他叫上赵敏一起,就是为了给我背锅。毕竟,到现在为止,剧情再怎么跑偏,大致的点還是沒变的。比如他成了明教教主,比如万安寺一战中灭绝死了。那么,周芷若偷了屠龙刀,并嫁祸给赵敏的事,会不会也生?
我从前不敢說出来,就连想一想都觉得羞耻,因为那太自恋了。
而我并不觉得,张无忌有那么爱我——为了哄我开心,他算计赵敏,又偷他义父的刀给我。
现在,我忽然有点明白了。如果仅仅是爱我,他不太可能那么做。但如果加上一点——他恨谢逊、恨屠龙刀呢?
谢逊是他义父不假,并且陪伴他的時間,和张翠山、殷素素一样长。
他是爱谢逊的,视谢逊为亲人。但這不代表他就不能恨。
如果张翠山和殷素素沒有和谢逊结拜,就不会为了守住谢逊的秘密而死,他就不会幼年失去父母,也不会被玄冥二老偷袭,受那么多年的寒冰掌之痛。
所以,他恨谢逊、恨屠龙刀。
一旁,谢逊听到义弟义妹的死讯,痛极而狂,长啸出声。远处的山石都崩裂了,可见他内力雄浑,以及伤痛之深。
赵敏抬头看了一眼,又垂了下去,一言不。
她是個聪明的女子,不会在這种场合說不恰当的话。
她大概会私下裡找机会跟张无忌說话。
但我想,经過了這番拖延,她从气头上下去,张无忌一句话就能打她了:“义父是個瞎子,他看不见,听错了也是正常的,你别放在心上。”
我又看向张无忌的背影。
他带我来,又引了赵敏来。
他一直对我說:“赵敏对我們有用。”
不管我的猜测是不是真的。用不了多久,就会水落石出。
晚饭是张无忌打了鱼,烤来给我們吃的。
张无忌先把第一條鱼递给谢逊。然后摘下第二條鱼,递给赵敏。
“无忌孩儿,你怎么不先给儿媳妇,反而给外人?”谢逊侧了侧耳朵,大声說道。
话一落下,赵敏的脸色就变了。
我是不嫌事大的,当下就看起热闹来。
“义父!”张无忌有些无奈地叫了一声,“您认错人了。我,我给的就是……”
“张无忌,你给的就是谁?”见他說到关键的地方,却含混盖了過去,赵敏追问道。
张无忌低头看了看手裡的鱼,他沒說别的,只问赵敏:“敏敏,你還要不要吃?你若不吃,我就给别人了。”
這话說得有水平!
我眼睛一亮,在心裡给他赞了一個。
他不直說赵敏是她什么人,但他用行动表示,不管你是我什么人,我现在有什么先紧着你,你才是我心裡除了义父之外的第一位。
而且,這话中還包含了威胁,如果你不要,這第一人的位子我就给别人了。
赵敏能不接嗎?她若有這骨气,就不会贴了张无忌這么久。
她接了過来,看着粗糙的鱼皮,拧起眉头:“你给我剥。”
“哼,娇气!”谢逊却在此时說了一句,“当年都是我义妹给义弟剥皮、挑刺的!无忌,你找的這個媳妇儿,可不怎么样啊!”
赵敏一下子气红了眼圈,她将烤鱼往地上一摔,站起身来:“谢老爷子,您为什么這么看我不顺眼?”
“敏敏!”张无忌却凶了她一句,“不许和义父這么說话!”
赵敏气得一跺脚,直接跑了。
张无忌看了我一眼,就追了上去。
我见沒好戏可以看了,就收回视线。余光瞥了一眼被赵敏丢在地上的烤鱼,勾了勾唇。
盯着另一串就快烤好的鱼,托腮咽着口水。
“其实当年一直是义弟给义妹剥皮、挑刺的。”就在這时,谢逊忽然压低声音說道,“我刚才骗她的。”
原来他老人家会小声說话啊,我心中感慨。
“您干什么骗她?”我拿了一根小棍,去戳那只烤鱼,戳下来一块肉,就往嘴裡填。
沙滩,海风,烤鱼,我還是蛮享受的。
“无忌又不喜歡她。”谢逊撇了撇嘴,咬了一口烤鱼,大嚼起来,“我的无忌孩儿喜歡的人是你。”
他這么一說,我就很好奇了:“您为什么這样說?”
“我虽然沒有眼睛看,但我這双耳朵,比一般人的眼睛都灵敏。”谢逊一边大嚼着鱼肉,一边豪迈地道,“他刚才拿烤鱼的时候,第一個是想给你的,手腕都转過去了,又硬生生掰回来了,给了我。在他心裡,你比我靠前,這不是喜歡你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