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別看陛下是專橫獨斷的人,但對待臣子,實則是非常優厚,直接口諭讓他滾進宮去李斯有些頭皮發麻。
進宮後,他邊快速走邊低聲詢問身邊帶路的皇帝近侍,近侍只低聲道了兩句話:
“趙高被活剮。”
“十八公子被剝奪身份,圈禁了。”
李斯倒吸了口氣,他下意識握緊拳頭。
趙高是中車府令,掌皇帝車輿,此位置非皇帝信任不可得。
十八公子胡亥是帝之幼子,性情活潑,向來得陛下喜愛。
一個皇帝近臣,一個公子,同時出事。李斯眼皮直跳,他一下子就想到皇位的問題。
總不能是他們兩個腦子突然出問題,想要謀奪皇位吧。
胡亥是公子,對皇位有意向很正常,可能讓皇帝如此暴怒嚴懲,必然是實質做出了什麼。
可是,這和他有什麼關係?即便是胡亥趙高攀咬他,可陛下也不可能不問責他就對他這般態度啊!
李斯深呼吸一口氣,在殿門外整理一下衣冠,才恢復過往的從容,“臣李斯求見陛下。”
“滾進來。”始皇帝的聲音遙遙傳入耳內,李斯這才進殿。
“臣拜見陛下。”李斯規規矩矩的行禮,彷彿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啪”一本書從頭頂砸到他面前,李斯眼觀眼,鼻觀鼻,沒有任何動作,眼睛更是往書的方向瞄一眼都沒有,他沉默的等待皇帝的下一句話。
“朕近日得到一本奇書,丞相不妨看看。”皇帝似乎已然平靜,繞有深意道了一句。
“是。”李斯拿起書翻看。
李斯看得很快,他本就天資聰穎,從前記事就非常快,眼下修煉後,看書就更是一眼秒記。
何況御座在前,他哪裏會讓始皇久等,自然是看得快,記得準,領悟的飛速。
他第一時間發現,這是一本史書,而且還是秦史
當他看見始皇帝本紀時,心裏越發覺得不妙,誰寫的私史,還讓陛下看見了?陛下是覺得應該整頓一下這些
李斯心裏胡思亂想,但他其實知道這不可能。
僅僅這點事,陛下怎麼可能莫名發作於他。
一定還有什麼事情,是致趙高胡亥於死地,導致他被髮落他猛地停住翻書,他死死的盯着眼前的那一頁。
隨後,李斯當場行了個大禮,他跪在地上,“陛下,臣”
“看完了?”秦始皇冷酷的聲音高高傳來。
李斯回道:“尚未。”
“那就繼續看,看完再告訴朕你有和觀後感。”秦始皇冷冷道。
李斯翻書的速度更快了,整個殿內只有沙沙的翻書聲,翻到最後,李斯渾身冷汗淋漓,不知是緊張害怕亦或者是心痛。
大秦。這個他一手建立了制度,輔佐皇帝統一天下的國家,居然就這麼被毀了。
半生心血,一朝付之東流。
李斯動了動嘴脣,一時失語。
他重重的磕了個頭,“臣有罪,臣萬死難恕!”
“朕素來知道你的野心,卻不想,你還能眼瞎這般。”皇帝不帶任何情緒的話道:“與豺狼爲伍,卻被反噬至此。”
“李斯啊李斯,枉你爲一國丞相,連個趙高都不如!”
嬴政很生氣,但凡李斯是想做個權相,挾天子以令天下,大秦都不至於落得那樣的下場。
可他與趙高狼狽爲奸,居然還壓制不下趙高,反而把自己弄死了。
早知會落得如此結果,那他還折騰什麼?
扶蘇繼位,他的結局都不會那麼糟糕!
腰斬!夷三族!
嬴政冷笑,李斯和扶蘇是法家和儒家的爭鬥,可扶蘇性子仁和,李斯勞苦功高,即便扶蘇上位,也不會對李斯如此酷烈。
害人終害己。李斯抹了把汗,又磕了幾個響頭,“陛下,臣有負聖恩,還請陛下治罪。”
嬴政凝視他,胡亥不成氣候,他給個正當的罪名處置了也就是了;趙高只是他的近侍,是死是活更是無關朝政。
唯有李斯
嬴政想到他這些年的獻策,這些年的功勞,終於吐了口氣,道:“卿之罪,百死難贖,念在過往功勞的份上,奪去丞相之位,暫行相職,以將功補過。”
“謝——陛下隆恩。”李斯口乾舌燥,嘶啞着聲,滿懷感恩之心俯首。
“卿可知,來到這世界的華夏人不止我大秦。”嬴政不鹹不淡道。
李斯猛地的擡頭,“難道”
“秦之後有爲漢,漢之後有一朝爲唐,還有其他未來之客。”嬴政淡淡道:“這本史書便是由此而來。”
“朕將它予你。”嬴政頓了頓,“望卿往後行事前,多看看這秦史,三思而後行。”
“下去吧。”
“是,臣謹遵陛下教誨。”李斯雙手捧着書,恭恭敬敬的退下。
他看起來着實狼狽,可他卻完全沒心思注意那些宮人驚詫的目光。
他知道陛下不會拿一本莫名其妙就來的史書來發作他,這畢竟是有某種實證過的。
眼下這一件事就算是暫時翻篇了,雖然代價是他這些年的努力都廢了大半,可比起被活剮了的趙高,被圈禁的胡亥,他的懲罰已經稱得上極輕了。
何況他還依然暫代相職!至於什麼時候能去掉暫代二字,就看在這片新世界他能做到什麼程度。
眼下更重要的是,面對其他幾個同樣來自華夏的國家應該是什麼態度,大秦如今該怎麼破局,以及他李斯接下來要怎麼面對來自他那些政敵的落井下石!
他是很相信他的同僚的政治敏銳程度的。
他李斯坐在丞相這個位置有多高,就有多少人被他擋住了路,想把他拉下來。而這種事情,自然是他所不允的。
眼下,他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危險!
劉徹從遊戲內出來後,攏了攏衣服,悠哉的翻看漢書,看着看着他突然瞳孔微縮。
太子他腦子閃過一行行字,面色有些難看。
良久,他招了太子身邊的侍從,問道:“太子今天做了什麼?”今年是元狩五年,太子已然十一歲,也被冊立五年了。
“殿下請安後便去上課,午休時去練劍,今日有”太子侍從連忙把太子今日的行程,見了誰都一五一十的稟告皇帝。
劉徹聞言,又把人揮退。
對於太子,他是極爲疼愛的。
他近乎而立之年才得了太子這個長子,此前朝中一直對此非議,朝臣幾番欲讓他請立宗室爲太子,被他一直壓着,直到太子出生,才緩解這種局面。
也因此,他才決定立衛子夫爲皇后,就是爲了讓長子名正言順。
太子七歲,稍微立住了,他便爲其冊封,更大赦天下,恩澤百姓,可以說,太子身上寄託了他太多的感情和期待。
誰能想到晚年居然是這樣的結果。
戾太子。劉徹看着這個諡號,心中又惱又氣,對追封這個諡號的曾孫子更是橫看豎看都不順眼。
他揉了揉額頭,晚年的事情太久了,也沒辦法說什麼,只能是以後更注意一些。
他也知道,隨着太子長大,朝中局勢勢必不一樣,但一國太子卻被誣陷,何等荒謬。
誰給他們的膽子。
我嗎?劉徹自省一下,但太子也有不對之處。
還有江充他們漢武帝是一個會遷怒人的皇帝,他和太子都沒有什麼大過錯,那自然是他們的罪過。
若非他們誣陷太子,他和太子何至於兵戎相見。
劉徹眼中閃過一絲冷意,給這些人定下他們的結局。
把漢書看完,他又把今後的國策稍微改了改,才起身。
“孤出去走走,不用跟着。”
長門
“表姐,有人對我說,應該讓你去見識一下更廣闊的天地。”
“你以爲呢?”
從前的陳阿嬌如驕陽烈日,不可一世,是大漢最尊貴的女子之一,可是如今的她變得清冷而了無生機,彷彿一株即將枯萎的太陽花。
劉徹站在她面前,對她沒有行禮,更沒有看他一眼的行爲也沒有懲戒。
他只是,有一點惋惜。
幼時,他們青梅竹馬;新婚時,他們也曾經恩愛過。
昔年,太皇太后還在時,表姐更是一直很護着他。
只是,阿嬌姐總是忘了,他是帝王,不僅僅是她的丈夫。
“表姐,你若是願意,我便讓你走。”劉徹淡淡道。
“我說不走,你便會同意?”陳阿嬌終於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神麻木而冷漠,“難道這不是你已經決定好的事情嗎?”她走不走,難道是她說了算嗎?
劉徹笑了笑,“這個世界確實很精彩,想來阿嬌姐即便在長門也知道不少事情。”
“我以爲阿嬌姐會更願意走出長門?”
陳阿嬌目光一凝,就算她如今看起來似乎待遇還是和當皇后一樣,可是誰都知道,她不過是在長門等死的囚徒。
離開長門陳阿嬌心動了。
她閉了閉眼睛,“你有什麼條件?”難道劉徹不知道她恨他嗎?
劉徹含笑道:“表姐出門散心,也勿忘故國,姑母還在府中等候表姐歸家呢?”
陳阿嬌不知道事到如今還有誰念着她,但她知道,這個人一定是能讓劉徹忌憚的人。
她諷刺的笑了笑,“你的祖輩同樣是我的祖輩,舅父帶我不薄,外祖母更是厚愛,大漢同樣供養過我,你以爲我會對大漢做什麼?”
難道我會因爲你劉徹一個人的薄情寡義把過往的一切否定掉嗎?說句不好聽的,即便到了長門,她所食所用都還是來大漢百姓。
她陳阿嬌還不至於叛國!
“滾。”
被當做壞人了。劉徹摸了摸臉,他其實也不想的,但人生際遇誰知道呢,萬一表姐腦子不清醒,突然想和大漢爲敵,到時候他可就沒辦法再手下留情了。
不論他們現在關係多麼糟糕,他總還是不想她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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