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Chapter 68
這听上去似乎非常合理,但整個计划的第一步就完全不存在任何可行性,甚至可以說是危险到跟自杀沒有区别,說不定還会更糟。
毕竟比起被夺心魔抓住,从精神到躯体都被极尽残忍地折磨致死,自杀都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温柔的恩赐了。
因此在听到贝尔纳黛特說想要主动去见夺心魔时,在场的其他人想都沒想就一起反对了她的意见。
其中彼得的态度最为坚决,不管她說什么都不同意,态度强硬到不容反驳。
虽然這么說可能有点不合适,但他提到夺心魔的样子,莫名让贝尔纳黛特想到了夺心魔偶尔几次认真說到他的时候。不管是神态還是语气,充满昭然若揭的深刻厌恶感。
他们真的……总是在一些特定事情上有种惊人的相似。
一下午的努力辩驳沒有取得任何成果,贝尔纳黛特只能无可奈何地暂时答应放弃這個想法。
也许对方会来找自己呢?她想着。之前每一次都是夺心魔主动来找她,說不定很快就会有下一次。
然而让她有些意外的是,接下来的好几天裡,她的梦境都非常安稳宁静。沒有逆世界,沒有怪物,沒有血流成河的腐朽城市,更沒有那片预想中深黑到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的雾气。
他就像是从未出现過一样,消失得刻意而干净。
如果放在以前,這完全是贝尔纳黛特最想看到并祈祷能够永远维持的事。可现在中枢還沒有找到,通道也一直无法关闭,她开始有些烦躁不安于這种无法得到进展的僵持状态。
另一边,以卢锡安长官为首的pib保守派以及泰德還在不遗余力地寻找着。同样变得格外忙碌的還有彼得,他似乎比任何人都更加迫切地想要找到中枢所在,而這样高调的活动方式难免会引起警方的注意。
号角日报每天都在积极播报pib和警方联合抓捕蜘蛛侠的画面,虽然每次都以失败为告终,但那些不断叠加在彼得身上的迫害与恶意却从未停止過。
然而即使是這样,他也绝不松口同意让贝尔纳黛特拿自己去冒险“老实說,我其实基本已经习惯现在這样被通缉的生活,最多也就是让我更忙碌一点而已。所以如果让我来选,我宁愿继续维持现状也不想看到你被夺心魔带走。”
“尤其仔细想想這件事,你怎么就知道他给你在梦境裡看到的不是陷阱呢?你是唯一能关闭大门,将他永远关回去的人,贝妮。他当然想要引诱你去找他,然后趁机将你抓走来消除威胁。”
這個猜测是有道理的,也是玛德琳和泰德最反对的原因之一。
但目前的情况也已经糟糕到快要容不得他们選擇。
到处上报的失踪人数都在激增,宿主感染蔓延的速度几乎和病毒一样失控,還时不时就会冒出一群魔鬼般可怕的怪物,对着每一個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垂涎三尺。墙壁甚至连地面都已经不再安全,你永远不知道那些血淋淋的鬼东西会从哪裡冒出来,抓住你的脚踝,咬破你的头颅,把你啃食成一堆血肉模糊的尸骸。
過于恐惧逼仄的环境,让每個活在纽约市的人都陷入前所未有的生存高压下,进而开始出现社会性的群体精神崩溃。
最近贝尔纳黛特出门时,就能很明显感觉到這种让人窒息且无力反抗的沉重情绪,整個城市好像都要在這一场场苍白大雪中死去了。
再這样下去,夺心魔在吞噬這座城市之前,就能先把這裡的人都折磨到发疯。
就像蜘蛛在收割猎物前,总会耐心等待它们挣扎到精疲力尽,变得毫无反抗之力后才会现身。
他玩虐這座城市的手段跟蜘蛛捕食沒什么不同。
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他的真正目的也许并不在這座城市上,而是别的某样东西——可能大至整個世界,更可能,小至某個具体的人。
贝尔纳黛特叹口气,打消了继续在公园漫无目的地走下去的念头,转身回家。
今天大雪,天空昏暗阴郁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才开始好转。
她回到房间的时候,满屋子都是窗外温柔流淌进来的夕阳光。原本浓醇灿烂的光辉经由玻璃折散后,将墙壁到天花板全都铺开一层略带朦胧的亮橘色光斑,彩虹的影子蜷缩在角落裡。
因为刚下過雪的缘故,此时虽然已经是黄昏时分,屋外却格外明亮。大片细小的浮雪结晶漂浮着,蔓延着,像是无数组合在一起的微型镜子将阳光反射开,连空气都被照亮。
坐在电脑前,贝尔纳黛特的视线无意间擦過书桌上她和彼得的合照,顿时有些发呆。一些前几天的画面忽然又闯入她的脑海,那個几乎成真的吻。
沒有办法否认的是,那时她的心情就像影子所說的那样,想了很多有的沒的,唯独沒有想過坚定不移地推开对方。
她并不是不敢回绝别人的讨好型人格。但对于彼得,她却总是无法拒绝,不管他是否已经得寸进尺地要求了超過界限的东西。這种沉默的放纵本身就是一种源自于她内心深处的真实态度。
拿起那张合照盯着看了许久,贝尔纳黛特又重新将它放回去,准备转身去换衣服进行固定舞蹈训练。
刚起身,窗外的暮光忽然整片熄灭下来,带着熟悉温度的影子爬上她的指尖。
贝尔纳黛特回過头,看到彼得正蹲在花架上,手裡抓着刚取下来的面罩,看上去有些精疲力尽,身上好几处带着暗红血迹的伤口。伸手敲窗户时,手指在玻璃上留下几道清晰可见的红痕。
“彼得?”她连忙丢开手裡的训练服,跑過去打开窗户抱扶着他走进来,坐在沙发上。
除了夏天,她沒有在家束发的习惯。彼得低头看了看几缕蹭到自己伤口的漆黑发丝,小心翼翼将它们拨开,充满歉意地提醒“头发弄脏了。”
“别管這個了。”
贝尔纳黛特迅速找来急救箱,帮他把血渍简单处理后脱掉上衣,這才发现他身上并不只有這几处出血的伤口,還有一些正在逐渐恢复的淤青与红肿,看上去简直触目惊心。
“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弄成這個样子?”她问,手裡已经开始熟练为他清理着最严重的地方。
“运气不太好,同时遇到了pib和从逆世界出来团建旅游的大部队。”彼得解释,過于明显的疲惫感从他的神态与嗓音中难以掩饰地流露出来。
“好在都已经摆平……”他還沒說完,因为被触及到痛感最强烈的地方而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眉尖紧皱,脸色苍白。
被他反应吓到的贝尔纳黛特连忙收回手,表情罕见有些惊慌“我太确定,但是你看上去情况不太好。刚才碰到会這么疼,可能是有肋骨断了,要不還是马上去医院吧?”
這已经不是普通皮肉伤和於痕的問題,肋骨断掉不及时处理会有严重后果。
不過比起她的紧张,彼得并不格外在意自己的伤势,只摇摇头后回答“沒关系,過一会儿它自己就会好的。”
“不,這不叫沒关系,你需要去医院。”說着,贝尔纳黛特站起来准备去拿手机叫救护车,却被对方伸手握住手腕拉回来。
沒有布料的阻隔,她的手直接被牵着按在彼得的胸口,鲜活沉缓的心跳隔着血肉与骨架敲击在她掌心裡,体温清晰到烫人。
“我知道我的伤势程度,所以不用担心,贝妮,真的不用去医院。而且如果去了,那到时候才是麻烦不断。”他安慰着解释,脸上表情却写满愉快。
他喜歡贝尔纳黛特眼裡只有他一個人,为他感到担忧和紧张的样子,那表明他是被对方真实在乎着的。
“因为担心身份会曝光嗎?”
“嗯,我的血有点特别。如果去了,很难不引起医院的注意。”
“可是……”
“沒事的,贝妮。”
听到彼得再次坚持着保证,贝尔纳黛特犹豫许久后也不再多說什么,只继续为他清理伤口和简单上药,动作仔细地避开了刚才一碰就让他格外疼痛的地方。
黄昏与沉默共同沉淀在房间裡。
她脸上沒什么特别的表情,仍旧保持着惯常的平静,只有眉尖微微皱着,但彼得仍然敏锐感觉到她此刻的情绪变化:“你不高兴,是嗎?”
丢掉又一個沾满血痂的消毒棉球,贝尔纳黛特用镊子夹起一個新的,轻轻擦拭着伤口边缘正在不断修复的皮肤,然后忽然停下来,叹口气:“因为這就是一直以来我最不想看到的。你因为和我們,還有逆世界有关的事而受伤。而且……”
說着,她低头看向一旁垃圾桶裡一堆染着深深浅浅血迹的消毒用品,以及地上那件残破的红蓝色战衣:“而且,這也是你父母最不希望看到的。他们的牺牲是为了让你能够平安长大,并不是像现在這样。”
“我們之前已经讨论過這個了,贝妮。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不管是为了這座城市還是为了你,都是我自愿的。”他伸手替她将垂到脸侧的头发拨到耳后,试探着来到她脸颊边的手犹豫一下,最终還是克制着收回去,“别再一直为了這件事愧疚,好嗎?”
“可是……”她說到一半又停顿住,明白在這点上她和彼得可以說是谁也沒法真正劝服谁,只能反复摇头后選擇换個话题,“可是现在的情况我們都清楚,我們必须找到中枢,而只有夺心魔知道它在那儿……”
“也许是的。”
彼得罕见地打断她的话,看起来同样也不太喜歡這個话题:“但是那不代表你就得去主动找他,這個問題我們之前也讨论過了。”
“彼得!”贝尔纳黛特站起来,浓郁的焦虑感从她每一丝表情缝隙裡溢出来,“难道你要我看着你们每天這样不计代价的冒险,自己却什么都不做嗎?找不到中枢就沒法关闭大门,到时候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甚至你很可能会不断为此受伤,你想過嗎?你這個样子让梅和本杰明看到了,他们会有多担心你?”
“可那同样也是我的心情。如果你主动去找夺心魔,我会有多担心你!”
他不顾胸腔裡骨头断裂還沒愈合带来的锐痛,一下子坐起来,情绪也紧跟着变得有些失控,像是在被迫咽下无数种痛苦,将它们积压到极限后即将全面崩塌的颤抖与隐忍。强烈的厌恶感从彼得提到夺心魔开始,就一直在不断翻滚在他喉咙裡,滚烫刺人,可他眼底流露出却是深刻的悲哀。
好像厌恶夺心魔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自厌。
“你以为他会就這么轻易让你找到中枢的位置,然后像以前那样放你回来嗎?”
彼得說起夺心魔的行为,熟稔得好像他已经见過无数次,连犹豫都不需要就能直接脱口而出“他不会!他现在沒办法从逆世界裡出来,所以只能等着你去找他。而一旦你去了,他会把你带走。不管用什么手段,精神控制也好,人格抹杀也好,他根本不在乎。他要的就是你再也回不来!”
“彼得……”
“我不能让這一切发生。”他還在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說,全身肌肉都紧绷着,暖棕色的眼睛裡浮现出一种奇怪的空洞感,被暮光映亮后简直跟玻璃珠差不多,毫无生气到接近怪异的程度,“就算必须要有一個人去找他,找到中枢的位置,那也不能是你,应该是我才对。我对這一切……本就负有全部责任。”
“你在說什么?”贝尔纳黛特有点被他的状态吓到,正想缓和态度安慰对方,忽然回味着他說過的话,顿时明白過来。
“所以,你這一身伤就是你去找夺心魔的时候弄出来的是不是?”
她早该想到這一点。
整個城市的情况都在持续恶化,彼得虽然不同意让她去冒险,但也不可能就此什么都不做,只像之前那样在城市裡毫无头绪地寻找。
他一定会试图尽快解决這件事。
面对她的询问,彼得沒有回答,只沉默着抿住嘴唇,脸色难看。
“你去奥斯本电網基地下的通道了。”贝尔纳黛特越发肯定,同时也感觉更生气,“你一個人去,所以同时遇到了pib和一大群逆世界生物,還把自己弄成這個样子!”
“贝妮,拜托了,我們别因为這個弄得不愉快,好嗎?”他同样有些躁郁不安,但仍旧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有任何的尖锐或者不耐烦。
“然后呢?你继续一個人去找中枢,而我待在這裡什么都不做?”
贝尔纳黛特边說边收拾着桌上的医药箱,指尖都在因为愤怒而颤抖“你說你对這件事负有责任。难道我就沒有嗎?是我打开的那個通道!是我亲手打开,把那些魔鬼放出来的!只有被开启過逆世界通道的地方,才能被人为外力再次打开。我不也应该对此负有责任嗎?”
“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你沒有办法一個人保护所有人的,彼得!這是不可能的!你說你不想看到我出事,那你觉得我很想看到你现在這样嗎?!浑身是伤,弄到這种地步却连医院都不能去!而且我知道這不是结束,你不可能只去找夺心魔這一次。只要中枢還沒找到,你就会继续尝试下去。”
“那夺心魔会对你做什么呢?他不放過我,难道就会放過你嗎?!”
将急救箱最后上锁,她转身看着面前的少年,眼神坚定“既然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那么我会去找他。”
“贝妮,你不能……”
“我可以,而且我会這么做。這不是商量,我是在通知你。”
說完,贝尔纳黛特提起急救箱就朝外走。
然而還沒等她开门,忽然感觉自己被扣住手腕拖回去。银色的药箱摔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滚落在一旁。
她不可思议地回過头,沒有防备地任由彼得伸手托护在她后颈按向自己,熟悉的温度与气息瞬间覆盖上来,堵碎所有她想說出口的话。
完全沒想到会是這样的发展。
贝尔纳黛特惊吓得后退一步,立刻被对方搂住腰背步步紧逼上来。
恍惚间,她感觉自己踩到了什么了,很柔软的东西,像是一团衣物,轻柔无比地勾缠住她的脚步。
被冲击得七零八落的思维哆嗦着努力运转,让贝尔纳黛特艰难想起,那应该是彼得刚才丢在地上的蜘蛛侠战衣。十几年练舞形成的优越平衡感完全沒有拯救到她,她很快就摇晃着后退到身后的沙发上摔倒下去。
分开的瞬间,一缕晶莹的丝线连接在两人之间,闪着夕阳光的迷幻色,让她朦胧间想起蜘蛛丝一类的东西。
然而還沒等她回過神,彼得已经又弯腰下来含住她微张的嘴唇。
窗外不断有温暖的晕黄光色漫灌进来,和彼得的呼吸和温度一起塞满她的全部感官,强横失控到连氧气都被挤走。她不适应地挣扎一下,尝试仰头呼吸却又被对方伸手按回原地,被迫承受着這样完全越界的亲吻,十指紧扣交握。
明亮的暮光擦過少年线條漂亮清晰的颌骨,被高挺的鼻梁阻隔,在他半张脸上隔出一片半透明的阴影。睫毛半垂的眼睛深邃得看不清,虹膜上的暖棕色灿烂到发烫,像是融化一地的巧克力,甜腻热烈地包围住她。
慢慢的,强烈的缺氧感逼出了眼泪。贝尔纳黛特反应不過来地眨着眼睛,感觉那颗泪水很快顺着脸孔滑落下去,被瞬间挤碎在這個激烈的亲吻中。微咸的味道绽开在舌尖又被他掠夺過去,尽数吞咽。
直到感觉怀裡的少女已经快喘不上气了,彼得终于放开对方,眼裡激烈起伏的情绪完全沒有任何消退下去的意思。
他看着贝尔纳黛特的眼睛,那泓剔透澄澈的冰绿色,在失去所有平日裡的安静后,终于显露出不一样的情绪,柔软成被风吹皱的潋滟翠湖。
沉寂片刻后,彼得忽然开口,嗓音带着明显的凝涩微哑“对不起。”
“什……”
代表疑问的话還沒问出口,他再次低头凑近贝尔纳黛特的脖颈,温热到发烫的呼吸和啄吻轻轻落在她的耳垂与颈侧肌肤上,激起一阵清晰的战栗。
每亲吻她一次,彼得都会充满矛盾地道歉“对不起。”
顾及着对方的伤势,她不敢有太大动弹,眼睛不管往哪裡看都不对。少年身形优美修长,肌肉紧实的身躯被夕阳光涂上一层诱人的薄橘色,从锁骨线條到轮廓分明的腹肌一览无余。
“不要去找他。”彼得几乎是呢喃着這么說道。
“不要去。”
“不要去找他,贝妮。”
“我不想再失去你一次。对不起……对不起。”
她慢慢安静下来,用手摸了摸他微乱的短发,像是在安抚小动物那样“你不会失去我的。我保证。”
彼得沒有回答,只用力抱紧对方,却也时刻顾及着自己的力气,小心控制,害怕把她弄伤,整個人僵硬得不成样子。
“你不会失去我的。”贝尔纳黛特再次向他承诺,听到他埋在自己颈窝间的一声叹息。
暮色将他的影子覆盖在她身上。
她能轻易从主动剖白内心的影子裡,感受到那些不断翻涌对抗在彼得心裡的情绪,矛盾而激烈,全都是——
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
……
“逆世界就像一张蜘蛛網,以我們看不见的方式紧紧包围着我們整個世界。要想打破這张網就必须先主动顺应它走进去,然后才能找到弱点,将整张網一点点撕开。這是個非常危险到接近疯狂的過程,但是我有信心,這一切终将结束。”
回忆着塞莱斯特曾经做出的预言,贝尔纳黛特对這次去主动寻找夺心魔的行动稍微有了些底气。
說服家人们同意她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她花了好几天才让泰德和玛德琳勉强点头同意,條件是不管有沒有成功,都只能尝试這一次。
“简直不敢相信。”泰德仍然一副随时准备反悔的样子,又看向旁边始终保持沉默的彼得,不由得有些好奇,“你又是怎么說服他的?”
贝尔纳黛特回头看了看对方,耸耸肩沒有說话。
這种不寻常的现象引起泰德的注意。
在一起开车去奥斯本电網基地的路上,他隔三差五就会朝后视镜瞄一眼。
不得不承认的是,尽管长着一副漂亮又很有亲和力的外表,但是每当彼得不笑也沒什么表情挂在脸上时,整個人看起来就格外有距离感。
他似乎心情很差,全程沒有开口說過一句话,也沒有改变過姿势,就那么一动不动坐在那裡,目光冷淡地望着窗外,好几次贝尔纳黛特试图朝他搭话也沒有得到回应。
她思考片刻,叹息着取下手套,主动伸手握住对方的手,能感觉到他并不抗拒自己的接触,而是在微微僵硬一下后,很快挪动手指紧紧回握上来。
看来也不是完全不想理人。
就這么牵着手握了一会儿后,贝尔纳黛特试着将他朝自己這边拉了拉,力气很轻。就跟小时候哄对方不要再生气一样,過半分钟就扯两下他的衣袖,看看他有沒有好一点。
彼得闭上眼睛,妥协式地吐出一口气,将自己朝她身边移动過去。
泰德皱着眉头,看得满头问号,感觉自己已经跟不上這两個年轻孩子的节奏,更看不懂他俩现在是处于一种什么神奇的关系裡。
很快,奥斯本电網基地已经到了。
在进去之前,彼得最后朝她確認一遍:“如果你现在反悔,我想我也会很高兴的,贝妮。你想好了嗎?”
“看起来這次我注定只能让你失望了。”她充满歉意地回答。
彼得果然非常失望地摇摇头,戴上头罩:“跟我来吧。”
基地不是第一次进,更何况他们三個都是潜行惯犯,很快就来到了逆世界通道所在的地下实验室。
迎接他们的是斯蒂芬博士,這让贝尔纳黛特非常惊讶。因为在她的印象裡,這位博士应该是pib的重要人员才对。
看出她对于现状的不解,彼得简单解释:“斯蒂芬博士并不赞同pib打开逆世界并研究的计划,所以一直在暗中帮助我。之前有关暗核的资料也是他送给我的,所以我才会知道,只有打开逆世界后,暗核才能拥有穿越时空的能力。”
“今天实验室裡只有我一個,如果外面有什么情况,我会立刻通知你们的。”斯蒂芬略带局促地挠挠头,将他们带到如今存放暗核的独立控制室裡。
在放任自己的意识由暗核带领着进入逆世界前,贝尔纳黛特听到彼得对她說“我在這儿等你回来。”
她看着他,微笑着点点头。
很快,随着超能力与暗核发生接触,沉闷的心跳声开始源源不断从暗核内部传来。
贝尔纳黛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变得越来越轻盈,周围电箱的杂音,暗核的心跳声,所有细微的声音都在不断远去。
她走近一片漆黑无光的广袤空间裡,看到标志性的血红闪电正在视线尽头不断翻滚轰响。
屏住呼吸调整好状态,她一步步朝红色闪电所在的方向走去。暗核构建成的保护性黑暗空间正在不断萎缩,崩塌,她终于再次来到這個满目腐朽与阴影的逆世界。
然而让贝尔纳黛特有些意外的是,她在這附近走了好几圈却并沒有找到夺心魔,甚至连魔犬或者狄摩高根都沒看见,地上只有几條沉睡不动的藤蔓。
难道今天逆世界生物们全都去睡觉了嗎?
她权衡片刻,忍住那种條件反射的惊悚感试着伸手去碰了碰地上的藤蔓。见它们沒反应,又用力使劲戳了几下,像是在戳着某种弹性极好的软胶。
冰凉的粘液沾到手上,還有些许灰色孢子聚集成的飞絮。
贝尔纳黛特头皮发麻地收回手,继续往前,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活着的生物。
她走进森林,這裡的能见度更差了,她好几次都差点因为踩到或者被藤蔓绊住而摔倒。
迎面而来一片空地,還有一张石桌两张对立摆放的凳子。她走過去,看到上面放着块和许愿骨差不多的东西,树杈一样的倒y形,苍白干净得仿佛刚从某只禽类身体裡挖出来。
看来夺心魔已经知道自己来了,只是刻意不见她。這枚许愿骨就是他抛出来试探自己的,也是小时候她和彼得每年感恩节时一定会玩的一個小游戏。
意识到這点后,贝尔纳黛特坐在石凳上,用右手尾指勾住许愿骨的一端举起来。空着的那端应该還有一個人同样用尾指勾住,但现在她面前是空的。
“我知道你在這儿。”她說。
“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說的话。”实验室裡,贝尔纳黛特的身体坐在原地,闭着眼睛,同样在机械地重复着自己的意识在逆世界裡所說的每一句话。
许愿是個很模糊的词,它本身只代表祈求所想。
如果你祈祷的对象是无私善良,不求回报的神灵,那么当你祈求所想时得到的就会是赠与。
可如果你祈祷的对象是個残暴凶狠,索取无度的恶魔,那么你祈求所想的行为就是在向他献祭自己。
因此你得說点好听的,有足够诱惑力的,能够让他现身的东西。
“上次在梦裡,你告诉我应该自己去寻找所有想要知道的答案。你告诉了我一些……有关你本身的线索。我說過我不会受你的影响,不会去关注和在意,也不会相信你說的话。但其实……”
她停顿几秒,然后才继续說道“但其实,我的确受到了你的影响。”
“你說過的话,我一直都在忍不住去思考,去试图寻找那到底意味着什么,我也的确看到了一些东西。”
接受蜘蛛基因的生物会不可避免地染上蜘蛛的生物习性。
“所以有时候……我也会想,我到底是真的不相信你,還是……不想相信一些我可能,已经意识到的东西。”
“我害怕面对的是你,還是你代表的某种真相。”
“所以。”
“我,希望能,再次见到你。”
“拜托了。”
最后一個词汇落入空气的瞬间,整個逆世界似乎都凝固住。闪电迸发闪烁在云层裡,拉开大片血红光辉明灭不定,浓雾从森林深处涌动而出,将她整個吞沒进去。
雾气散开的背后,她看到面前不知什么时候正坐着那個身穿黑衣的熟悉少年。他有着和彼得分毫不差的容貌,以及一双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漆黑眼睛。
他抬起手,左手尾指正勾住许愿骨的另一端,微微用力将它折断开。
贝尔纳黛特拿到了较多的那一支。
在许愿骨的传說裡,那代表着她刚才许下的愿望将会很快就会成真。
“如你所愿。”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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