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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Chapter 71

作者:姜玖
看着自己的脸出现在另一個生物身上是件格外诡异的事。尤其這個生物還根本不是人。

  因此几乎是在看到夺心魔的瞬间,彼得就控制不住地冷汗直冒,下意识短暂屏息。

  长時間下坠带来的失重感与晕眩還沒有放過他。這是很不寻常的事,因为以他的身体素质应该早就对這一切免疫。

  甩甩头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彼得再次看一眼不远处正坐在白色高位上的少年:“也许我该找個律师,你這样不经允许就使用他人外貌的行为,算是侵犯我的肖像权。”

  话音刚落,他還沒来得及站起来,周围忽然冒出无数蜘蛛丝将他捆住手脚,牢牢束缚在原地。看上去和自己制作的蛛丝沒什么区别的半透明晶莹丝线,却有着强韧得多的力量。

  彼得试着挣扎几下,发现自己实在很难一下子完全脱离出来。抬头间,夺心魔已经起身走到他面前,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漂亮脸孔上面无表情,漆黑眼珠中好像空洞得什么都沒有,就這么死气沉沉地镶嵌在脸上,看着让人心裡发毛。

  被這样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彼得很快感觉到一阵极端的不舒服。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回忆起很多糟糕的东西。

  比如在小时候,被老师带着无去参观博物馆时曾经看到過的许多动物标本。

  那些死去的躯壳被整齐摆放在光鲜亮丽的地方,其他孩子都觉得新奇有趣,就他感到非常害怕,不敢去看那些作为标本的动物的眼睛。

  夺心魔伸手扯下他的头罩,露出那张和自己别无二致的脸孔,嘴角敷衍似地翘了翘:“或者我可以先就這么把你吊死。”

  他說着,更多蜘蛛丝从身后蔓延生长,一缕缕缠绕上彼得的脖颈,将他慢慢吊起来。强烈的窒息与喉咙被压迫的生理性反胃感一拥而上。

  “认真的嗎?咳咳……”彼得边撕扯着那些疯狂覆盖上来的蛛丝,边断断续续开口,“就像你說的,你了解我的想法……咳,我也了解你的……所……以,我不认为你真的会這么做。”

  感受到蛛丝收紧的动作停顿一瞬,彼得总算松口气,头晕眼花地蹦出一句:“說真的,你虽然脾气很差,但是做东西的水平挺不错。這种丝线结实得让人意外,有配方可以免費分享嗎?”

  夺心魔沒回答,只微微歪下头指挥着蛛丝将他扔出去。

  红蓝色身影无力地掉落下去,却又在瞬间调整好姿态,猫一样灵巧地落回地面,身体紧绷着,喘息急促。

  被遏制住呼吸之后,无法正常循环的血液就会迅速堆积,形成一种鲜艳而病态的潮红浮现在脸上。动脉连接心脏,激烈搏动在皮肤下,然后又在极强的适应能力中很快恢复。

  他安静观察着彼得的变化,同样反应的情况他其实已经在无数其他人身上看到過,但沒有哪個能让他觉得這么讨厌。

  明明是同源的存在,可眼前這個[本体]身上却拥有着一切他不具备的,属于人类的所有特性——和她一样的特性,也被她毫无條件地包容与接受着。

  清晰的嫉妒感从空荡胸腔裡滋生出来,夺心魔眯起眼睛,感受到由其中一头狄摩高根反饋回来的信息,它已经找到了逃出电梯的贝尔纳黛特。

  他虚望着面前的彼得,只分了极微小的一部分注意力到狄摩高根的感官裡。

  這必须非常小心。虽然比起魔犬和藤蔓這类生物,狄摩高根已经算是高级不少的存在,但如果他不加控制地将自己的意志多塞一点過去,那就会立刻逼疯甚至杀死它。

  当然,死了不要紧,反正替代品有无数個。但疯了就会比较麻烦,因为它会脱离控制并无差别攻击所有看到的东西,比如面前的贝尔纳黛特。

  被夺心魔接管躯体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庞大的精神折磨会对它们的精神产生无法逆转的毁坏。但逆世界生物不会有任何反抗,它们只会顺从。

  透過狄摩高根的感官,他看到贝尔纳黛特的模样。

  真实,鲜活,充满愤怒。

  “你把彼得弄到哪裡去了?!”她很少有這么情绪激动的时候,哪怕面前对着一头可怕的怪物也无法消磨她的勇气。眼睛浅翠灼灼的样子很漂亮,漂亮到让他想摘取下来收藏,和她整個人一起。

  “我知道你能听到我說话,你到底想怎么样,把他弄到哪裡去了?!”

  如果不是因为超能力被限制,她估计会毫不犹豫地杀死這只怪物吧,就像想要杀死……

  夺心魔抿住嘴唇,神情阴恻地注视着面前的彼得。他正在警惕打量着周围,似乎想要趁自己刚才略微分神的时候找到出口,然后逃离出去。

  明明都是一样的,她就這么在意這個人嗎?

  在意到完全不顾自身危险。

  這么想着,彼得也明显察觉到对方已经回神,而且好像看着他的眼神不知不觉间变得更加扭曲,但脸上仍旧一片漠然。這种极端的对比让他看起来很像一個戴着人皮面具的鬼魅,因为不熟练于该如何做出协调的人类表情而看上去极其怪异。

  鲜红過度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线,像是在苍白面具上割开的伤口,用流出的血涂抹而成。

  最重要的是,那是他自己的脸。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能露出這么吓人的神情。

  彼得克制着那种不断从骨子裡钻出的寒意,并下意识后退一步:“這裡是什么地方?”

  看起来不像還在实验室的样子,空间太過宽阔。但也不像逆世界,因为沒有那些黑暗压抑的天空,以及到处藤蔓缠绕的腐朽建筑。

  听到他的問題,夺心魔冷笑着,声音很轻:“怎么,這么快就不记得這裡了?”

  彼得愣一下,沒明白他的意思。

  “你曾经把我关在這裡那么久,转头就忘记了是不是?”

  被這么一提醒,彼得顿时想起来,自己曾经被寄生时曾经梦见過的无数场景——漆黑的空间,无边无际的蜘蛛網,巨大的虫茧,還有从茧裡不断传出的低语。

  他再次环视着周围這片完全由蛛網搭建起来的地方,终于确定:“這是我的潜意识。”

  也就是說,夺心魔本身仍然沒有从逆世界出来。這让他感到安慰些许,至少纽约的情况還沒有糟糕到最极限。

  如此天真无私的念头,让夺心魔在捕捉到后首先感到很可笑的同时,也觉得很刺眼。

  這或许就是他永远不会具备,却又是贝尔纳黛特所喜爱的特质。

  毕竟他沒兴趣关心其他人类。

  “所以這算复仇嗎?因为我压制過你,所以你也打算把我的意识关在這裡?”彼得猜测着对方的计划,說话时的语气听起来表面轻快,实则有些难以掩饰的细微僵硬。

  如果夺心魔真要這么做,很难說他還能不能像之前那样仅靠意志力就战胜对方。毕竟之前寄生在他身上的只是夺心魔的很小一部分,而现在……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脑海裡能想到的最好结果就是将夺心魔也困在這裡,就算同归于尽也好過让他从逆世界出来。

  “看起来你已经做好为你所在乎的一切牺牲的准备。”夺心魔看着他,身体很快消失成一团雾气,又瞬间凝聚到彼得面前,“那你到底愿意为此付出到什么程度呢,用你自己来交换嗎?這也太容易,太轻微了。你当然会毫不犹豫地這么做,但我可不想看到你這么容易就妥协。”

  突如其来的逼近将彼得吓一跳,话语不经大脑就直接蹦出嘴裡:“我沒理解错吧?太容易妥协也不行,不妥协也不行。所以你果然是那种喜歡看别人挣扎和反抗的类型嗎?”

  如此糟糕的喜歡折磨人的方式,倒是跟蜘蛛一样,总是乐于看到猎物的痛苦。

  “听着,虽然我只是学過一点心理学皮毛,但看在我們也算挺了解对方的份儿上,信我一次,這样的行为真的挺像某种心理疾病的。你得学会面对并接受治疗。而且如果你真就這么喜歡强制向情景扮演,为什么不去找jjj问问,他是否愿意热心帮忙为你提供特殊服务呢?我感觉他应该是喜歡這种的。就是按照你的……呃,特殊癖好,這估计得加钱才行。”

  他边碎碎念边迅速后退着躲闪开,回头看到有黑色雾气从夺心魔手裡升腾而起,灵活如无数毒蛇朝他追捕過来。

  脚下蛛網颤动着,随时会塌陷下去将他裹入其中。

  彼得一边避让着身后紧追不舍的雾气,一边忍不住吐槽:“好消息是你并不是一個游戏策划师,否则沒有玩家会买账的。谁都不喜歡在恐怖逃生游戏裡只能选刺战双担,但是又要被迫面对对阵亡灵法师。這种不遵循现实物理学和生物学的东西就应该……”

  還沒等他說完,黑雾已经包围着将他缠住四肢,重新拖回夺心魔面前。

  “到此为止。”他冷冷看着面前的少年,“从我脱离這個牢笼的那天起,你就再也不可能赢得了我。”

  彼得似乎毫不在意自己被绑得无法动弹的困境,只象征性地挣扎几下,耸耸肩:“是啊,我有时候也会想,当初自己到底是怎么把你关在這裡這么久的。但是你免費在我思维裡白吃白住這么久,居然一点也沒有培养出对我的感激之情,真是让我难過。”

  “不過你刚才也算提醒了我,既然這是属于我的潜意识,那就应该按照我的规矩来!”

  苍白蛛網一层层崩裂开,重新在這片黑暗空间裡搭建成一座复杂的迷宫。红蓝色的灵活身影挣脱雾气钳制后,迅速隐入迷宫背后,再也看不到了。

  不断变换着方向与场景的迷宫,某种程度上和這座已经被空间隔绝的实验室其实沒什么区别。

  连情急下想出来的反抗方式都一模一样,還真是同源一体。

  夺心魔毫不意外地看着周围朝自己收束過来的蛛丝囚笼,雾气如潮水般扩散出去,卷住所有丝线直接崩断开。强横外力掀翻整個庞大迷宫,就像掀开一片落叶那么轻易。

  在足够了解对方的情况下,這种对抗更像是与镜子裡的自己在较劲。

  然而比起夺心魔此刻是纯意识体的存在,彼得受到的限制更大。

  他最终還是被对方用黑雾裹住按在满是破碎蛛丝的地上,冰冷深重的温度压迫得他难以活动,只能被迫感受到耳边传来夺心魔的声音,阴冷得像是有蛇在贴着他吐信:“你已经耗光我的耐心了。现在,该是我来纠正所有错误的时候。”

  错误?

  還有什么比你本身看上去更像個错误嗎?

  彼得還沒开口,熟悉的刺痛感立刻炸开在他的每一寸感官裡。這是夺心魔试图挤占并取代他意识的最初征兆。他痛苦地蜷缩着想要反抗,眼前陆续出现许多不属于自己记忆的模糊画面。

  他看到贝尔纳黛特和夺心魔面对面坐着,手裡各自拿着半支许愿骨,听到一些支离破碎的句子

  “用你的秘密来交换……”

  “最重要的是,从来沒有告诉過他的。”

  “我的确有件事,沒有告诉過彼得……關於他的影子……”

  紧接着出现的记忆变得更加陈旧也更加混乱,但全都是關於贝尔纳黛特的,是她小时候的事情,一直到他们在皇后区初次见面的那天。

  所有交错着的因果联系都摆在彼得面前,让他惊愕不已,脑海裡不由得冒出“命运”這個词。

  “這一切,从你们结识的开始就是错误的。见到你的那一瞬间,她认出和感受到的并不是你,而是我。”

  夺心魔缓慢地說着,冰冷强硬的语气,一字一句都在拷问着彼得:“我說過,让你用自己作为牺牲,对你来說实在太轻易。你当然会毫不犹豫這么做。可是光凭一己之力就能拯救其他人的,必定是能做出最艰难選擇的人。你能做到嗎?”

  “你能舍得拿你最珍惜的来和我换嗎?”

  彼得看着自己面前那张明明和他一样,却毫无人气的熟悉脸孔,暖棕色的眼睛接近涣散地皱缩着。

  他听懂了夺心魔真实的意图——即使是在彼得自己的意识裡,他想要战胜夺心魔也是不可能的。一旦中枢失控,全城沦陷,那样的后果简直可以說是无法想象。

  那么在他们彼此都清楚对方最想要什么的情况下,只要彼得放手让出对方最想要的,那么对方也会放手让出其他所有人。

  “怎么样?你愿意嗎?”

  精神蚕食所带来的折磨是最为残忍的。彼得无声喘息着,感觉无数火焰正从他的身体裡冒出来,从内而外地焚烧肢解着他。

  他喘息着张开口,艰难挤出一句话:“……为什么不去看看精神科……大白天梦呓,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夺心魔冷笑着,黑色雾气从四面八方淹沒過来,一点点浸染上彼得的四肢,吞噬掉他本身的鲜艳色彩。

  這种感觉很恐怖,彼得感觉自己已经被一头冷血的怪物捕获,并慢慢嚼碎了咽下去。他的意识,信念,所有属于人的温暖情感都在被残忍碾碎甚至抛弃。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非人的本能,纯粹属于蜘蛛的兽类天性正在强行倾轧下来,折断他每一根所有试图反抗的坚韧骨头。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贝尔纳黛特的声音。

  這不是从记忆深处或者幻觉裡蔓延出来,而是来自于他的另一重感官。

  夺心魔的感官。

  很显然,对方也意识到了這点。

  漫长而惨烈的折磨暂停下来,他开始集中精神去感知這道信息是从哪裡传来,并很快摸索到源头。

  那是一群魔犬,正将贝尔纳黛特和泰德围堵在实验室的某個角落裡。

  灯光剧烈闪烁着照亮她的脸孔,苍白得毫无血色。她望向自己的时候眼裡充满恐惧,身体僵硬不已。

  [离开那裡。

  彼得听到夺心魔這么說,但很快他又改变主意:[不,把她带回来。

  魔犬毫无底线地执行着来自主宰的命令,獠牙遍布的开花头张开,弓起身体就要去扑咬面前少女的衣袖。

  [你疯了!停下来,不准伤害她!

  這次說话的是彼得,他几乎是在魔犬即将有所动作前连忙出声制止。

  截然不同的命令內容,让已经进入攻击准备的怪物感到不知所措,无法理解蜂巢意识裡正在挣扎博弈的混乱到底属于什么。

  [它们的理解力和承受力都太過有限,让狄摩高根……不,也许我该用其他更合适的载体去将她找回来。

  比狄摩高根更复杂,更能承受夺心魔意志力的载体,完全由人类血肉组合成的恐怖怪物。

  [我說了,不准伤害她!离她远点!

  過多且混杂不堪的情绪拥挤在一起,通過蜂巢意识连接的影响,逐渐朝所有逆世界生物体的思维裡蔓延进去。

  无法承受這种混乱被不加限制地塞进思维裡,魔犬们纷纷发出惊惧的哀嚎声,身体开始诡异地抽搐着。连墙上的藤蔓也开始躁动不安地爬动,蜷缩,将墙壁挖出一條條触目惊心的伤痕,甚至出现极为反常的自噬行为。

  涌出的灰色黏液喷溅一地,像是受伤后流出的坏血。

  贝尔纳黛特不解地看着這一切,很快觉察出它们好像正在忍受着什么惨无人道的痛苦。

  是有人在放火灼烧它们当中的某一部分嗎?

  看上去也不像。

  毕竟火焰对它们而言虽然致命,但大多时候更会激发這些怪物的好斗天性,而不是像现在這样一副被折磨得快要发疯的样子。

  “它们在……在做什么?”泰德紧紧护着身后的贝尔纳黛特,完全搞不懂眼前的状况。

  “我也不知道。”但這种能影响到所有逆世界生物的异常……难道是夺心魔?

  “我們快离开這裡。”她催促。

  然而還沒等他们来得及有任何动作,周围的藤蔓忽然纷纷凋谢着从墙上断裂开,刚刚還痛苦不堪的魔犬们也一個接一個摇晃着从地上站起来。

  像是已经完全失去所有理智,它们开始咆哮着攻击周围的一切,连同类也不放過。张开的口器死死咬住旁边的同伴,撕咬下带着黏液的青黑皮肉囫囵吞咽下去,尖锐利爪刺透墙上已经一动不动的藤蔓抓扯下来,咬断进食。

  最后,它们将目标定格在這片空间裡仅有的两個异类身上。

  贝尔纳黛特从来沒见過這群逆世界生物如此疯狂的样子,同属一個蜂巢意识控制下的它们居然会同类相食,這简直有违常理。

  难道不会痛嗎?

  還沒等她想完,泰德已经将手裡的燃烧弹朝面前這群发疯的怪物丢過去。

  橘红火焰爆炸开的瞬间,他们迅速躲进身后的大门。然而迎面而来的不是祈祷中的安全通道,而是一條满是血迹与残破尸骸的地狱之路。

  受到惊扰的捕食者们纷纷转头看着這两個主动送上门的猎物,垂涎三尺地向他们包围靠近過来。

  身后,魔犬群已经紧跟上来。

  作为逆世界生物圈的一部分,它们本身所拥有的独立意志极其有限,而且也全都被刚才蜂巢意识裡的混乱所摧毁,现在只剩下本能還在支配它们行动。

  那就是无止尽的捕猎欲望与杀戮。

  這是一群失去了所有束缚的发疯怪物,连火焰也无法彻底拦截它们。

  即使已经被火苗点燃全身,這群怪物仍旧不死心地蜷缩挣扎着,嘶吼着朝他们——或者說朝被泰德紧紧护在身后的黑发少女爬過去。口器裡发出刺耳的沙哑低鸣,毁坏的皮肉组织下露出漆黑的骨头,无数混合着血与腐蚀性脓液的深色痕迹拖曳在它们身后。

  简直就像一群从火海裡爬出来的恶鬼,不死心地想要拉下贝尔纳黛特为它们一起陪葬。

  “妈的,妈的這群见鬼的玩意儿……”泰德摸出口袋裡剩下的几枚燃烧弹想要扔出去,手却抖到几乎握不住。

  接连不断的爆炸在眼前撑起一道光辉屏障,将周围的怪物暂时隔开。靠着火焰提供的光芒,贝尔纳黛特和泰德能够短暂地控制影子保护自己。

  大片黑色荆棘从火光周围迅速生长出现,呼啸着从眼前清理出一條道路。

  “快跑,达莎!”泰德大喊。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此时的空间再次开始发生改变,原本延伸到走廊尽头连接着楼梯的過道被不断压缩,直至变成一道爬满藤蔓的墙壁牢牢堵在眼前。

  沒有足够的助燃物,火焰正在一点点熄灭下去,光芒渐弱。

  贝尔纳黛特焦急地控制影子试图砸开那面墙,却发现這样同时也会让藤蔓定位出他们的方向,以此引来更多捕猎者。密集到让人胆寒的低嗬声从不远处传来,不断朝着裡逼近。

  火焰越来越弱,影子开始逐渐变得稀薄且不稳定。

  在最后一缕暖光也熄灭下去的瞬间,面前的墙壁也终于彻底打碎开,露出背后不知通往哪裡的幽静楼梯。

  沒時間去想楼梯之下到底是不是真的安全,她回头望向泰德:“来這边!”泰德立刻丢出手裡最后一個燃烧弹作为掩护,迅速撤离原地朝贝尔纳黛特所在的方向跑去。

  感受到猎物的接近,一旁的墙壁立刻波澜着被狄摩高根从内部撕裂开,過于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完全沒有防备。

  被狄摩高根扑咬住按在地上,泰德一边试图反抗一边忍不住痛苦呻吟,目光透過面前怪物尖牙锐利的开花头,朝贝尔纳黛特叫喊:“快离开這裡……快走!”

  “不……不要……不要伤害他!”她尖叫着冲上去想要推开那头凶性毕露的庞大怪物,失去火焰照明作为支撑的影子,根本无法在闪烁不定的灯光下正常凝聚,只能带来一些不痛不痒的攻击。

  狄摩高根转头看着她,缓缓松开手裡的泰德。

  下一秒,它转变目标,咆哮着抓住贝尔纳黛特将她狠狠按在地面,大张的狰狞口器对着她凑近過来。

  她的头撞在地面,感到一阵剧痛和眩晕,手心之下摸到了不知是哪個受害者喷溅在瓷砖上的血,粘稠到接近凝固。视线被痛楚搅动得模糊几秒,重新清晰起来的视野裡是狄摩高根近在咫尺的开花头,从进食口到尖牙边缘都挂满新鲜破碎的人类血肉,甚至還有些许白色的骨头粉末。

  巨大的恐惧感让她完全无法动弹,耳边连泰德拼命叫着她名字的声音都有些失真。

  恍惚间,贝尔纳黛特意识到這头怪物很可能也和刚才那群魔犬一样,莫名其妙挣脱了蜂巢意识然后开始发疯。任何会动的,活着的东西对它而言都是可以吃的食物。

  “达莎……”

  泰德好像還說了什么,可是她已经听不见了。狄摩高根的利爪能轻易撕开车身上的坚硬金属,当然也能轻易撕开她。

  厚实的冬装衣物在這种绝对的力量碾压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她听到自己外套和毛衣被随意扯破开的声音。尖锐锋利的爪子离她真实的温软肌肤只有一线距离,随时能穿透进去,掏出她那颗已经被恐惧逼近到极限的脆弱心脏。

  她开始看不清眼前的东西,這算是死亡来临前的一种仁慈嗎?除了冷,她似乎沒有感觉到疼痛。

  可是,冷?

  为什么会冷?

  贝尔纳黛特颤抖着深吸一口气,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一团纯粹的漆黑雾气所包裹进去。

  黑雾散开的瞬间,她看到周围横七竖八倒下的全是被折断骨头,撕开身躯,死状极其残忍的魔犬。

  以及……

  她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到面前正站着一個熟悉的黑色身影,手裡隔空掐着刚刚差点杀了她的那头狄摩高根,雾气如锁链紧紧束缚着它。

  它已经死了,下场比之前的任何一只魔犬都要惨。

  贝尔纳黛特忍不住闭上眼睛,不去看它最后是被怎么处理的。

  “不听话的东西。”她听到少年這么說,语气充满厌烦,以及某种模糊的重叠感,像是不止一個人在說话。

  這在以前是从来沒有過的。

  贝尔纳黛特愣愣地望着对方,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情况。

  一旁的泰德同样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切,又看了看周围還在浮动着的缕缕黑雾,最终将注意力放到那张他格外熟悉的漂亮脸孔上,充满犹豫地喊出对方的名字:“彼……彼得?”

  不太对劲。

  他看起来除了长相以外,其他地方和彼得一点都不像。但就是這种一模一样的外表更让人觉得诡异。

  沒有理会泰德的問題,黑雾化作的少年径直略過他,转身看向地上的贝尔纳黛特。

  “等等!”泰德爬起来想要拦住对方,却被一缕雾气卷住定在原地。

  她满脸害怕地拼命朝后缩,试图将自己整個人都塞进墙角裡,却仍然只能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過来,蹲下身,和她视线齐平的对视着。

  那是一双暖棕色的眼睛,却承载着另一個人的神情。

  贝尔纳黛特睁大眼睛看着对方,冷汗密密麻麻地涌出来,听到他轻轻开口說:“衣服弄坏了。”他的视线落在她胸口。

  被割破的层叠衣服敞开着,只剩一件薄绒衫還勉强能遮掩住,露出裡面的白净肌肤和一截浅绿色的内衣边缘。

  她手忙脚乱地用破外套裹住自己,脸色苍白地看着他:“你的声音……为什么……像是,還有一個人……?”

  還有一個人在裡面。

  這句话实在太可怕,她连說出口的勇气都沒有,全身哆嗦個不停,手脚冰凉,心跳失控。

  “……彼得在哪儿?”她无比艰难地挤出這個問題。

  “我在這儿。”他回答,声音裡的重叠感更加强烈。

  “不,你不是……”

  贝尔纳黛特拼命摇头。话還沒說话,面前的少年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按向自己的胸口。

  很奇怪的,她居然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了明显的暖意。

  一种温暖的,真实的,非常接近于人类的温度。

  掌心下感受到的不是类似战衣的顺滑,而是一团绵密的雾气。她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被他牵引着,一直朝裡伸进去,似乎马上就要摸到他的心脏。

  “贝妮。”他接近叹息地喊着贝尔纳黛特的名字,重叠感清晰到接近分裂。

  指尖触碰到实体的瞬间,一阵触电般的战栗感爬满全身。她在雾气深处摸到了一個人,感受到她和对方几乎是同样频率的心跳。她的手正放在他胸口上。

  “……彼得?”她茫然开口。

  面前的少年忽然剧烈喘息一声,刚才還空洞晦暗的棕眼睛裡涌出无数种复杂又激烈的情绪。

  他在看着她。

  用捕猎者看着猎物的眼神。

  用瘾君子看着毒品的眼神。

  用他看着爱人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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