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五羊城
每有马匹车辆经過,马蹄都会发出咯噔咯噔的清脆声,配合着過道两侧高大的枫树,坐在這裡喝茶就一定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你认不认识他說的那個太监?”
陆小凤现在很得意,无论是谁,能拉得动沈百终都是该很得意的。
所以他简直得意的快要飞起来。
沈百终跟在他后面走,抱着刀慢慢道,“认识。”
“他是谁?”
“王安。”沈百终道,“我在很小的时候见過他一面,那個时候我只有九岁,而他已有六十一岁。”
“這么說他现在已有七十多岁?”陆小凤问道,“他当是先帝的大内总管?”
“是。”
“为什么五羊城裡会有這么多大人物?”陆小凤又问,“南王在這裡,王安也在這裡,這裡莫非有什么秘密成?”
“我知道。”沈百终摇摇头,“我也知道南王是否知道自己丢了东西。”
“南王府中的金银必定堆积成山,南王的宝库裡也可能只有一粒明珠的,如果我是小偷,绝可能只偷一颗珍珠走。”
“你认为他的宝库一定已被搬空。”
“沒错。”
“那么我們就更该见一见他。”沈百终沉思道,“金九龄已招供自己与公孙大娘是一伙人,他们要杀死张,只是为了一粒明珠,這粒明珠又怎么会简单?”
“他们不肯說别的?”陆小凤皱眉道。
“肯,即使张平野去审,也沒有审出半点东西来,他们似乎很害怕。”
街边已有几個老人家在下棋,吹胡子瞪眼地要悔棋,而他们的身后,就是一家糕点铺子,糕点的香气停往陆小凤鼻子裡钻,看来他们已到了小麻子說的长街。
陆小凤又道,“你是不是认为他们背后的人就是宫九?”
“对。”
“你有沒有证据?”
“我沒有。”沈百终看着陆小凤,“可我知道你一定也是這么想的。”
陆小凤笑了,“你說得沒错。我认为有机会进南王府做客的一定是皇亲国戚,我也听說金九龄久前在做南王府的管家,能把他安排到那個位置的人,一定也是皇亲国戚。”
“嗯,所以……”
“所以我們现在该去买拨浪鼓。”陆小凤大声道,“我還要买几块口水帕子,男孩子女孩子的都要,最好還能再来一些布老虎。”
小麻子果然沒有骗人,丐帮的子弟果然大多诚实守信,這條街确实什么都卖,陆小凤只走了几步路,就看到了一家自己喜歡的店。
老板穿着一身青色布衣,正坐在窗边喝茶,五羊城的人不管做什么,总是要喝茶的,喝茶,就喝汤,要么就去茶楼坐一坐,听听說书先生的故事,他们似乎总是生活得很悠闲、很自在。
陆小凤发觉自己已有些喜歡這裡,他也很想坐下喝一壶茶,然后再去澡堂裡好好泡一泡。
最好是那种热气腾腾的澡堂。
“你眼瞎了么?来客人了!”
店后面突然飞来一只擀面杖,狠狠打在老板脚边,吓了陆小凤一跳。
老板却還是一点也急,甚至拿茶杯盖子撇净茶末,吹气又喝了一口热茶。
“唉,這样好的天气,为什么一定要做生意呢?”老板叹道,“为什么你能开心一点,好好用用這根擀面杖?它总不是生来就要用来打人的。”
“這是我的擀面杖,我爱怎么用就怎么用,更何况老娘打的又是人!”
老板苦笑一声,终于站了起来,道,“客人想要点什么?我這裡可是只卖些小孩子玩意儿的。”
陆小凤对只闻其声,见其人的老板娘很感兴趣,向后看了一眼,沒见到人也就作罢,道,“我就是要买些小孩子玩意儿的,你有沒有什么可以推薦我的?”
“知孩子多大了,是男是女?”
陆小凤怔住,扭头去找沈百终,却发现這人竟根本沒有自己一起上台阶,正远远地站在一颗枫树下看人下棋。
他看得那么认真,好像根本忘了還有陆小凤這么一個人。
陆小凤只得深吸一口气,道,“其实這孩子還沒有出生,也知是男是女。”
老板也怔住,慢慢道,“那么客人究竟要买什么?”
“拨浪鼓,小笛子,小老虎,還有口水帕衣物。”陆小凤道,“我要你這裡最好的东西,有多少要多少,一岁到七岁的东西我全部都要。”
“你這样的人,何时竟也有孩子了?”
突然有一道诧异的声音传来,陆小凤回头看去,就见有一人正从外面往裡走,一会儿就走到了货架旁。
這人穿着一身道袍,脚下踩着布鞋,道袍已被浆洗得发白,面甚至打着许多补丁,他的头发却還比衣服要白得多,而且乱糟糟的,似乎从沒有梳過,看起来是個很穷很穷的老道士。
這個老道士是谁?
他难道与陆小凤很熟么?怎么会知道陆小凤不会有孩子呢?
陆小凤当然认识他,所以他也决定逗一逗這位老人,道,“我怎么能有孩子了?我难道配娶妻么?”
“你是個浪子。”老道士道,“你這样的浪子,就算把自己嫁出去,也绝可能会成亲,因为你总是觉得成家会拖住自己的脚步,对不对?”
陆小凤只有道,“对。”
“既然如此,你還有什么好說的?”
“沒有。”陆小凤摇摇头。
“那么這孩子究竟是谁的?”老道士问道,“莫非是你的哪位朋友对你托孤?”
陆小凤摇摇头,又点点头,道,“确实是朋友的孩子,過這孩子還未出生,父母也刚在一起不久。”
“還未出生?”老道士笑道,“那你可倒是真的着急,既然這么着急,如把十几岁的也一并买了了事。”
陆小凤看他一眼,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甚至還往旁边走了几步,做足了一副嫌弃的样子。
“這是做什么?”老道士笑道,“你是不是沒有那么多钱?你是不是已把钱全输了個干净?”
“我只是在感叹武当的木道人长老肚子裡竟也沒有半点墨水。”
原来這位老道士就是武当木道人,就连這一任的掌门,辈分也如他高的。
而他之所以不愿意成为武当掌门,也只是不愿被那個职位束缚罢了。
陆小凤继续道,“七岁正是武功打底子的好时候,我可以教這孩子灵犀一指,這孩子的爹娘可以教掌与剑,沈百终能教刀,花满楼也可以教教流云飞袖,司空摘星那個猴精能教点轻功……你說我還何必买什么衣服?练武自然要穿些粗布衣服的,這样才容易破损。”
木道人已张大了嘴巴,手一滑差点揪下货架上的布老虎来,道,“這孩子究竟是什么来历?莫非你要培养一個天下第一出来不成?”
“倒也是。”陆小凤摸着胡子道,“這也许是因为现在的天下第一很喜歡這個孩子。”
“沈百终?”木道人道,“他你在一起?”
“对。”陆小凤叹道,“只不過他嫌我丢人,我就只有独自来买這些东西了。”
“我听說沈百终并不是這样的人,他应该不会嫌弃别人的。”
陆小凤笑道,“這你就想错了,他就是嫌弃我,他觉得我玩拨浪鼓很幼稚。”
老板已收拾好东西,也笑,道,“我已卖了许多年拨浪鼓,我可以保证,這种东西是有一种魔力的,管是大人還是小孩,见了它总想转一转,沒人可以避免。”
木道人笑道,“沒错,我就是那一种人,我拿到风车也总想吹一吹的。”
陆小凤盯住木道人,突然问道,“你怎么会在這五羊城?我记得你一向喜歡呆在江南的。”
木道人道,“我是被人叫来的。”
“谁?”陆小凤问道,“是不是古松居士?”
“是。”
“你与他总是形影不离,我现在却并沒有瞧见他。”
“他与我是一起来的,此刻就在不远处的一家客栈休息,只有我一人出来转转,想买些吃食回去。”
“哦。”
“我是被人雇来的。”木道人接着道。
“雇来的?”陆小凤吃惊道,“谁能雇得起你?谁能雇得起武当长老?他难道是叫你来保什么镖嗎?”
木道人长叹一声,“我也是個人,即使武功再高,也是個人。是人就要被束缚的,谁能躲得過间琐事呢?”
陆小凤懂了,“是武当的琐事。”
“是。”木道人叹道,“很多年以前,我有一位师叔惹了朝廷的人,就是這人替我們摆平的,现在轮到我去替他還這個人情了。”
“你要替這人做什么?”陆小凤很好奇。
“也沒有什么,我就是替他看一看宅子。”木道人苦笑一声,“替他守守大门。”
堂堂武当长老去守大门实在是很奢侈。
陆小凤也已明白這人是谁,五羊城中能替武当解决麻烦的人岂是只有一個?
木道人果然道,“就是那一位王总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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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百终其实会下象棋,他会下的棋始终只有围棋這一种,這并不妨碍他装样子抛弃陆小凤。
等陆小凤回头看了他一眼后,沈百终就心安理得地坐到了凉亭裡去。
就在他擦刀擦了一半的时候,陆小凤已抱了一大袋的东西,用头顶开层层叠叠的柳树枝钻了进来。
他们中倒也沒人生气,本就有一种朋友,彼此间是怎么也会生气的,更何况這本就是小事。
“你买了什么?”
“很多,多到說完。”陆小凤砰的一声放下袋子,道,“你的应该进去看看的,那老板是個很错的人。”
沈百终想起了那家客栈的老板,還想起了那家棺材铺的老板。
還沒等他问老板哪裡错,陆小凤就接着道,“你一定猜到我遇了谁。”
“谁?”
“木道人。”
“木道人?”
“对。”陆小凤道,“木道人是被王安雇来的,你一定也想不到。”
“我想不到。”沈百终淡淡道,“所以我們一会儿就该去他家裡做做客才对。”
陆小凤已开始期待,他還从沒有见過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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