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主要內容

第20章 Chapter 20

作者:姜玖
下雨了。

  无数细微透明的水珠跟着夜色一起降临纽约市,被风吹着扑洒向咖啡店的落地玻璃墙,在店裡的灯光映照下,闪亮得像是一整片从深蓝暮色裡绽放而出的耀眼星海。

  它们滚动在光滑的玻璃上,彼此融和着不断下坠,在空气裡划出一道道如流星般带着柔和金辉的拖尾,将那层覆盖在玻璃上的薄薄雾气抹开几條裂痕,露出背后灯光辉煌,车水马龙的街道。

  距离上次一起坐在這家位于曼哈顿中心地带的顶级餐厅已经過去近三年,那时哈利和彼得刚从九年级毕业,原本商定好一起升入中城高中,却沒想到哈利的父亲忽然决定将他送去国外,直到上周才终于回来。

  這期间,由于巨大时差与各自需要忙碌的学业以及生活,尽管哈利一直与彼得和贝尔纳黛特保持着联系,但也总是断断续续的。而每次问到什么时候回回国时,哈利也总是沉默,或者半开玩笑地回答可能等到诺曼哪天忽然想起来他還有個儿子在国外的时候,他就能回来了。

  “我還以为要等到我高中毕业,开始准备申請大学的时候,他才能想起我。”哈利边抬手示意一旁等候的服务生可以离开了,边动作熟稔地用餐刀切开面前的熏鲑鱼,說话的语气轻轻淡淡,甚至還带点漫不经心的笑意。

  這是他每次谈及自己父亲时惯用的态度,轻描淡写,不屑一顾,就像他父亲对他的那样。

  贝尔纳黛特看着他,能明显从他越发冷淡的神态中感觉到,比起三年前,如今哈利和他父亲诺曼·奥斯本的关系似乎更差了。

  她還记得哈利三年前的模样,比现在看起来要稚气不少,总是一副对什么事都懒洋洋的态度,眼睫一垂就很不好接近也不爱搭理人的样子。可当你试图跟他說话的时候,却又发现他好像无论对谁都非常有礼貌。

  那是经由后天培养而出的无可挑剔的教养,却也還是无法改变他骨子裡的疏离感。

  就像是一座被冰雪堆砌起来的精致雕塑,再完美惊艳也掩盖不了本质裡的凉薄无温,典型的骄矜贵公子,不是他真正感兴趣的人或事,无论如何都触动不了他分毫的怜悯心,却又偏偏能捧出恰到好处的表面同情。

  好在他天生一副好样貌,再加上本身家境极为优越的缘故,這种绝非温良甚至是有些缺乏同理心的灰暗特质放到他身上,反倒成了一种别样的魅力。

  有时候回想一下他们当初是如何在六年级认识并逐渐熟络起来的,贝尔纳黛特自己都觉得挺惊讶的。

  “他還是希望你将来也一样申請他当初读的那所大学嗎?”彼得问。

  “是啊。”哈利不太在意地回答,金棕色的发梢扫在眉际,落下一片阴影积蓄在浅碧色的眸子裡,“他估计也就在乎我這個了。”

  “那你自己的想法呢?”彼得皱下眉头,又问。

  “這恐怕是目前最不重要的一個問題了。”哈利扯了扯嘴角,伸手端起一旁盛着淡金色酒液的高脚杯喝了几口。

  他和彼得同年出生,只略微大了半岁,前两個月刚满十七,距离美国的法定饮酒年龄還差好几年。但看他這样娴熟的姿态,显然早就已经不是第一次喝酒了。

  贝尔纳黛特看一眼瓶身上缭绕复杂的法语,勉强找到标明着酒精度数的那一行,有些担心地提醒:“這种酒的度数不低,你還是少喝一点吧。”

  哈利笑起来,顺从地放下酒杯:“也還好。倒是我听說你已经被美国芭蕾舞剧院录取了,那可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贝妮,恭喜你。”

  意料之外的,贝尔纳黛特在短暂的怔愣后并沒有表现出多少开心的样子,反而只淡淡一笑,别开了视线。

  哈利感觉到她情绪的怪异之处,侧头看向她身旁的彼得,却发现对方似乎比她更低落,浓密的茶褐色睫毛垂掩着,嘴唇抿起,视线虚停在盘子裡的精致食物上片刻,最终還是忍不住看向贝尔纳黛特,神情中带着明显的歉疚,深刻到几乎把他眸子裡本就稀薄的光晕全部淹沒下去。

  “看起来我提了個不太好的话题。”他若有所思,“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嗎?”

  “那天是……贝妮的生日,可是……”

  彼得话未說完,便被贝尔纳黛特直接打断:“可是我运气不太好,在去取生日蛋糕的路上遇到了车祸。”

  她說得太冷静,清丽漂亮的脸孔上看不出多少明显外露的情绪色彩,连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带着种熟悉的接近冻结的甜美,以至于在她话音刚落的几秒钟裡,哈利都有点沒反应過来她话裡的意思。

  紧接着,他迅速将对方仔细打量一遍,浅碧色的眼睛裡满是惊愕:“那医生怎么說?”

  “看恢复情况而定。如果好的话,我還能继续跳舞。”贝尔纳黛特回答,用餐刀挑起一小块沾着松露酱的鹅肝放进嘴裡,“不過那都是三個月以前的事了。到目前为止,我的复查结果都非常不错,康复训练也沒有什么大問題,一切都還算顺利。”

  听到她這么說后,哈利也就稍微放心些下来,但旋即又再次注意到彼得脸上格外愧疚的表情,再结合刚才贝尔纳黛特罕见地主动打断他說话的异样,不由得问:“或者你有考虑换個地方做跟进复查嗎?你知道,纽约有很多顶级医疗机构都与奥斯本有合作。”

  “谢了,哈利。不過我目前的恢复状况還不错,就别去给那些本来就够忙的医疗机构添麻烦了。”

  “你确定嗎?”

  “是的。”

  “不過看起来好像有人并不像你自己這么轻松。”哈利說着,目光并不避讳地看向了她身旁的漂亮少年,语气裡带着点莫名的叹息,不知是在遗憾贝尔纳黛特受伤的事還是别的什么。

  “反正都已经過去了。”她适时地略過了這個话题,低着头时,有一勾漆黑的发丝从耳后垂娓下来,又被她随后拨回肩后,“倒是差点忘记,谢谢你刚回来那天送的花,很漂亮。”

  “送你的花?”彼得有点茫然,都沒意识到自己为何会莫名抓住這個奇怪的重点。

  “当初我出国前,你们一起送我的那枚标本就是百合花。我還记得那是贝妮的课程作业,不過那么精细的处理手法一看就是彼得。”哈利笑着回答,眉眼间那股天生的阴郁感也跟着消退柔和下去,還有心思和他开玩笑,“怎么了?是在怪我也沒给你送一束?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现在就……”

  彼得很快回想起来,连忙摇头拒绝:“谢了哈利,不過還是让那些花就留在花店裡吧。”

  提到三年前的事,大家好像一下子又被带回到曾经,于是从当初彼得是怎么在路边帮哈利修好自行车而认识开始,一直到聊到哈利出国,中间還提到了那個至今令彼得他们印象深刻的薇姬·塞恩。

  在公开追求哈利的几位女生裡,她是声势最大的那個,不仅弄得学校裡人尽皆知,還一度将周围的无辜群众也卷进這场青春疼痛剧情裡——比如贝尔纳黛特——当做是她求爱路上的洪水猛兽来处处针对,最后甚至還想追随他出国。

  可惜后来被她服兵役回来的哥哥强行带走并转学,也就沒了后续。

  “啊,我好像有点印象。”哈利歪着头努力回想了片刻,“是那個在校庆汇演的时候,偷偷把你演出服剪坏扔掉的那個人,是嗎?”

  一提到這個,贝尔纳黛特就有点无奈地叹口气:“就是她。”

  還好那天她本身穿的也是一條与演出服差不多颜色的散摆长纱裙,经過她自己娴熟精巧的临时改造与装饰后,贝尔纳黛特就這样上场跳完了一整支独舞版的《吉赛尔》,成了那场会汇演的绝对焦点。

  少女穿着一身绣有玫瑰纹样的长裙站在舞台上,身姿纤细轻盈,足尖单立,双臂抬举如天鹅般舒展优美的照片,至今還保留在彼得电脑相册裡,和其他许多她在排练或表演参赛时的照片一起。

  “我想起来了。”哈利点点头,笑着回答,“她确实是個很难缠的女孩,還经常为了這個而找你麻烦,实在抱歉。”

  “就当是给你们两個清扫坏运气吧。”她同样回之以调侃。

  “我們两個?”彼得难得沒在第一時間便理解到对方的意思,還试图纠正,“是给哈利一個人才对吧。”

  “不,就是你们两個。”贝尔纳黛特坚持己见,“如果你也是女孩,那相信我,碰到那些事的就一定会是你了。毕竟我們不同级,上学日只有休息時間才能碰到。而你们不仅几乎所有课程都同班,還在学校裡形影不离,连实验课和小组讨论,甚至体育课配对都是固定搭档。很显然比起我,你才是她们真正该警惕的对象。”

  彼得听完,睁大一双清亮至极的暖棕眼眸望着她,有点哭笑不得:“你认真的嗎?”

  贝尔纳黛特面不改色地点头,眉眼间神情淡淡,看起来完全沒有开玩笑的意思,只有嘴角翘起一個轻快的浅笑。

  “所以,你這是吃醋了?”比起彼得对于這种话题的不擅长,哈利应付起来就游刃有余多了,甚至還能趁机调侃着反问到,“能告诉我是哪一种嗎?因为他是我的搭档,或者我是他的搭档?”

  仅仅只是将人称代词的位置微妙替换一下,但代表着的意义却完全不同。

  因此,几乎是在哈利问出這個問題的同时,彼得便下意识地很快望向对方。而贝尔纳黛特则在意识到他话裡的意思后,嘴唇不自然地抿了抿,继续垂下视线去切盘子裡的鲑鱼,清美脸孔上表情沉静:“我只是在遗憾她们似乎找错了该提防的对象。”

  哈利笑了笑,视线在這两個人之间来回流转一遍,微微挑下眉,很体贴地沒再继续這個话题了。

  快九点时,窗外的秋日夜雨终于逐渐停歇,他们一起离开了餐厅,楼下的司机已经等候多时。见到哈利出来,他立刻下车绕到后座边,伸手将车门打开。

  “先送你们回去吧。”哈利偏头,“還是原来的地方嗎?”

  彼得点点头,目光看向身后的贝尔纳黛特时,忽然注意到她仅穿着一件薄薄的棉麻衬衫裙:“贝妮,你的外套是不是忘了?”

  她一愣,顿时在越发清晰的凉意中回想起来:“进门的时候,服务员帮我放在了前台的衣帽间那裡,我马上去拿。”

  “我跟你一起吧。”

  “不用,稍微等我一下就好。”她說着,随手将肩上的小挎包取下来,彼得则很自然地接在手裡。

  “那先上车等吧。”哈利說着,将彼得家的住址告诉了司机,示意他一会儿先去這個地方。

  說完,他坐进车裡,口袋裡的手机恰好在此刻震动了一下,同时响起的還有一声短促的消息提示音。

  哈利摸出手机看了看,是一封刚收到的新邮件,沒有发信人,主题只有短短的三個数字,062。

  和他胸前那條简练别致的银链上的数字是一样的。

  他习惯性地用指尖摸了摸那條银链,细微冷光如银色波澜般晃进彼得的眼睛裡。印象中,這條银链似乎是哈利身上唯一不会更新换代的东西,甚至彼得都沒见他摘下来過,应该是对他而言很重要的存在。

  這么想着,车裡的光线忽然暗淡下来,一個穿着雨衣的人影出现在车窗外,遮住了街道上的大部分亮光。

  哈利皱着眉尖转過头,隔着深色的单向玻璃,毫无防备地撞上一双无比灿烂的蓝眼睛。

  刹那间,那片一直沉睡在他幼时回忆裡终年不退的明蓝大海再次如初见般鲜活起来,带着滚烫到几乎疼痛的虚幻温度瞬间将他淹沒,熟悉到令人战栗。

  蓝色的眼睛,像是正在燃烧的大海。

  她就站在车窗外,隔着层雾一般的深色朦胧与哈利对视着,却因为单向玻璃的缘故而完全看不见他,只自顾自地伸手取下头上的防雨兜帽,用兜裡摸出来的纸巾一点点擦拭着皮肤上的水渍,垂落的卷曲发梢上满是湿漉冰凉的雨水,年轻的脸孔面无表情。

  也许這时候,他该去按手边控制车窗升降的按钮,提醒外面正就着玻璃照镜子来清理自己身上雨水的少女,這辆车之所以停在這裡是在等人而不是沒有人。

  但当哈利真的伸手出去的时候,指尖却不听使唤地触碰向玻璃上的那张脸,或者說,那双眼睛。

  浓艳至极而生机勃勃的蓝,无数次出现在他梦裡,被时光掩埋得已经有些陈旧斑驳的色彩,在這一刻被抚去所有尘埃,重新变得无比清晰起来。

  這时,司机已经从后视镜裡注意到了她,于是连忙下车提醒。她直起身体向对方连连道歉,重新拉起雨帽,似乎打算转身就朝面前的商贸大楼走去。

  “等一下。”哈利想都沒想就打开车门叫住了对方,“請等等。”

  她回過头,注意力却放在了随之下车出来的彼得身上,蓝眼睛裡薄光闪烁,像是在微笑那样:“噢,晚上好,彼得。”

  “塞莱斯特?”彼得有点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在這儿?”

  “我来接我姑姑下班。”她回答,朝面前的商场大楼扬了扬下颌,柔顺的红铜色卷发从帽子边缘滑落出来,垂在满是雨水的橡胶雨衣上,“就在這裡的顶楼餐厅,她是那裡的甜品师。”

  “是嗎?我們刚从那個餐厅出来。”

  “這么凑巧?有尝尝那裡的甜品嗎,感觉味道怎么样?”

  “我打赌一定非常棒。不過很可惜,我們今天沒来得及。倒是這個問題你或许可以问问哈利。”說着,彼得朝身旁的少年示意一下,“這是我的老朋友,哈利·奥斯本,他之前经常会来這裡。”

  经常到都快变成他家厨房了。

  不過彼得隐约记得,這家高奢的星级餐厅似乎确实是奥斯本旗下的众多产业之一,說是他家的私人厨房好像也問題不大。

  “哈利,這是我的校友,也是贝妮的同班同学,塞莱斯特·斯蒂尔。”他边說边转头,這才注意到哈利此时的样子很奇怪。

  他显然是不认识塞莱斯特的,否则看着她的时候就不会有這么明显的茫然。但紧接着彼得就发现,比起茫然這种微不足道的情绪,充斥在他眼裡更多的是一种难以理解的专注,以及克制不住的奇异兴奋感。

  好像看到了一個从灰烬中活過来的梦那样。

  灯光与那些過于外露且不正常的情绪共同绽落他眼裡,让那种冷调的浅碧色几乎融化开。

  被這样的眼神盯着实在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情,塞莱斯特捻弄着手指上的雨水,尽可能自然地朝对方打着招呼:“你好,奥斯本先生。”

  說完,她才意识到這個名字好熟悉,似乎正是這几天一直会在新闻裡出现的,那位不久前才刚从国外回来的奥斯本总裁的独子。

  不過与此同时,她也感觉到了一丝非常轻微且模糊的,来自更遥远记忆裡的脆弱熟悉感。

  也许是因为哈利這個名字实在太常见了,可能只是他正式名字的昵称,她想。

  不過与之相反的是他的样貌实在相当出挑。和彼得那种非常惊艳但无害的俊俏漂亮完全不同,哈利的五官轮廓更锋利,眉眼间充满精致易碎的阴郁感,瞳色浅亮如一簇冷火,即使站在光裡看起来也满身阴影,有种拒人于千裡之外的冷淡。

  “你好,塞……斯蒂尔小姐。”他的语气很轻,和他眼中那种让人不安的浓烈情绪形成一种怪诞的分裂感。

  塞莱斯特挂起一個面具般无懈可击的友好笑容,同时开始认真思考自己是否曾经得罪過這位身份贵重的奥斯本公子,但显然她不可能会认识這样的人——至少在五分钟之前是這样。

  真有意思,他是怎么和彼得成朋友的?明明這两個人看起来气质非常迥异。

  這么想着,她再次看向哈利,很容易就被他那双奥斯本家的标志性浅碧色眼睛吸引住,恍惚间,那种稀薄到像是幻觉的朦胧熟悉感再次若有若无地浮现上来。

  自己见過這双眼睛嗎?

  可她怎么想都觉得毫无印象,或者說,這样一双眼睛,任何人要是见過都不应该想不起来才对。

  她的沉默注视让哈利心中隐约冒出一個不切实际的猜想:“我們以前见過嗎?”

  塞莱斯特被他的话惊醒,很快眨眨眼,挪开了自己的注意力,同时微笑着回答:“如果有的话,那会是我的荣幸。不過我想我們应该沒有见過,奥斯本先生。不然,谁会对您的眼睛毫无印象呢?”

  “我的眼睛?”

  她很愉快地嗯了一声,随口称赞到:“难道沒有人告诉過你,你的眼睛颜色很特别嗎?”

  哈利的表情有点微妙地变化一下,听到她继续說:“很像那种薄荷味的琥珀糖。”

  一种她很多年来都刻意回避着,沒有再去吃過的糖果。

  也许這就是那种淡薄熟悉感的来源。

  听了她的话后,哈利一下子愣在原地,不知道是被這句话触动到了哪段记忆。

  這时,已经拿到外套的贝尔纳黛特很快从大楼裡一路小跑出来:“抱歉,我耽搁太久……塞莱斯特?”

  “嗨,我的天鹅小美人。”她笑着绕過面前的两個少年,伸手拥抱了贝尔纳黛特,简短解释,“我姑姑在你们刚才吃饭的餐厅做甜品师,我来接她下班,现在得进去了,明天见。”說完,她又回头朝彼得同样說了句“明天见”。

  视线擦過哈利的时候,塞莱斯特停顿了一下。

  考虑到她短時間内应该不会和這位奥斯本先生见到,以及一种莫名的,类似即将被卷进麻烦裡的不好预感从她看到哈利的第一眼起就一直若有若无地警示着她,于是她只挂出一抹笑容朝对方点点头,然后便转身离开,红铜色的长卷发在身后跳跃如海浪。

  噢,红铜卷发,蓝眼睛,哈利最喜歡的类型。

  贝尔纳黛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這点,转头看向仍然在望着塞莱斯特背影的哈利,顿时感觉非常为难。

  她和彼得交换一個眼神,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脸上表情看起来有点无奈。

  车子从曼哈顿区启程,一路来到皇后区的帕克与瑞恩家附近。

  下车前,彼得听到哈利忽然开口问:“塞莱……我是說斯蒂尔小姐,她也是中城高中的学生,你刚才是這么說過对吧?”

  彼得抿着嘴唇点点头:“是贝妮的同班同学。”

  他很快地考虑了一下,最终還是沒把对方似乎想要将来去奥斯本工作,甚至還为此而打算加入科研协会以及规划大学申請的事說出来。

  “也是我的朋友。”贝尔纳黛特平静补充。

  她大概知道哈利为什么会這么关心這個,毕竟刚才一路上他都总在有意无意地问起和塞莱斯特有关的各种問題,再加上她的长相恰好完美符合哈利的审美观,又生得非常明媚动人這一点,說不知道他的想法那实在是骗人。

  只不過,贝尔纳黛特也很明白,作为朋友,哈利是无可挑剔的,但作为恋人……

  参考一下他前几段或正式或不正式的情感关系,這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

  思索一会儿后,哈利沒再继续追问,只冲他们笑了笑:“我知道了。晚安,回头见。”

  “晚安。”

  “回头见。”

  看着那辆车身漆黑的迈巴赫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贝尔纳黛特拢了拢身上的外套:“你觉得……”

  “很有可能。”彼得叹口气。

  這时,天空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雨,他们沒聊太久便彼此告了别,回到各自的家裡。

  和正在客厅裡看电视的梅姨与本杰明打了声招呼,彼得很快来到自己的房间,脱下身上蒙着一层细碎雨丝的衣服,换上一早刚洗好的战衣,准备开始每晚的例行城市巡逻。

  然而就在他抓起面罩,即将打开窗户跳跃出去的前一刻,一声代表着收到新短信的提示音忽然从手机裡传来,让他停下准备离开的动作,转而去点开了那则消息提醒。

  那是一個彼得从沒见過的陌生号码,点开以后,裡面只有一句话:

  “如果你们說的是真的,那么别想着去研究那些墙背后的恶魔,它们不是常理所能概括的,并告诫你的朋友,千万不能流血受伤,切记!”

  他愣愣地望着這條沒头沒尾的短信好一会儿,然后反应過来,发短信的人应该是他两天前用邮件联系過的前霍金斯镇警长,吉姆·霍普。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看起来似乎很了解這些怪物,說不定,对霍金斯国家实验室的事也很清楚。

  這么想着,彼得很快編輯好回信发送過去,桌上的警迅监视仪则在這时传来一则新警情——“皇后区松榆路135号,红眼警报,附近警力請尽快支援”。

  红眼警报是警方专门用来代指那些来历不明的怪物的。

  彼得听到這裡,很快拉下面罩,轻盈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雨水逐渐覆盖住整座城市,被风吹卷着敲打在贝尔纳黛特房间的窗户上,滴滴答答,声音清脆。

  她带着一身刚沐浴完的微潮热气走出卫生间,将窗户关好,正准备将头发吹干,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熟悉的电话铃声。

  贝尔纳黛特放下手裡的吹风机,很快跑下楼,将电话接起来:“你好,這裡是瑞恩家,請问是哪位?”

  沒有回答,嘈杂的电流声在听筒裡急促流窜着,听起来有些炸耳。

  她有点茫然地看了看手裡的听筒,试着重复:“你好?請问是哪位?”

  這次,听筒裡传来了一個叹息声,夹杂在电流裡,格外捉摸不定,甚至不太像是人类的声音。

  一种莫名的不安感从脊背猛地窜上来。她忽然想到霍金斯报纸上,那些来自失踪家人的电话,也是這样模糊不清,满是电流杂音,還說他们就在墙背后。

  她果断地挂断电话。

  然而就在她将听筒放回去的一瞬间,屋外的路灯突然开始集体狂闪起来,将街道上的树影扭曲着淹沒进整個房间裡。

  紧接着出现的是一阵清晰的,来自某种兽类正在压抑着咆哮的声音,很像当初她在皇后区东广场时遇到的那些怪物。

  贝尔纳黛特慌乱地后退两步,视线紧紧盯着大门抬起手,周围所有物体的影子全都脱离出来,融合在一起,如同茂盛生长的藤类,忠诚无畏地绕护在她身边。

  咆哮声越来越近,似乎随时都会冲破大门闯进来。紧张感让她全身紧绷,冷汗混合着潮湿发丝上的水珠滑落下来,滴在脚尖。

  有薄雾一般的黑影从窗外一闪而過,紧接着那些凶狠无比的咆哮突然全都转变成一种极为细弱的哀鸣,似乎正在遭受什么可怕的折磨。

  随着空气裡不断有清脆的,类似骨骼被折断开的惊悚声音响起,夹杂着怪物悲惨挣扎的凄厉嚎叫,一切又恢复了夜裡该有的安宁。

  贝尔纳黛特迷惑地看着窗外,路灯闪烁的光影刺进她眼裡,若有若无的薄雾盘踞在外面,将雨水都笼罩得模糊不清。

  有什么东西,還徘徊在屋外沒有走。

  她握紧手指,绕护在身边的影子也变得更加警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贝尔纳黛特不知道自己保持着這個极度防备的姿势有多久,直到她忽然听到一声非常轻柔的,和刚才电话裡一样的叹息。紧接着,那团缓缓流动在屋外的薄雾终于恋恋不舍地逐渐散开,路灯也很快恢复正常。

  她困难地吞咽着,手指抓住湿漉的发尾又松开,一步一步走向大门。握住门把手的时候,她都感觉自己的手指几乎和這块冰冷的金属是差不多的温度。

  她慢慢地,慢慢地打开门,走出去,看到外面一切正常。纽约秋夜的雨水温柔轻盈地笼罩住她。

  只是……

  贝尔纳黛特低下头,看到从街道中央一直到门口,全都撒满了某种腐蚀性极强的液体,在路灯下不断冒着泡泡。深色的痕迹如同喷溅出的大片血迹,看上去狰狞又惨烈。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越来越不安的本能正在催促着让她立刻回到家裡,反锁上门。

  回头间,贝尔纳黛特看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支鲜红欲滴的玫瑰,被几缕类似蛛丝般的晶莹丝线黏贴在门上,花瓣上带着清澈的露水,朝她肆意绽放。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

首頁 分類 排行 書架 我的

看小說網

看小說網是您最喜歡的免費小說閱讀網站。提供海量全本小說免費閱讀,所有小說無廣告干擾,是您值得收藏的小說網站。

網站导航

热门分類

© 2023 看小說網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