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小石大路一枚玉

作者:五千年事不停寫
第78章小石大路一枚玉

  那顧客罵了書生兩句,沒忘了拿走銀錢。

  書生不以爲意,覥着臉至李莫愁小龍女面前,行了一禮,倒也儀態瀟灑,“小可見兩位姑娘貌美,如同天仙,願爲兩位留下,不知可否耽擱一二。”

  他目光灼灼,毫不掩飾自己顏控本性,但因風度極雅,無有醜陋慾望,並不讓人心生厭惡。

  其實李莫愁也好,小龍女也罷,本身容貌,確可稱得上“貌美天仙”四個字,但現在是易容狀態,只能說姿色中上,哪裏承受得起這般讚歎。旁人見了,都暗說這書生嘴裏抹蜜,不懷好意。

  李莫愁還有點怕生,往後退了一步,看了一眼鹿塵,見他沒說話,才道,“我們付不起錢。”

  那書生道,“能爲兩位姑娘提無聲詩,實乃小生榮譽,還付什麼錢?大約在下還得付錢給你們。”

  他這言論,赤誠熱烈,不顧醜態,引起旁人鬨笑,也聽得李莫愁咋舌不已,覺得全不似鍾南山上或是古墓派中,人人清心寡慾。用鹿塵的說法,書生給她“整不會”了。

  他會一陽指、段氏心法,以及……花間派武功。

  而前方那翻跟頭的年輕人,則在樂曲歌聲之中繼續翻跟頭,整個人好似已停不下來,身影翻飛騰躍,一眨眼間便好幾個跟頭,令人難以想象他到底何來的精力。

  那唱曲子的則站了起來,收了二胡,揚眉朝着遠處漢子喊,“兄弟,你過來說話,我們是壞了你們生意,但是你剛纔出手,未免毒辣。”

  鹿塵卻伸手攔住了,低聲道,“你們別當個莽撞人,須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今日事情不宜鬧大。”朝着另一邊賣藝的場地使了個眼色。

  而似這三個年輕人的作爲,卻全然是另一套了。

  忽然展顏一笑,伸手抄起地上的盤子,端得穩穩當當,“今天賺了一筆,我就請你喫飯吧。說,你想喫什麼,我們都請你。”

  鹿塵指了指那木板,“如果你的虧待是指這木板的話,木板也是一位仁兄,與你的字相得益彰?我剛纔看了,你的字跡跟隨着木板的紋路而動,行雲流水,師法自然,是難得一見的好書,但這絕非你的功勞。”

  他們這般古怪的行爲,卻惹得太多人圍觀,一圈一圈,一層一層,一時間水泄不通。

  鹿塵低聲道,“他們的手腳都是被人斬斷的——以諸位武功,應當一眼就能看出。”

  至於繪畫的,則連畫數百張去。先是人物,後來沒人可畫,便畫風景,山水,市井……一張畫了,收在一旁,立刻沾墨畫第二張去。

  唱曲子的拍了拍繪畫的肩膀,以作安慰,點了點頭,“你說得對。”

  王小石固執地道,“誰能說不是呢?萬物有靈,我練他們多久纔將他們練出來啊,現在因生活失意,而將他們請動,任人賤賞,真是虧待了幾位仁兄,哎……”說到最後,更是長長嘆了口氣。

  中間展現技藝,自然是一截一截,斷開了來,釣着人心,有時候要停下來,做些姿態,說些不容易,聲情並茂,話裏話外意思卻是“你們給錢,才能繼續看”。

  郭大路笑道,“還能是誰啊?”他指了指那木板,“當然是那些字了,小石頭以爲那些字是活着的呢。”

  翻跟頭的在這兒蠻幹,唱曲子的卻在那兒陶醉,繪畫的也自把自爲,哪裏是賺錢的事業?

  小石頭和段譽均呆了一呆,好像沒想過這問題。

  呆了一呆,求助般看向鹿塵。

  鹿塵目光一動,瞧見旁邊有個木板,上面用毛筆寫着“此處請賞”四個大字,字跡居然也是龍飛鳳舞、神采內蘊,乃是極爲出色的一手好字。

  段譽亦看向那水中漂流的畫卷,捶胸頓足一番,大叫一聲,“我又錯了。”

  若有人特別注意到,會發現他每兩次掏出銀子相隔的時間,其實都差不多。

  三人邊上時時圍攏着許多人,但人們來來往往,甚少有停駐下來久觀者,其中願意交錢的就更少了。

  翻跟頭的抓抓腦袋,苦笑道,“一個人若是惹嫌了,當然是該停下想想。”

  如此說來,自然很有道理。若說賣唱賣藝,這本就是黃鶴樓下的常事,就是鬥氣賭性,也算江湖上不少見的事情,但像他們這樣拿真本事、真銀錢較勁的,卻可算是少之又少了。

  三人不斷賣力,更是因得遇知己,覺得要拿出最好狀態,爲鹿塵呈現,不朝着他看上一眼,也是出於對於這個職業、這場表演的敬重而已,不願意破壞狀態。

  李莫愁長久以來,一直靜默。只因她總覺得這三人稀奇古怪,顛三倒四,是狐朋狗友,會帶壞了鹿塵,因而冷眼旁觀。

  鹿塵之所以不斷拿出銀子,是看出三人本事不俗,缺錢卻沒有似自己這般胡亂作爲,因此深深佩服。他暗自以自己心中的標準,拿出一份一份銀子,是真心實意,覺得三人的表演就值得這個價位。

  還有個,是手腳都沒有了,被埋在個三尺大小的甕中,張開嘴巴,啞啞作聲,竟然是連舌頭也沒有了,令人看了心酸。

  而段譽更是讓鹿塵驚掉大牙,他不再會北冥神功、六脈神劍、凌波微步,但在這世界,更絕不可能從小不學武功。

  他們坦誠相待,鹿塵亦不好意思欺騙,終於道出真實身份,乃是終南山上全真教的鹿塵。李莫愁、小龍女的古墓派,也有幸亮相,令人得知。兩個人冷哼一聲,做足氣派。

  鹿塵忽然道,“爲什麼虧待了?”

  段譽哎喲一聲,一拍手掌,“我畫畫也是這說法,若無美人,焉有美人圖?”

  那翻跟頭的,長久以來,動作不變,那書生則不住爲男女畫像,每一筆皆巧奪天工、行跡多變,彷彿炫技。

  世上本就有許許多多走馬賣藝,爲求賺足噱頭,便請了殘疾、畸形、怪胎者,平日訓練各種花巧功夫,表演時令人驚歎十足,憐惜萬分。

  六人收拾了東西,帶着大傢伙小傢伙,就這麼相伴離開此地,並且在路上互相通報了姓名。

  郭大路出自鄉野平凡人家,但是天資聰穎,從走鏢的鏢師、賣大力丸的、唱小曲的、廚師……等一系列人手中,學來世上最普通平凡的武功,卻只見武功中的缺憾,反而有所成就。

  而鹿塵卻轉過雙眼,看向旁邊,一個翻跟斗,一個唱大調的兩個人。

  忙不迭,就往那邊衝過去,似乎要順水而去,重新撈回來。幸好有郭大路一把攔住他,兩個人大吵大鬧,惹來許多旁人的目光。

  三人和鹿塵相談甚歡,彼此佩服,卻和常人想象中的鬥氣賭性並不一樣。

  因爲他們根本沒有賭氣。

  鹿塵自稱“宋虛”——乃是大宋子虛烏有之人的意思。

  至於唱曲者,歌曲亦漸從鏗鏘有力的“大江東去浪淘盡”,轉爲纏綿哀怨的“楊柳岸,曉風殘月”。二胡曲風一變,悽悽慘慘,給人迷離幻夢的感受,許多旁人一聽,都忍不住落下淚來。

  看那些斷手斷腳,各處觸目驚心,便露出憐憫神色,但是不久之後,三對目光慢慢變得凝聚起來,似乎發現了什麼不對。

  在他發出飛石的時候,鹿塵已有所察覺,拍拍旁邊李莫愁的身子。李莫愁冷哼一聲,不知道是不爽鹿塵把自己當手下,還是不爽那漢子暗算。

  他這一嘆氣,那邊段譽癡性一發,忽然把大把畫卷,往旁邊河裏丟去,大叫道,“我錯也,我錯也。”

  唱曲子的大驚失色,“怎麼會這麼慘,難道他們全家都遭了兵禍,又或者被流寇所傷?”立即又覺得不對,“但又怎麼會弄成發育不良的模樣,只有三尺來高?”

  鹿塵試着上前交去一錠銀子,周圍人傳來驚呼,都以變化的目光審視這位公子。

  鹿塵笑道,“現在知道停下來了?”

  顯然,這夥人也是前來賣藝者。

  黃鶴樓本來就是風景名勝,熙來攘往之人極多,是賣藝的好場所。而他們佔據黃鶴樓下,已有多年,向來能賺得盆滿鉢滿。

  果然,郭大路和段譽都給了鹿塵“驚喜”。

  他們六人,卻又對視起來,都相視一笑。

  這是壓箱底的功夫,平日沒有表演過,他也不怕被人發現是自己下手。

  但今天絕對不一樣。

  最終,他並不被埋沒,而是得以遇見江湖上地位極高的“張爸爹、張三爸”。這人爲人正派,江湖地位極高,是“天機”組織領頭,卻收了郭大路爲義子,就此傳他高明武功,令他有幸得入先天。

  王小石搖頭嘆氣,“哎,大路,我只是覺得虧待了他。”

  通常的賣藝,是表演者先整個“彩行”,即開門見山的一套功夫,但卻止步於此,之後告一段落,由小童過來納錢。須得交上幾文錢幣,再令賣藝者說上幾句漂亮話語,方能繼續下去。

  段譽嘆了口氣,“大路何必這麼說,我也能夠了解小石頭。哎,我那些畫,除了給李姑娘、龍小妹的,也都錯了,實不該畫。”

  那繪畫的忽然低下頭來,竟然當場哭了起來,“他們多可憐啊。”

  一看鹿塵這麼個一號金主、榜一大哥都未曾得到什麼禮遇,其他人更不願意交錢,反正交錢也是看,不交錢也是看,那麼爲何要多費些禮金嗎?

  他們覺得,這公子如此豪奢,只怕是在炫耀家財,只等待着對方給自己一個迴應。

  忽然,遠處有敲鑼打鼓的聲音響起。

  直到聽了這話,愣了一愣,“——‘他’是誰?”

  李莫愁不覺得先天高手是大蘿蔔白菜,表達自己的不同意,鹿塵也不與她爭執。接着他人來來去去,他們卻一直圍攏在這三個賣藝人的身邊,靜看他們的賣藝。

  他們的名字,鹿塵非常熟悉。那唱曲的名叫郭大路,那翻跟頭的則是王小石,那繪畫的卻是段譽。

  周圍也有許多人被鹿塵所帶動,多多少少施捨了一些銀子,再加上此前鹿塵所贈,那盤子滿滿當當,眼看要裝不下了。

  李莫愁和小龍女卻因從不出世,不爲人知,並未將名字遮遮掩掩,就是李莫愁和小龍女便是。

  三人一怔,正要上前追去。

  鹿塵道,“他們不是凡人,翻跟頭的體力過人,唱小曲的氣息悠長,這繪畫的公子亦見人本心……哼哼,我看只怕是三位先天高手。”

  三人順着他的目光,看向了旁邊場地,一看之下,紛紛先把目光停留在那羣畸形的可憐人身上。

  這些人要麼是沒了手,要麼是沒有了腳,要麼是一手一腳,要麼是隻有一手,或只有一腳。

  三人自然都聽過鹿塵的名頭,對他自然大加敬佩,詢問諸多南下細節。而對李莫愁和小龍女兩人,則表示久仰大名,久仰久仰。

  他們也是前不久才相會,彼此投契,號稱“小石大路一枚玉”,都是剛出來行走江湖的人物,一同想要去臨安府闖蕩一番。但和鹿塵一般,因路上扶貧濟弱,將盤纏用光,索性便出來賣藝。

  但今日卻不一樣,他們表演許久,所得客人不過平日十之一二,畢竟就算再怪胎,看了許久也膩了,哪裏有這邊一場大戲好看。

  但眼淚可以去,銀子是萬萬掏不出來的。

  那翻跟頭的少年還補充道,“那舌頭也是被割斷的!”

  而那翻跟頭的、賣唱的、繪畫的,則在使勁表現出自己的技藝,似有自覺已足夠對得起這銀子,絕對不需要再做多餘的“跪着要飯”。

  鹿塵冷聲道,“這裏面當然有貓膩,但小不忍則亂大謀,現在發作無用,等待時機把。”

  同時,那翻跟頭的、唱曲的、繪畫的,都停了下來,鹿塵、李莫愁、小龍女也跟着轉過頭去,三個人一同看向圈子外的漢子,那漢子給他們看得嚇了一跳。

  小石頭呆了一呆,仔細琢磨一番,道,“是這個道理。”

  他狀似無心地看了兩眼,手一抖,飛石暗出,已朝着翻跟頭的小夥子投擲出去。

  仔細一聽,詞是蘇學士的“大江東去”。

  他嚴肅道,“若無這製作木板的木匠,其紋路不斷、起伏如雲,你焉能順勢而動、乘勢而行?書法是你的仁兄,木板是木匠的仁兄,你貴書法而輕木板,豈非是文人酸味?”

  鹿塵當然也繼續掏銀子。

  但賣藝的三人卻似恍若不覺,彼此動作卻絲毫不停,歌繼續唱,跟頭繼續翻,繼續拿筆繪畫,顯然並未被銀錢打動的痕跡,也更沒有停下來給金主感謝的意思。

  王小石又低頭一看手中的木板,叫了一聲,“哎呀,我這豈非大大地得罪了兩位仁兄?他們親密無間,我卻非得令拆散他們,真是罪過,罪過!”臉上露出後悔不已的神色,簡直恨不得時光倒流。

  如果願意,他可以順帶說出三人許多不爲人知的祕密。但屢經打臉後,鹿塵早已不會照着心海中的記憶,給人蓋上一個又一個標籤,只因在這世界,發生什麼都有可能。

  一副闊綽氣派的模樣,彷彿渾然不知這錢其實都是鹿塵的一般。

  他說到這裏,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嘴脣緊抿,手指都不禁顫抖起來。

  不一會兒,那書生畫出的李莫愁、小龍女好了,他贈予了兩位美人,這邊三個看了過去,只見畫中兩人栩栩如生,面部尚且改變了些許,竟赫然有幾分原來的風貌。

  這般你來我往,賣藝者的身份自然放得極低,稱得上跪着要飯幾個字,但自古以來,都是這番道理,往往才能收穫頗豐。

  如此一般,三個人直耗了許久,那翻跟頭的似乎已翻過了數千之數,直往上萬數值翻去。那唱曲的曲風數變乃至於數十變,無一重複,足見其底蘊深厚。

  他一張口,喉舌鼓動,歌聲更是清亮透徹,宛若山呼海嘯、直引九天而去,意境開闊,曲風雄渾,驟然撲來,有排山倒海的氣派。

  李莫愁眨眨眼睛,“還能有這回事?”

  只有鹿塵在掏銀子,他是看了一會兒,就伸手掏出一錠銀子,又看一會兒,就又掏出一錠銀子。

  鹿塵暗暗點頭,知道這自然是內功深厚、招式純熟的象徵,但若不曾真正學過樂理,深知深諳世情,也絕對無有這樣一番演繹。

  而在另一邊,二胡的聲音本來淒厲慘淡,但是到了那樂師手中,卻似乎能冒出一些鏗鏘有力、遼闊悠遠的意境,令人只覺天高海闊,心胸中許多不平之氣頓去。

  又轉頭看向段譽,“小段,你那邊兒也是一樣,趕忙給我收了。”

  嘿,哪有這樣賣藝的?鹿塵忍不住笑了笑。

  常人都是用鐵板琵琶彈唱,方能迎合此詞浩大,但這人居然用淒厲二胡伴唱,也真是頭一回了。

  李莫愁吃了一驚,拉住鹿塵,低聲嘀咕,“他看出了我們的易容?”

  鹿塵啞然失笑,只好點頭應聲。

  在大漢身邊,還有兩個粗壯的婦人,手牽幾隻小馬猴,戴着面具,脖子上纏繞着細細的鎖鏈,玩弄花巧。

  誰不願意看看這樣的熱鬧?

  如此曠日時久,本來鹿塵出來的時候,還是清晨時分,黃鶴樓蒙着一層淡淡的暮靄,伸手一抓似乎能抓到清清淡淡散散的水汽。但他們這下一僵持,一路便直到正午時分,陽光明媚。

  那漢子一見,哪裏敢過來,一溜煙兒的轉頭就跑。他到底沒有犯蠢,也不跑到自己人那邊去,而是鑽進旁邊的小巷子裏,顯然是熟悉周邊地形。

  那是他自幼相遇一無名老人,而被傳授的絕世武學。段家長輩推測,那人極有可能是昔年大唐花間派的“邪王弟子侯希白”,因昔年舊事而隱姓埋名,遊歷天下,見段譽至誠至性,令他成了魔門兩派六道的一支。

  就這樣,銀子在鐵盤子裏堆碼起來,化作了一座小山,普通賣藝者若能得到這樣一筆錢財,只怕一年半載都不愁喫穿,可是三個賣藝者還是不搭理鹿塵。

  這等江湖賣藝的,多半有些功夫在身,這漢子一手暗器功夫,向來自得,投出來的飛石不但迅捷隱蔽,能令人分辨不出來源,勁力更大得出奇。

  他和鹿塵易容而成的容貌類似,但是更帥氣幾分,眉眼溫暖,一張娃娃臉,有些多情種子的味道。待到穩穩落地,顯出身形,才發現他腰間配着柄奇形怪狀的劍。

  旁邊的人嘴巴連動,三百四十三、三百四十四一路唸了下去,念得口乾舌燥,數都數得累了,他的動作卻還是一如既往地穩定而標準,呼呼呼呼風聲不住,令人心驚。

  其樂融融一番交流,他們詢問起鹿塵的名字。

  伴隨着這聲音,一羣大漢來到了黃鶴樓下的空地,只見他們個個五大三粗,上身赤裸,在旁邊擺開了種種器具,刀槍棍棒不一而足。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更恐怖的,比如兩個背部粘在一起、不分彼此的,身體四肢完好,但是整張臉五官都擠在一起的,看起來都十分恐怖可怕。

  這劍的奇怪之處在於劍柄,劍柄佔據整把劍的三分之一,形狀居然是彎彎如月的。

  有人看畫,有人則看他們,有觀衆大叫道,“三百二十一,三百二十二……”聽起來,似乎在說那翻跟頭的年輕人,已連翻三百多個跟頭了。

  繪畫的亦跟着道,“還好有這位美人兒姐姐相助,男子漢大丈夫,伱過來給我們道歉,我們肯定原諒你。”

  鹿塵笑道,“只怕沒有,這公子癡癡呆呆,因畫識人。我猜他是因你們的氣質而推測形貌,略改了幾分墨跡,歪打正着罷了。”

  還別說,那書生幾如前世的攝影師,一會兒“左邊”一會兒“擡手”,十分專業,卻叫李莫愁小龍女都擺出十分優美的姿勢。旁人看了,漸漸也發現她們儀態萬方,有種超越容貌的精彩氣質。

  爲首領頭的,悄悄給旁邊漢子使了個眼色,自己這方的動作不變,繼續遛小猴,耍雜技。那漢子暗暗點頭,偷偷溜到了這邊圈子的位置,撿了塊小石子藏在手心。

  這夥人表演一會兒,見到聲勢遠遠不如這邊,立即有些着急。

  郭大路哂笑道,“嗨,小石頭練了一手好字,可珍貴得呢。我叫他寫在木板上,他先不同意,後來被我軟磨硬泡說動了。又道賺足了去京城的費用,就要把字都給抹掉,這就有點自命不凡的文人酸味了。”

  鹿塵笑道,“盛情難卻,你們去吧。”

  而在一路上,王小石時常拿着那寫了“請賞”字跡的木板鼓搗,鹿塵見他小心翼翼,將上面的字跡一下下抹去,忍不住好奇道,“他這是在幹嘛?”

  就好像,他估量了三人賣藝的價值,每段時間值多少錢,便付出多少錢,絕不肯令三人吃了虧去。

  對鹿塵而言,三人的來歷,其實多有清楚。郭大路來自《歡樂英雄》,王小石來自《說英雄誰是英雄》,段譽卻非任何英雄,乃是大名鼎鼎的《天龍八部》。

  其實女爲悅己者容,更別提兩人久在山中,還沒經歷過這一套。兩人帶着新鮮感,依着那書生的意思,成爲兩名“模特”,不斷調整儀態,倒也十分有趣。

  其實稱呼他們是人,已實在有些殘忍。

  木板下襬着個鐵盤子,裏面有三三兩兩的一堆銅板。

  屈指一彈,一縷指風撞上了空中的飛石。噼啪一聲,石子落在地上。

  李莫愁和小龍女對視一眼,覺得他們瘋瘋癲癲,又十分有趣,不免苦笑。

  旁人此前看他和鹿塵賭氣,一路連番數千個跟頭不停,都以爲他必然是個桀驁不馴的性子。但現在一見真容,只覺他笑容和煦,似乎比天上太陽更能暖心,與想象中大相徑庭。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人跟在後面。

  人們慣常從無法理解的行爲中,往極端的方面思考。

  鹿塵看三人模樣,哈哈大笑,“你們剛出這個牛角尖,又入那個牛角尖,我勸你還是別糾結了。人生在世,不必追不可得,不必悔前塵事——我看還是先點菜吧。”

  兩人呆了一呆,擡頭一看,聞到了香氣,這才知已到了酒肆飯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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