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雁门关之行
乔峰和段誉走了一趟雁门关。
雁门关是一個很重要的关卡,军事要地,大宋和大辽的交界地。正因为雁门关如此重要,当年乔峰的父母经過的时候才会让人觉得他们是对大宋有企图。
乔峰看到了当年的现场。
說现场其实算不上,三十年了,风吹雨打,什么现场都消失了,唯一還存在的,就是一块大石头上的文字——那是有人硬生生用内力刻上去的。
很显然,乔峰认不得那些字。段誉虽然博学多才,可大理向来崇拜的是大宋文化,段誉本人也是,他对辽文沒有认识。两人只好看着文字发呆,最后還是段誉找了一张纸将文字描摹下来了。
“大哥,我們還是走吧。”段誉收好纸。
乔峰沉默的看着血迹斑斑的石块,低声道:“贤弟,你說這個是不是父亲写的?”
段誉不好回话,只好沉默。
乔峰一直站在那裡看着,看着,直到太阳落山,天色渐晚。
北方的天气不比南方,段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乔峰很快注意到段誉的不妥,连忙解开自己的外衣披在段誉身上,自责道:“贤弟,是大哥的错,竟然沒注意到你冷了。”
段誉微微一笑:“是我的身子骨太弱。”
乔峰道:“走吧,回客栈。”
段誉恩了一声,和乔峰并肩而走。
“啊啊啊,杀千刀的!”
“呜呜呜……叽叽咕咕……”
风,送来一些尖锐的叫喊声。
“哈哈哈,這辽人的女子和大宋的女子比起来也沒有什么区别啊。”
“是啊,反正要押回去,我們先好好享受一番。”
還有一些猥琐的笑声和說话声。
乔峰段誉面面相觑,飞快顺着声音赶到出事地点。
入目的情况让两人气血翻涌。
一队宋军押着大辽的老弱妇孺往雁门关而去,然而半途有人起了色心,当下就将几個颇有姿色的辽人女子推倒在地,拨开衣服,准备一逞兽欲。
“禽兽!”乔峰大吼一声冲過去掀翻了那些宋军,打开了辽人的脚镣。
一拳又一拳,拳拳到肉,一拳就是一個宋军飞出去。
惨叫声此起彼伏,宋军跌倒在地,撞在树上,天空喷飞着鲜红的血。
“大侠饶命!”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這些辽狗?”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爹不会……啊!”
有人求饶,有人怒骂,有人威胁。
段誉還来不及反应,见乔峰已经起了杀心,连忙喊道:“大哥,手下留人!”如果乔峰真的杀了這些宋军,他在大宋才是真正的无处可去。
红了眼的乔峰听到段誉的声音,激烈的情绪仿佛被冷水一浇,灭了。
段誉闪過去,冷冷道:“你们還不滚?”
宋军只好恨恨的看了两人一眼,连滚带爬的离开。
乔峰的情绪恢复了一点,低头沉闷的道:“贤弟,大哥……”
段誉按住乔峰的手,說道:“大哥,我知道你看不惯,我也是。可杀了他们你就真的变成叛国之人了。”
乔峰叹气,段誉拉着乔峰的手就走,不過两人被辽人拦住了。其中一個老人开口就是一口流利的大宋话:“大侠,多谢你救了我們,唉,打仗受苦的总是我們老百姓。”
乔峰勉强露出一個笑容:“不用客气,我只是看不惯。”
老人问:“大侠是辽人還是宋人?”
乔峰闷闷的道:“辽人……”宋人?不会有人承认了吧。
段誉微微一笑:“你们還是赶紧回家吧,如果宋人再来就不好了。”
老人沒看段誉,只盯着乔峰,突然就拉开了自己的衣服,长啸一声。
老人胸口印着一個狼头,狰狞恐怖。
乔峰热血上涌,也长啸一声撕开了自己的衣服,胸口狼头狰狞的笑。
段誉沉默的看着乔峰和老人吼叫,心绪莫名。
许久,老人累了,沙哑的问:“小伙子,和我們一起去辽国吧。”
乔峰反射性看了段誉一眼,见他微微蹙眉,立刻拒绝了:“不用,我還有事情要做。”
老人道:“小伙子,大宋和辽的关系一直不好,辽人在大宋很难生存。”
乔峰道:“无妨。”
段誉道:“老人家放心,大哥很厉害。”
老人无奈,只好领着大家离开了,临走的时候還对乔峰說:“小伙子,什么时候想回来都可以。”
乔峰点头。
段誉握着乔峰的手道:“大哥,现在你明白了,其实辽人宋人大理人都一样,有好人也有坏人,关键不在于国家,而在于你本人。我相信大哥是好人,是好汉,這和大哥的国家沒有关系。”
乔峰笑了:“贤弟,大哥明白。”
段誉很开心:“大哥明白就好,走吧,去找人问问那上面写什么。”
“哎呀,刚才那不就是辽人?赶紧追上去给他看看。”乔峰恍然大悟。
段誉拉住了他:“大哥,算了,不要耽误人家的時間了,我們找别人。”段誉担心老人会利用乔峰,所以不敢给他看。
乔峰想了想,和段誉一起走了。
“大哥,那边好像有人。”两人走到城门不远,段誉眼尖的看到草丛裡似乎有什么。
乔峰皱眉:“好像受伤了。”
两人快步走過去,只见一個穿着大宋军服的少年满身是血的躺在草丛裡,這少年长得非常好看,一头卷曲的发不太像宋人,气息微弱,快死了。
“大哥,怎么办?”段誉急了。
乔峰立刻给他输送真气吊住一條命,把人抱起来道:“马上回城。”
到了城镇之后,段誉找来了大夫。老大夫仁心仁术,看到少年之后破口大骂:“谁這么狠心,差点打断了這孩子的脊背。”
段誉皱眉:“這么小的孩子……”
乔峰问:“能治好嗎?”
大夫道:“可以,不過時間要很久。”
段誉道:“沒关系。”
大夫开始上药,這少年的背血迹斑斑,显然是军棍所伤,身体上還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伤痕,可以想见這少年的曾经過的必定不是很好。
段誉叹气,不由得对少年就兴起了一抹怜惜。
“好了,大概還要個把月,每天都要上药。”大夫說。
段誉应了一声,恭敬的把大夫送出去。
乔峰静静的看着少年,脸色平静。
“大哥,我們還要去找凶手,這少年放哪裡去?”段誉不想耽误乔峰的事情,可要把這少年随意放在一边又怕他出事。
乔峰道:“无妨,找個人照顾就好。”
段誉见乔峰有主意,也就沒說了。
半夜的时候少年就清醒了,迷迷蒙蒙间看到两個人坐在桌子旁,断断续续的话传了過来。
“大哥……明天再去找找吧,一定有人认识。”
“嗯……我身为辽人竟然连自己的文字都不认识。”
少年抽了口气就要爬起来,不過少年的伤实在太重,手臂沒撑住倒了下去,痛叫一声。
听到少年的痛呼,段誉和乔峰立刻走過去:“好好躺着。”
少年锐利的目光扫视两人,声音沙哑,正是变声的时期:“你们有什么目的?”
段誉愣住了:“目的?我們只是救了你,能有什么目的?”
少年冷笑:“无事献殷勤。”
乔峰沒有生气,反而有些无奈:“小子,我們的确沒什么需要你做的,好好养伤,你好了我們也好走。”
少年狐疑的看着两人:“你们真沒事要我做?”
段誉失笑:“你觉得有什么事我們做不成需要你?”
少年看着两人,冷静下来:“多谢。”
段誉含笑道:“你叫什么?”
少年道:“顾惜朝。”
“你怎么伤成這样?”段誉问。
少年皱眉,沒好气的道:“哼,那些大宋的将军们明明打了败仗,却抓了一些大辽老弱妇孺充公,我只是劝劝他们就被打了一百军棍……”
乔峰冷哼一声,目光如电:“该死。”
段誉按住乔峰的手,低声道:“大哥,别气,這种事……总会有人为了利益不择手段。”
少年冷笑:“是啊,我看大宋這么下去完蛋了。”
乔峰皱眉,段誉低声道:“顾惜朝,你還小,有些事不明白,以后小心点,保护好自己。”
顾惜朝抿嘴,腮帮子鼓鼓的:“知道了。”
“你的伤很重,但我們有事要回去,你怎么办?”乔峰问。
顾惜朝道:“沒关系,你们走吧。”
段誉皱眉:“你一個人怎么行?”
顾惜朝桀骜的道:“我一直是一個人。”
段誉有些错愕,這样小的孩子一直一個人?他受了多少苦难?
乔峰道:“那好,這些钱给你,你自己找大夫,如果有事可以……抱歉,我可能帮不了你。”乔峰想到自己已经不是丐帮帮主,在大宋武林如今也是人人喊打,完全帮不了顾惜朝。
段誉笑道:“沒关系,你可以去大理,我家在那裡。”
顾惜朝道:“不用了,我会照顾自己。”
乔峰段誉见他固执的不愿意接受,也沒有强迫,這少年年纪不大,经历的事情却不少。
顾惜朝瞧见桌子上的纸张,想起迷蒙中听到的话,挑眉问:“刚才好像听到你们說想找人看什么,可以给我看看嗎?”
段誉道:“我們想找人看看辽文,你会嗎?”
顾惜朝眉梢一挑:“当然会。”
段誉有些讶异:“你這么年轻……”
顾惜朝得意道:“年轻怎么了,才华和年纪沒有关系,给我看看。”
乔峰失笑,走過去将纸张递给顾惜朝。顾惜朝接過来半躺在床上看,不久,道:“恩,写這個的人叫做萧远山,他說自己是大辽南院大王。他带着妻子儿子来大宋看朋友的时候被突然袭击,大家都死了,除了他和儿子。本来他打算带着儿子自杀,可半途后悔了,把儿子抛上去了。而后自己又沒死,所以留了這個当证据。”
乔峰脸色发红,眼神狠戾,牙齿咯咯响。段誉眉头一皱,道:“大哥,至少伯父還活着不是嗎?”
乔峰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转身走了。段誉拿了纸,低声道:“顾惜朝,不要說出去。”
顾惜朝点头,若有所思。
段誉道:“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
顾惜朝点头。
段誉笑了笑,立刻转身追乔峰去了。
大半夜的,還是在客栈,乔峰克制自己沒有大吼大叫,只是不停的打拳。
段誉站在一边看着,沒有吭声。
月亮下移,渐渐消失,天色开始明亮。
乔峰终于发泄了满腔的怒火,满头大汗的收手,转头看到段誉嘴唇发白浑身发抖,不由一惊,冲過去将人抱住,急切的问:“贤弟,沒事吧?”
段誉的身体是冰冷的,嘴裡呼出白气,他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轻声道:“大哥不要担心,沒事。”
乔峰自责的要命,他一直想着不能让贤弟受到什么伤害,可伤害贤弟的总是他。“贤弟,大哥送你回去休息。”
段誉眼神困顿,低声道:“大哥還气嗎?”
乔峰道:“我已经冷静了。”
段誉放心了,小小打了一個哈欠,闭上眼。
乔峰双手平稳,脚步缓慢,低头看着怀中的男子,俊秀的脸有点苍白,唇有些发白干燥,让人想要好好滋养。段誉,段誉,乔峰何德何能有你這样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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