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暗涌
在這一瞬間,樂玉珊飛速貼近夏千闌的耳邊,用壓到最低的氣泡音說了那麼一句。夏千闌本能地摟住她的腰肢向下一倒,剎那間座椅竟是變成了絞肉機,有飛速旋轉的刀鋒渦輪,可想而知剛剛如果還逗留在上面會是什麼樣的悽慘情況。
厲安汰那幾個一直也都盯着她倆的動向,之前看到樂玉珊的手勢也都立馬臥倒,他看見紀夭夭愣在原地居然不動,連忙把人一拉,這才避開了被刀鋒渦輪絞成肉泥的下場。
厲安汰出了一身的冷汗,旋即才發現車上竟是死一般的寂靜。
“啪嗒。”
一道重物落地的沉悶聲響在死寂裏爆炸,衆人的目光也隨之被吸引了過去。
坐在橙紅色座位上的那位學生,之前還在跟自己的同伴嬉笑談論,現在卻已經疼得昏死過去。在他的身下,鹹津津的汗液與血漬混成一灘噁心的膿水,盪漾開來,刺鼻的氣味薰得人腦袋發脹發慌。
剛剛發出聲音的是他的那條腿,在座位的底下被模糊了的字跡上,“老弱傷殘孕”這五個字裏,“殘”字格外突出,就像是正在爬行的碩大螞蟻,看得夏千闌眼睛發酸。
而之前下座位想去幫忙的女生也被拆卸掉了一條腿,滾落在兩人身邊的,是兩片鮮血淋漓的舌頭,那是對擅自高聲喧譁的懲罰。
血再次滴答落下。
公交車還在繼續平穩前行。
樂玉珊幾乎是微不可查地貼着夏千闌嘆了口氣,現在沒了座位,她們就只能坐在地上,而且爲了防止說是“下座亂跑”,縱然公交車在行駛過一段路後就陷入顛簸當中,衆人也都是死死抓着扶手或是座椅的底端,不敢亂動彈。
樂玉珊的視線緊緊盯着那名孕婦,汗水漸漸模糊了眼睛,她勉強擡起手去擦的時候,卻見孕婦的手中不知什麼時候竟然抱了一個相框。
那相框不大,甚至還顯得有些陳舊,卻被她視若珍寶地捧在了懷裏。孕婦姣好的面容上漸漸浮現出一抹笑容來,隨着那笑容越來越擴大,樂玉珊肌肉也是緊繃,輕輕拽了拽夏千闌。
夏千闌隨着她的視線望過去的剎那,只聽極其輕微的“噗”的一聲,一顆被凌亂頭髮包裹起來的頭顱竟是直接落地,當那雙笑得愈發燦爛的眼睛透過烏漆凌亂的髮絲縫隙朝這邊看來時,夏千闌心臟都爲之一震。
來不及去想此情此景怎麼那麼熟悉,夏千闌就已經果斷地從地上跳了起來,一把抓住比尋常設置的更高的公交車扶手,把自己懸空起來,猛地一腳如踢球般鏟上了那東西的下巴
南椰再也剋制不住尖叫起來“是婁天香”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車廂內散發出一片冰涼的紅光閃爍,昭示着兩個人已經違反了規矩。但說時遲那時快,搶在婁天香反應過來之前,樂玉珊踩在座椅的邊緣直接跳了出去,一腳踢過在她身後居心不良的一名學生。
被一腳踢到肚子的校服女生嘴裏狠狠罵了句“西八”,手裏小刀緊緊握着,踉蹌幾下後竟是撞到了後面孕婦的身上。
只聽“刺啦”一聲,女生的小刀不慎沒入了無頭孕婦的相框裏,那相框的質地很脆弱,幾乎是一戳就破。女生的神色略有驚恐,掙扎着就想從無頭孕婦的身上起來
“走”
樂玉珊這一聲吼得毫不猶豫。
南椰見狀,手中長鞭揚起,“啪”地一下就打破了玻璃窗。可這公交車看着老舊,玻璃窗的質地居然是新型玻璃,被打碎了以後也會藕斷絲連地粘在一起。
時間已經快來不及,趁着車廂內一片混亂的時候或許還有逃生時機,厲安汰咬牙,用最快的速度衝到司機的旁邊去,在那雙透過紙板也能感覺到的陰冷眼睛的注視下,一把拔掉了放在他附近的消防錘,咻地從空中拋擲過去
空中劃過兩道漂亮的拋物線,在司機驟然撕裂擋板向厲安汰撲過去的剎那,夏千闌緊緊握住南椰的手,用甩出去的鞭子把人給勾了過來。
幾人搶在車內大動亂之前跳下了車。
還好當時那車內就是一個副本,限制特別大,車上的東西不可能追出來,倒是給了他們稍稍喘息的機會。
厲安汰剛剛那一下嚇得心臟都快跳出來了,司機的臉距離他只有咫尺之遙,甚至口腔裏腥臭的氣流都撲到了臉上來,如果不是南椰和夏千闌反應迅速,他恐怕都可能會栽在那裏。好不容易脫險,厲安汰扶着路燈大喘氣
“這麼看來,這些東西肯定就是從我們之前經歷的副本里面挖出來的了,這算是什麼,大雜燴看來大家得把所有副本都給回想一下”
話音未落,旋即瞥見臉色不大好看的夏千闌,厲安汰立馬閉嘴。他倒是忘記夏千闌失去了記憶,現在估計正煩得很。
不過厲安汰只猜對了一半,夏千闌現在的確是煩,但煩的已經不是自己失去記憶這回事。
“別忘了,”南椰冷冰冰道,“這個副本里可不止我們幾個人,還有其他人的副本。黎明遊戲千奇百怪的多了去了。”
她伸出手,指向不遠處的廢棄地鐵站“比如這裏,按照遊戲設計,很可能就會是另一個副本。”
灰濛濛的霧氣已經散盡,在他們下車的這片地方,星斗燦爛如雲,竟是一片看不出原本末日情形的好天氣。如果不是遠處還有一兩聲喪屍的低吼,可能所有人都要懷疑自己現在究竟是身在何處了。
“我沒有過地鐵相關的副本,你們有嗎”
“我沒有。”
“沒,那就有可能是別人的。”
大家七嘴八舌地討論,唯有紀夭夭一個人臉色難看,泛白的雙脣緊緊抿起。
厲安汰是第一個發覺到她不正常情緒的,起初還以爲紀夭夭單純只是嚇壞了,還伸手好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作爲安慰,沒想到紀夭夭直接死死攥住了他的袖子。
和紀夭夭相處那麼久下來,厲安汰還是第一次看見她情緒那麼激動。剛想把人拽到一邊去問問她怎麼了,卻見女生先是倒吸一口冷氣,隨後似乎是下定了決心
“剛剛那個車上,有我以前的表哥”
夏千闌擡眸“你表哥也進副本了”
“沒沒”
路燈昏黃的光線映在紀夭夭的臉上,襯得她姣好紅潤的桃花面此時竟是面無血色。紀夭夭的手還在微微發顫,凝神思索,努力組織語言片刻後,終於才把自己想說的話給說了出來。
“他是在我初中那年就死了的,因爲他想、想借我的錢。一開始我不給,在小樹林裏面,他帶着幾個混混過來找我,他就把我身上的都搜走了。”
“後來他因爲借不到錢在河邊跟我姨媽爭執,還給了我姨媽一巴掌,再後來他拿刀了,我忍不住就過去把他推開,但力氣用得太大”
在紀夭夭斷斷續續的緊張話語中,其他人大致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在她初中那年,上職高的表哥就是個不學無術的混混,起初是打劫一些其他的學生,後來甚至朝家裏人伸出手。紀夭夭那天是被他攔在河邊繼續要錢,但姨媽恰好趕到,幫着紀夭夭訓斥自己的兒子。
她表哥急紅了眼,甚至開始在口袋裏摸刀,被扇了一耳光的姨媽歇里斯底哭喊,在這靜謐的沒有攝像頭的小公園裏都沒人看得到。眼見着表哥要把刀給拿出來了,紀夭夭衝動地把人推開,結果腳底下土一滑,兩人一起掉進水裏。
紀夭夭是會游泳的,但她表哥不會,她也不敢去救在水裏依舊凶神惡煞的表哥。最終姨媽顫抖地報警,人卻已經救不了了。
紀夭夭就是這樣進遊戲的。
這是她的罪過,即使姨媽在後來並沒有上訴,只是此生再也沒有和他們家有任何的來往。
她直到現在也沒覺得自己當時有什麼錯,如果不是她,瘋狂之下的成年男性一定能解決她們兩個人的,她也不曾後悔當時那樣做。
但在這裏看見自己已經去世多年的表哥,紀夭夭心裏還是一團亂麻。
“看見以前的人嗎”
隨着紀夭夭話音一落,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當中,打破了此時氣氛的還是樂玉珊喃喃的一句。
她看着遠處的喪屍已經在朝街道上游走過來,漫無目的的屍潮在聞到活人的氣味時一定會快速聚集到這裏,而現在能躲藏的唯有前方的廢棄地鐵,與不遠處的便利店。
路燈裏面藏着太多的撲火飛蛾,在它們自取滅亡的同時也用堆積的屍體讓光線越來越暗淡。地鐵上牌照斑駁,看不清楚究竟是哪一站,便利店還在前面的小几百米處,到那邊需要一段距離。
在做下決定之前,樂玉珊忽然攀住了夏千闌的肩膀,在她的耳畔呵氣如蘭,突兀地將記憶深處一些碎片勾起
“闌姐,你想不想知道,我是什麼罪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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