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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Chapter 47

作者:姜玖
他几乎是逃出实验室的,被蜘蛛感应引发的剧烈刺痛与脑海裡无数個纠缠不休,不肯停歇的恶毒声音一起,逼迫得几乎快要发疯。

  此时纽约的天空還沒有彻底明亮起来,万事万物都被笼罩在一层接近凝固般压抑的深蓝裡,如同被海洋吞沒,死寂无声,光线冷淡而浑浊。

  他蜷缩在满地针叶与白雪中,不远处就是一座高大的废弃瞭望塔,薄薄一层战衣根本无法隔绝周围的低温,可他却丝毫沒有觉得寒冷,所有注意力都被那些不断折磨着他的尖细声音夺走。

  “为什么要停下来……”它在愤怒地质问,更多的是在诱导,“做完你想做的事不好嗎?让他得到应受的惩罚,也让你的痛苦得到解脱,你完全有這個能力!杀了德雷克和杀死一只甲虫有什么区别?为什么要一直刻意控制自己的力量,为什么要拒绝要让那么多无意义的要求痛苦地束缚自己,你可以随心所欲!”

  “不……”彼得挣扎在雪地裡,拼命想要让那個声音远离自己,“這是不对的!”

  能力带来的不应该是毫无原则的任意妄为,而是深重的责任感,這是本杰明教导過他无数遍的道理。他保护這座城市,保护他爱的人,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且正确的事情。

  過于顽强而固执的抵抗,让脑海裡那個不知名的声音变得更加生气,连带着蜘蛛感应也越发激烈的刺痛着,几乎快要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甚至让他在冬天裡冒出一身冷汗。

  “這是你可以做的。”它恶狠狠地咆哮,“睁开眼睛看看吧,你這样不计代价的付出与坚持有任何意义嗎?想想每天的号角日报,想想那些新闻,想想所有你身上背负着的骂名。有多少人是能够真正理解你的?你又還能坚持多久?”

  “闭嘴!闭嘴!停下来,够了!我听够了!给我滚开!”彼得挣扎着爬起来,发泄般地破坏着周围的一切。不加收敛的力量爆发出来,砸在瞭望塔的外墙上发出一阵轰鸣巨响。

  墙壁立刻碎裂了大半开,灰尘与尖利碎石从裡面飞溅出来,滚落得到处都是,细密裂纹蔓延着朝上。

  叨扰在脑海裡的声音仍旧不死心,說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撕扯他最脆弱的伤疤:“为什么要這么坚持……你难道不对你的家人感到愧疚嗎?你的梅姨,本叔,他们如此坦诚地爱护着你,可你却一直在对他们撒谎,隐瞒。你沒有人可以依赖,沒有人可以倾诉,沒有人能够为你分担。這样的孤独,压力与痛苦总有一天会让你崩溃,你会的……很快就会。”

  他会嗎?

  彼得跪在地上,伸手捂着剧痛无比的头,急促喘息着,心跳激烈到几乎快要从胸腔裡跳出来,口中无意识地念出一個名字:“贝妮……”

  刹那间,世界安静下来,時間凝固,风声停歇,雪花落在他身上如同最温柔的抚摸。连那個一直逼迫着,折磨着他的声音也停顿住,用一种非常理解不能的茫然音调跟着重复:“贝妮?”

  “贝妮?”

  它反复念叨着,发出一阵古怪的咕噜声,好像触碰到了什么让它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贝妮……贝妮,为什么?”

  下一秒,它再次开始狂躁起来。彼得感觉自己被一股极强的无形外力压迫住,甚至還在不断入侵他的思维,挖出他的记忆,疯狂寻找着那個叫做“贝妮”的人。

  這种被强行侵占精神的感觉痛苦得就像被烧红的铁针活活刺穿太阳穴,深入到大脑内部残忍搅动着,不断吞噬他的意志力,也激发出蜘蛛感应更为狂乱的反抗,试图将他的意识拉扯回来。

  不断叠加的尖锐痛苦让彼得顿时惨叫着倒在雪地裡,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抽搐,耳鸣。

  他怀疑自己已经被活生生地撕开成了两半,惨痛至极的叫喊让喉咙裡都开始冒出淡淡的血腥味。

  但這竟然只是开始。

  不管他怎么尝试反抗,坚持,彼得都能清晰感觉到那個声音正在一直朝他脑海裡钻,将他一根骨头一根骨头地拆开,一寸血肉一寸血肉地分裂出来,把他从精神到躯体全都碾碎,融合,直到挖出他所有的秘密与记忆。

  “贝妮,贝妮……”它着魔似地念着這個名字,毫不怜悯地翻看着彼得所有的回忆,“为什么她這么特别?”

  “你对家人有的愧疚,对她也有。”

  “你对原则的坚持,对她也有。”

  “你对信念的执着,对她也有。”

  “她到底是什么?這些情绪又是什么?你到底想对她怎么样呢?”

  它說着,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彻底安静下去,任由无数记忆不断从面前流淌而過:

  是在晴天,彼得骑着自行车,带着贝尔纳黛特在宽阔而空旷的郊外马路上往前开。空气裡到处都是白色蒲公英在漂浮,一朵接一朵,在阳光下泛着微微透明的光。

  她坐在彼得身后,满头漆黑长发被吹散开也沒去管,只低头认真剥出一颗糖,微微起身用手搭在他肩膀上,把糖果绕递到他嘴边:“最后一個可乐味。”

  他咬着糖块回過头,看到有蒲公英种子落在她的发梢和睫毛上,毛绒绒的可爱。

  是在雨天,彼得忘记带伞而只能等在教学楼门口,直到贝尔纳黛特放学走出来,看了看外面的大雨又看了看一脸欲言又止的他,沒有多问任何话,从书包裡掏出折叠好的雨衣撑开,举在两人头顶:“一起走吧。”

  是在春天,她穿着一身飘逸纱裙,背靠在选手预备区的护栏边,长及腰际的发丝被精心盘束起来,连头纱都是同样无暇的洁白。

  彼得站在矮一截的观众席上仰头叫了她的名字,看到贝尔纳黛特很快应声回头,笑着将头纱掀开,朝他弯腰凑近說话。

  低头的时候,她的头纱忽然垂落下来将两個人都盖住,为周围的世界笼罩上一层雾气般朦胧梦幻的淡白色。

  所有的景物与人都被隔绝开,只有面前少女妆容精致的漂亮脸孔是清晰的,黑发绿眸,白肤红唇。

  是在夏天,两個人躲在充满凉爽冷气的房间裡不想出门。彼得打算趁暑假将他最喜歡的游戏玩通关,贝尔纳黛特则戴着耳机,和他背靠背或者并肩坐着看电影,一旁的桌子上放着冰镇饮料和切好的水果。

  窗帘太薄,将片状的日光過滤进来,像是几瓣新鲜剥开的橘子。

  他因为离通关又进一步而兴奋不已,忽然侧头看到对方有些昏昏欲睡,于是很自然地拿過一旁的枕头放在自己腿上,拍了拍,对她說:“睡吧,晚饭好了叫你。”

  贝尔纳黛特懵懂地点点头,取下耳机,钻进他怀裡很快睡着,身上盖着彼得从床边拿来的外套。

  因为怕打扰到她睡觉,彼得干脆在界面按下了暂停,准备靠着墙稍微睡一会儿,最后两個人都是被梅叫醒的。

  是在秋天,贝尔纳黛特陪他一起守在天顶,等待一场新闻预报裡說会有的流星雨。结果最后发现拍的照片大多都是關於她的,真正流星的部分却很少。

  是在冬天,彼得小时候最容易生病的季节,总是一感冒就头晕脑胀半個月,還格外讨厌吃药,不管梅和本杰明怎么苦口婆心地劝他吃药,也总是固执地缩在被子裡不肯出来。

  贝尔纳黛特教他一個办法,先憋气,然后一次性把药水全喝光,這样就会沒那么苦。

  彼得尝试了一下,感觉的确要好许多,然后在重新开始呼吸时,被对方迅速塞一颗水果糖进嘴裡,冲淡了那种反呛上来的浓郁苦味。

  他抿抿唇,感觉刚才被她指尖无意间触碰到的地方有点痒痒的,像是被羽毛抚摸過。

  是在每一年,她急急忙忙从舞蹈学校结束训练往外跑,打车去参加彼得的科技竞赛颁奖仪式,在现场听到主持人叫出彼得名字时,第一個站起来鼓掌的时候。

  是在她站在路边,顶着彼得格外专注的视线,努力回忆并复述着他前不久为她仔细讲解過的物理数学知识点,同时手裡剥开一颗清甜荔枝喂给他。

  无数個瞬间,无数段回忆。从六岁到十六岁,从懵懂孩童到青涩少年,从默默无闻的普通男孩到如今家喻户晓的蜘蛛侠,贝尔纳黛特总陪在他身边,如月光般温柔安静。

  它茫然地感受着這一切,困难地试图理解,甚至想要拿其他从彼得记忆裡找到的种种情感——对家人的,对朋友的,对姐姐的,对信仰的,对伙伴的,甚至是对从小缺失却仍旧不自觉渴望的母亲的依赖,一起去拼凑着读懂,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似乎每一种都有,但又全都不止如此。

  這种情愫是如此复杂,深厚,却又纯粹无比,萌芽于漫漫過往时光中,无法寻觅其源头的某一刻,又细水长流地滋润過他目前生命中最灿烂的十年。

  直到几個月前,贝尔纳黛特的忽然消失。无尽的悔恨与痛苦充斥着這段時間以来的每一寸回忆,仿佛被生生挖走了最重要的东西。

  无法解脱,无法愈合。往日柔软温和的情愫全都在這一刻冒出密密麻麻的尖刺,扎进他的血肉,穿透他的灵魂。

  “贝妮……”這個名字是如此珍贵而重要,一遍一遍回响在他的记忆裡,還有黑发少女漂亮清丽的脸孔。

  “贝妮,对不起……”是自责于沒有保护好她的沉重负罪感。

  “贝妮,不要走……”

  “不要走。不要分开。”他们从小就在一起,沒有对方的未来是怎样的,他完全无法想象,也不想接受。

  至此,它终于找到最想要的东西。

  一种强烈到无法自控的占有欲,接近病态的依赖感,想要吞沒那样的保护她,却又克制着這份迟到苏醒的感受,期待对方也能够给予回应,就像這十年来的无数次那样。

  她总是会包容彼得的每一個怪癖,每一种麻烦的小习惯,每一次沒有說出口的請求。

  他渴望這次也能如此。

  但這還不够。

  這裡面仍然掺杂了太多它不需要的珍惜,尊重,忍耐,以及绝对的忠诚,而且无论如何都无法被分开。

  于是它干脆将所有抓捕到的情感都囫囵吞下去,想要以此完全入侵到彼得的思想裡,找到他顽强意志力的弱点,将他彻底同化成自己的附庸。

  而在终于成功撕开這处唯一的弱点后,它看到了被囚禁在彼得意识深处,即使被他作为人类的意志所一直极力排斥,甚至是想要彻底抹杀,却同样顽强存活着的另一种自我与本能。

  一头被他用善良与责任感所牢牢困锁在深渊裡的蜘蛛怪物。

  那是自从他被蜘蛛咬過,自身作为人类的基因被蜘蛛毒液浸染改造以后,就不断成长起来的怪物。

  蜘蛛侠的能力从来不是馈赠,而是诅咒。

  它带给了彼得无与伦比的超凡力量,也带来了蜘蛛這种冷血生物的种种本能——天生的掠食者,极其强烈的领地意识与掌控欲,等待猎物时的耐心冷静,也是凶狠狡诈的暴君——并将這些蜘蛛的天性不可磨灭地烙印进了彼得的基因裡。

  它是彼得所有蜘蛛超能力的源头,却被他一直死死压制着,从来沒有真正完全发挥出来過。

  而现在,那枚禁锢着這头蜘蛛怪物的虫茧已经遍布裂纹,很快就要崩塌了。

  “贝妮。”

  恍惚间,彼得已经有些分不清這個声音到底是自己发出的,還是脑海裡那個一直在不断折磨他的异类。

  漫天雪花覆盖住他,苍白如一件殓衣。

  “贝妮……我的。”

  他听到它在自己脑海裡,将他心底深处隐藏许久的自私念头不断重复出来,语气僵硬而吊诡:“是我的,是我一個人的……”

  說着,它终于渐渐安静下来,再次消失不见,连带着所有施加在彼得身上的痛楚也全都戛然而止,蜘蛛感应也不再刺痛。

  躺在雪地裡喘息着缓了片刻后,彼得终于有力气慢慢站起来,伸手捂住着头甩了甩,脸色是罕见的不正常苍白。

  他基本已经可以确定,自从那次他的意识进入逆世界与贝尔纳黛特相遇,却遭遇夺心魔并成功逃脱出来以后,自己就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的脑海裡总是莫名其妙多出一個充满恶意的声音,一而再再而三地怂恿他打破自己的底线与原则。

  必须立刻搞清楚自己身上究竟出了什么問題,否则再這样下去,他很可能会彻底失控,进而做出许多他完全不敢想的可怕事情。

  胡乱拍掉身上的大片雪花,彼得很快赶回实验室,准备取走之前被自己存放在通风管道裡的背包和相机,裡面有關於魔犬口器分泌物的成分分析。他可以借助這份报告调整蛛丝的制作配方,让蛛丝能够经受住那些粘液的腐蚀。

  此时的实验室裡仍然是满目狼藉,空无一人。

  他取到相机准备离开,却无意间再次看到那几個被装在巨型玻璃容器裡,被称为“宿主”的人类。

  這些人到底是被什么东西寄生了才会变成這样?

  彼得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将相机挂在脖颈上,打开通风口盖跳下去,走到那几個已经和标本沒什么差别的人面前,仔细打量了他们片刻,然后又在一旁散落满地的凌乱文件中找到了与這些宿主相关的几份报告,上面写:

  “……通過实验,观察对象表现出明显的喜冷怕热倾向,且害怕阳光。”

  “宿主沒有与感染和发作时有关的记忆。”

  “宿主在感染潜伏期会频繁看到逆世界的场景,或听到有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在脑海裡說话。”

  “随着感染程度加深,宿主会逐渐出现性格变化,并慢慢忘记原本的记忆,且身体素质得到大幅增强。這是宿主自我意识被不断磨灭,且被联入逆世界主宰夺心魔的蜂巢意识的征兆。”

  “宿主在抵抗感染与精神控制时,会感到无法忍受的痛苦,甚至是精神崩溃。”

  以及,“宿主的躯体最终会被蚕食腐化为夺心魔的一部分”。

  看到這裡,彼得顿时感到一阵不寒而栗。他回忆起自己這段時間来的种种异常迹象——隆冬季节却感觉不到有多冷,讨厌家裡开暖气,总是听到一個诡异的异类声音——基本和這些报告上描述的一样。

  也就是說,他也是一個感染者,一個尚未被彻底腐化的宿主。

  意识到這点后,彼得连忙翻找出其他文件,想要找出消除寄生物的办法,却始终一无所获。

  看起来他们将這些感染者带到這裡,就是为了进行研究的。可从刚才彼得因为试图反抗那個声音,却被剧烈的疼痛折磨到快要崩溃的情况来看,恐怕留给他的時間也不多了。

  一旦他开始时不时地看见逆世界裡的场景,那离他的精神与躯体被夺心魔完全腐化就正式进入倒计时。

  可是,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感染的?

  一想到身体裡有個时刻觊觎着,随时准备吞噬他自我意识的寄生物,彼得就感到一阵尖锐的战栗与强烈反胃感。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同时飞快思考着所有可能的起源,手指捏住桌角的力气一时沒收住,直接将整块厚实硬木捏碎掉。

  短暂回忆后,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在逆世界遇到夺心魔那次。因为整個逆世界裡,拥有极强精神控制能力的只有夺心魔,這是最有可能的解释。

  而之所以他到现在還沒有出现时常幻视逆世界的症状,也许是因为蜘蛛感应的预警与压制作用。

  但很难說這种压制作用能持续多久,因此不管怎么样,他一定得尽快摆脱這种控制。而既然实验室对宿主的研究還沒有正式开始,那也许唯一知道该消除這种寄生的人,就是霍普警长。

  毕竟他记得霍普曾经說過,他的继子威尔以前也遇到過同样的情况。

  做出决定后,彼得很快带着相机和背包离开了实验室。他必须赶在那個声音再次发作并疯狂折磨他之前,用最快的速度找到霍普警长,消除自己身上的寄生物。

  然而還沒等他赶到布鲁克林区,背包裡的对讲机忽然响起来。

  那是他之前交给塞莱斯特用作遇到紧急事件,以及需要约定见面时才会彼此联系的对讲机,波长经過极为复杂的加密处理。

  彼得停在一栋高楼的天台边缘,将对讲机从包裡拿出来,听到裡面传来一阵无数玻璃制品破裂的刺耳脆响,人群的尖叫,以及有什么怪物正在嘶吼的愤怒咆哮。

  紧接着,塞莱斯特的声音响起在背景一片令人不安的嘈杂裡,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慌:“蜘蛛侠,我现在正在曼哈顿区第九大道的空中餐厅裡。這裡出现了一個我从来沒见過的怪物,看起来就像個巨大的变异蜥蜴,而且……”

  她话音未落,伴随着巨大的轰鸣与金属破裂声,一個阴森怪异到完全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忽然响起来:“哈利·奥斯本,该跟我一起去见你父亲了。”

  一阵急促的杂音后,对讲机彻底失去联系。

  “塞莱斯特?!”彼得试着叫了对方几声却沒有得到任何回答。他将对讲机放回背包,很快调整方向朝曼哈顿区赶去。

  密集冬雪飘零在空气裡,擦過他的肩膀,坠落向下,将纽约本就微弱的初阳晨光折散成朦胧氤氲的一团覆盖在城市上空,雾气跟随着到处弥漫。

  這样的天气不适合开车,但贝尔纳黛特還是在马路上将车辆开得飞快,一刻不敢耽误地朝那座pib基地赶去。

  理查德和玛丽還在医院接受治疗。在临走前,她已经询问過医生關於他们的状况,確認不会有什么太大問題以后又拜托护士,如果理查德他们问起来就說,去了基地,因为彼得和泰德都在那裡。

  路上,贝尔纳黛特不断回想着德雷克刚才說的话,心裡克制不住地翻涌出浓重的焦虑与担忧,以及清晰的愤怒。過于激烈且复杂的情绪,让她的脸色看上去非常差,眼神明亮到接近尖锐。

  pib的人抓走了彼得和泰德,理查德和玛丽的卧底身份也暴露,简直是所有最坏的情况都聚集到一起了。

  可是,泰德为什么会被他们抓到?

  现在是白天,泰德应该是占尽优势的一方,为什么会……难道是跟阿尔玛有关嗎?

  贝尔纳黛特飞快思考着,觉得這是最有可能的情况,否则他不可能会落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到达基地后,她沒有再選擇从看守疏忽的地方偷偷绕进去,因为已经沒有必要。整個基地的大门正朝她毫无遮拦地敞开着,周围看上去沒有一個守卫,空气裡除了风雪声,安静到死寂。

  她跳下车,脸上带着口罩,皱着眉尖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大门几秒后抬起手,周围所有物体的影子都迅速脱离出来,缠绕成大片尖刺遍布的荆棘生长出来,保护在她身边,随着她一步步走进基地的动作而跟着蔓延进去。

  這时,一扇铁门在她左侧大楼的底层缓缓升起来,似乎在无声邀請她。裡面完全一片漆黑,半点光芒也沒有,是对她最不利的环境。

  德雷克的声音通過广播器从裡面传出来,伴随着轻微的电流声:“你很准时,莫洛尼小姐,請进吧。”

  贝尔纳黛特沒有动,而是直接问:“彼得和泰德在哪儿?”

  “进去就能看到了。”德雷克愉快地回答,笑声满是不加掩饰的恶意与轻蔑,“其实也不用這么紧张。你已经知道自己沒有選擇的余地,所以就不要再做任何多余的反抗,相信這些对我們都会很好的。”

  他說得对,现在的自己完全处于被动劣势,不管他们說什么,她都只有接受。否则她根本无法想象他们会对泰德和彼得做出什么事。

  贝尔纳黛特闭了闭眼睛,从口袋裡摸出军用手电打开,别无選擇地走进去。身后的铁门立刻合拢,发出一阵沉重闷响。

  沿着面前唯一的通道一直走到底,穿過大门,路上沒有碰见任何人,只有墙顶时不时出现的监控摄像头一直在盯着她,红色的亮光像是夜魇的眼睛那样让人不寒而栗。

  来到通道尽头的电梯,她按照德雷克的指示走进去,按下去往地下最底层的按键,然后来到左侧尽头的大门前。

  “打开吧。”

  贝尔纳黛特照做,看到這裡是一间类似审讯室一样的空旷房间。坦白的墙壁上挂着一台巨型液晶屏幕,裡面正是被五花大绑着,满身是伤的泰德。

  “泰德!”她连忙跑過去,伸手轻微颤抖着触摸上屏幕,转头看着天花板角落的摄像头,大声质问,“他在哪儿?還有彼得,你们把他们关到哪裡去了?!”

  “噢?我倒是沒想到你還会這么关心那個孩子。”德雷克若有所思,是因为觉得是被你们连累的缘故,所以才会导致帕克一家落到今天這個下场嗎?你觉得很愧疚。”

  “他们在哪儿?!”

  “冷静点,莫洛尼小姐,我們還沒开始谈條件呢,這可不是友好的谈判态度。”

  她咬住牙,手指紧紧蜷握着,掌心传来被指甲過度掐陷而产生的刺痛感:“你们想要什么?暗核?打开逆世界通道?”

  “既然你都說出来了,那我就不用多费口舌。所以,請你自己做出選擇吧,莫洛尼小姐。是要坚守你们家族的秘密,還是亲眼看着你仅剩的亲人和一個被你们所连累的孩子死在你面前?”他越說越高兴,好像格外乐意于看到别人在两难境地裡痛苦挣扎的模样。

  “時間可是不等人的,小姐。”

  画面裡,一個穿着pib制服的男人走到泰德面前,将他掐住脖颈迫使他抬起脸,露出满脸的狰狞血迹:“来,跟你亲爱的家人打個招呼。”

  “别答应他们……”泰德虚弱地望着贝尔纳黛特,不断有鲜血从嘴裡流出来,看上去惨烈又奄奄一息,“快跑,快……”

  画面闪烁着,很快切换到另一边,一個全封闭的房间裡,年幼的彼得趴在床边嚎啕大哭着,撕心裂肺地叫喊着要自己的爸爸妈妈,一张白净幼嫩的小脸满是泪水,因为情绪激动而涨得通红。

  “怎么样,莫洛尼小姐,想好了嗎?”德雷克轻快地问道。

  “還有一個人。”贝尔纳黛特紧紧盯着屏幕,“你们不可能在白天如此轻易地抓到泰德,還有一個人在哪儿?”

  德雷克沉默两秒,笑起来:“你很聪明,小姐。不過很可惜,那個女孩已经为你同胞的谎言付出了代价。”

  “什么?”

  她呆愣住,听到对方继续慢條斯理地回答:“我們需要找到能够运用暗核力量打开大门的钥匙,而你這位同胞为了掩护你的存在,谎称他自己就是钥匙,可惜很容易就被发现了。所以……”

  画面咋還有转换到一個类似锅炉般散发着强烈火光的容器,贝尔纳黛特顿时冒出一身冷汗,心跳加快。

  “作为惩罚,她已经被丢进能源核心,当做燃料烧光了。”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屏幕裡的能源核心,冰绿眼睛裡一片空洞,思维停滞住,无法指挥她作出任何反应,只能记起来今天一早和阿尔玛见面时,对方脸上那种充满灵动与生机的表情。

  明明是刚才发生的事,明明是刚见過的人,可是现在德雷克却告诉她,阿尔玛已经死了。她被丢进能源核心烧成灰烬,就是因为泰德沒有立刻供出自己。

  不。

  不是這样。

  就算泰德一开始就实话实說,他们也一定会杀死阿尔玛,因为他们乐于看见别人的痛苦。

  “你们這群混蛋!”强烈到失控的怒火与悲伤一拥而上,让贝尔纳黛特愤怒地朝摄像头抬起手。影棘瞬间疯长着将它绞個粉碎,整個房间的大门与窗户也同时爆炸破裂开。

  “立刻放了他们!”

  “当然可以。”德雷克很爽快地回答,“除非你拿你自己做交换。否则,我可不能保证下一個被丢进能源核心的会是谁。”

  “你……”

  “不如就从這個孩子开始怎么样?”

  裂纹遍布的液晶屏上再次出现彼得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可怜模样,小小的身体抖做一团,语无伦次地哭喊着想要自己的父母。

  這时,大门打开,一個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走进来,单手就将彼得抱起来交给门口的人,头也不抬地說:“送去能源核心室,這是下一個。”

  “不……”贝尔纳黛特看着画面裡正不断朝能源核心走去的几個人,听到彼得尖叫着哭闹的声音,顿时惊慌失措地伸手拍打着屏幕,焦急的声音裡带上种不自觉的哀求,“停下来,放开他!放开他!不要伤害他!不要——!”

  “選擇权就在你的手上,莫洛尼小姐。只要你一句话,你就能救下這個可怜的孩子。”

  “我……”

  她看着画面裡满脸泪水的小男孩,回想起玛丽因为失去自己的孩子而失魂落魄的模样;回想起理查德和她抱着彼得,一家人满脸幸福快乐的模样;回想起十六年后,已经长大的少年和她一起走在纽约的灿烂阳光下,彼此分享一支蛋卷和冰淇淋的模样。

  還回想起他为自己认真讲解各种理科题目,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以及他低垂着头,睁着一双小鹿般漂亮湿漉的眼睛专注看着她,笑着叫她名字的时候。

  那是他们相伴长大的十年,有太多太多美好温暖的回忆。除了玛德琳以外,彼得是她最重要的人,也是他将贝尔纳黛特从幼年的黑白单调世界裡带走,从此拥有万千斑斓。

  终于,在德雷克即将开口示意把彼得丢进能源核心之前,贝尔纳黛特妥协道:“我答应你。”

  她艰难开口,似乎每說出一個词对她而言都是巨大的折磨,充满痛苦的语言从她喉咙深处被强行挤出来,僵涩而残忍。

  “不要伤害他。”贝尔纳黛特颤抖着重复,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落下来,一颗接一颗,指甲深深刮過墙面,几乎渗出血来,“我答应为你们打开逆世界,不要……不要伤害他,也不要伤害我的家人,我答应了。”

  德雷克笑了,仿佛早就预料到她一定会這么說:“既然你做出了正确的選擇,那么,他们会安全的。”

  “现在,就請你带着暗核碎片,跟我們外面等着的人走一趟吧,莫洛尼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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