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Chapter 73
即使有影子的保护,贝尔纳黛特還是被這阵過于强烈的冲击震开到几米之外,撞在身后墙壁上失去意识。
等她醒過来时,到处都是噼啪作响的大火,满地焦黑冒泡的逆世界生物组织。耀眼的火光照亮整個核心能源区,无数堆积的肉块正在颤抖着皱缩,龟裂,最后彻底被高温吞沒。
空气浑浊难闻,贝尔纳黛特一边咳嗽一边爬起来,到处寻找着那個熟悉的红蓝色身影,终于在角落裡看到了同样刚醒過来的彼得。
大火肆虐着缠烧上他头顶那层长满藤蔓的铁质過道,蜘蛛感应刺痛着提醒他赶紧避开這片危险区域。
他沒能在第一時間反应過来。刚才与夺心魔争夺身体控制权时,长時間的疼痛折磨让彼得陷入了一种短暂的恍惚中,身体极度疲惫,连蜘蛛感应带来的警示作用都沒察觉到。
等抖动的火光与漫天黑灰垮塌下来时,一道阴影忽然滑過来笼罩住他,将所有危险与他隔绝开,紧接着是贝尔纳黛特叫喊他名字的声音。
彼得颤抖一下,似乎才被這道声音将麻木的灵魂唤醒,睁开眼睛时,怀裡已经扑进来一個人。沾着飞絮与烟灰的漆黑长发洒在他脸上。
“彼得,你怎么样了?”她很快松开对方,伸手摸上他的脸,想看看他有沒有哪裡受伤。
“我沒事。”彼得回答,声音嘶哑得吓人,好像是惨叫過度后造成的。他停顿一下,努力让自己的话听上去更可信一些,同时将她抱得更紧:“我真的沒事。”
出了疲惫和消耗過度,他的影子看上去的确已经恢复正常。
发现這点后,贝尔纳黛特总算松口气,然后又神情紧张地看着周围,却始终沒看到那团黑雾:“可是,夺心魔去哪儿了?”
“他還在逆世界。這裡是中枢,两個世界之间的壁垒最薄弱的地方,脱离我以后,他可以从這裡回去。”彼得回答,声音听起来比刚才稍微好一点儿了,蜘蛛基因带来的强悍恢复机制正在尽职尽责地修补他身体的每一处损伤。
火焰越来越逼近,空气已经被炙烤到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步。被焚毁坠落的东西越来越多,天花板上還挂着许多虫茧一样的东西,正发出类似婴儿般凄厉悚然的尖叫,還在不断挣扎扭曲。
“那是什么东西?”贝尔纳黛特睁大眼睛看着那些逐渐被火焰无情吞噬的茧。
“一些沒成型的载体。夺心魔原本打算等這些载体全部孵化出来后,再把它们都放进纽约市。”彼得憎恶地扫一眼它们,很快站起来,拉着她的手环在自己腰上,“中枢就要崩溃了,我們得离开這裡。抱紧我。”
說完,他又忽然问:“对了贝妮,你還有刚才那种汽油弹嗎?”
贝尔纳黛特从他颈窝裡抬起头,有点不解:“有的,怎么了?”
“那就当做诀别礼全都送给這裡好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彼得在說這句话时,语气裡有种怎么都压制不住的深刻恨意。
她有点诧异,因为从来沒见過他這种情绪。印象裡的彼得总是善良而不记仇的。
不過联想到夺心魔和pib对他做的事,有這种情绪也很正常。要换做是她自己,她毫无疑问肯定也会恨死他们。
于是她点点头:“好。”
受到中枢的影响,外面的通道同样正在不断融化,崩塌,腐烂的肉质组织破裂成一地深红色的河流。
彼得抱着贝尔纳黛特灵活穿行在通道裡,小心翼翼躲避着周围时不时就会掉下来的各种恶心东西。终于在整個中枢彻底崩塌前,他们成功逃离出来,彼得還顺手将背包裡的汽油弹全都朝裡面丢进去。
一副恨不得将這裡连同整個逆世界全部炸穿的样子。
火光跳动在他暖棕色的眼睛裡,堆叠出一层深厚阴影在眼底。這样陌生到接近冷硬的神情,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将他误认为另一個人。
似乎不知不觉间,他们开始变得越来越相像了。
她担心彼得是不是被夺心魔寄生并折磨太久,所以有些受到他的影响。或者說因为一体同源的缘故,他们连彼此憎恨的表现都是非常接近的。
想到這裡,贝尔纳黛特握住他的手:“都過去了,别担心。”
說完,她很快回想起這其实是以前彼得安慰她时,最常对她說的一句话。两個人看着对方微微愣下,然后又默契地笑起来。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步。关闭通道。”
彼得点点头,然后忽然反应過来:“泰德去哪儿了?”
和刚才进入楼梯时的场景不同,失去夺心魔力量影响的实验室空间重新变得固定,电流也恢复稳定,不再像之前那样变来变去,闪烁不定。
贝尔纳黛特环视一下周围,发现這裡已经和她刚进来时完全不同。除了仍旧空旷,遍地都是被怪物疯狂破坏后的场景,满目血腥的惨烈。
看着那些横七竖八的残破人类尸骸,她在恐慌之余,连忙找出口袋裡的手机,確認信号恢复后马上给泰德打過去。
电话很快被接起来,她悬着的心在听到泰德声音平安响起的瞬间终于落回去:“你在哪儿?”
“达莎?!谢天谢地,你沒事吧?我现在就在我們刚来时的地方,存放着暗核的房间裡。”
“放心,我沒事,我和彼得在一起。你在那裡等着,我們很快過来。”
說完,她挂断电话:“泰德在通道附近的实验室裡,暗核也在那儿。我們得想办法找到路過去。”
彼得有些出神地望着周围思考片刻,很肯定地回答:“跟我来吧。我知道這裡是什么地方,该往哪裡走。”
“你怎么知道?”
她有点惊讶地跟上对方,听到他在短暂犹豫后,语气冷淡而厌恶地解释:“夺心魔在同化這裡的时候,就已经将整個奥斯本电網基地的内部构造都弄得很清楚了,所以才会選擇将中枢設置在最安全的核心能源区域。不過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入侵我记忆的同时,我其实也能偶尔看到他的。”
虽然只有些许破碎的片段,但的确能看到。因此某种程度上,他们简直就像在照镜子一样。
彼得咽下這句显而易见的话,因为实在不想承认這一点。
只要关掉大门就好了,他想。
关掉那個该死的逆世界大门,一切就都结束了。最多以后又得增加一個需要自己日常巡逻的危险地点而已,只要能结束這個噩梦,怎么样都无所谓。
到达目的地的時間比贝尔纳黛特预计的要短。在经历過刚才的逆世界生物入侵后,這座基地已经完全沦为一座死城。
他们畅通无阻地来到实验室,看着那道被基地成员称之为“恶魔之眼”的巨大裂缝。在汹涌红光与无数牵连拉扯如蜘蛛丝一般的细线背后,是笼罩在整個纽约城之上的阴影来源,一個被死亡与腐朽充斥着的逆世界。
听說這裡的工作人员并不是固定的,他们实行轮流上岗制度。這确实可以被理解,毕竟无论再看多少次,贝尔纳黛特都会在面对這道裂缝时,感到一阵无法抑制的心慌。
强烈的压迫感从精神上折磨着每一個试图靠近它的人,甚至激发出一系列明显的生理反应呈现在身体上——手冷,颤抖,脸色苍白,心跳急促。
她试着放缓呼吸,掩饰着自己因为情绪紧绷而带来的异样,准备走进面前的升降梯,让它将自己带到更靠近那道裂缝的地方。
“我和你一起下去,贝妮。”彼得拉住她。即使隔着手套也能感觉到她指尖上的不正常低温,因为過于紧张。
“可是……”
“一旦关闭开始,逆世界裡的怪物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泰德同意了彼得的提议,“让他陪着你下去也好,上面就交给我好了。我会尽全力帮你们拦截住那些怪物的。”
“那好吧。”
随着升降梯再度倾斜着下行,不断靠近那道深渊般可怕的裂缝,红光如血海般吞沒了他们。贝尔纳黛特强迫自己直视着前方,不自觉抓紧彼得的手。
察觉到她的动作后,彼得也回握住对方,手指亲密交扣,声音轻快地安慰:“本叔告诉我,其实缓解紧张最好的办法就是多想想等事情结束后,你最想做什么。比如想去哪裡,想看见什么,想尝试什么,都可以,我陪你一起。”
她愣一下:“你父亲也這么說過。”
“什么?”
“缓解紧张的最好办法那句话。你的父亲,理查德曾经也对我這么說過。”也是在她即将关闭通道的时候。
刹那间,贝尔纳黛特被一种近乎荒谬的时光重叠感所击中,沉重的歉疚感再度涌上来,堵塞在她心裡:“我一直欠他们一句道歉。”
“为什么?”
她叹口气,象征性地晃了晃他们牵握在一起的手:“因为你還是被我牵连进来了。”
“事实上,从普遍定义上来讲。”彼得纠正,“只要当事人是自愿的,那就不叫牵连。”
话音刚落,升降梯已经下行到最低点。
彼得和她交换一個眼神,然后纵身跳出升降梯护栏并借力灵巧无比地翻跃到顶上,又沿着那條唯一连接着他们与外界的钢制绳索朝上跑几步,用蛛丝在半空中织出张雪白结实的網。
他安静蹲守在網中央,像是捕猎者在耐心等待自己的猎物,用自己和蛛網为贝尔纳黛特隔出一段绝对安全的距离。
看着面前几乎触手可及的逆世界通道,贝尔纳黛特屏住呼吸好一会儿,然后慢慢抬起手对准面前的裂缝。
随着超能力的不断激发,暗核裡传来的心跳声开始变得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远地扩散开,直到彼此重叠轰鸣着回荡在整個地下空间裡。通道边缘开始缓慢朝裡闭合,寄生在石壁周围的藤蔓也颤巍巍朝裡回缩进去。
蜘蛛感应敏锐预警着来自上方的威胁,紧接着是魔犬群正在靠近的声音,阴沉密集的低嗬声让人不寒而栗。
很快,彼得就看到有几十只魔犬正沿着石壁朝他们迅速包围過来。意料之中的麻烦与数量,但同时也是意料之外的单调。
蛛丝从发射器裡飞出去,黏住那头正朝他们跳扑過来的魔犬拉到手裡,熟练地拧断脖颈然后甩开。彼得好奇地看着周围几只被蛛網黏住得难以挣脱的怪物,语气惊讶:“怎么就只有你们出来了,其他同伴呢?难道是因为狄摩高根钻墙的时候太着急,所以大家都挤在一起想出来反而被卡住了嗎?”
回答他的只有尖锐刺耳的怒吼声。
“对不起,我忘记你们沒有舌头和其他发声器官,所以和你们聊天并不会有回复。实在太无聊了。”他边抱怨边躲避着朝他围攻過来的魔犬。蛛丝在他手裡被玩出无数种花样,将魔犬们三三两两捆扎在一起扔下去。
“你喜歡蝴蝶结嗎?我给你扎個蝴蝶结吧。”
“你呢?外科结怎么样?我之前特意学的。要不是因为我喜歡物理多過医学,将来去做個医生也不错。”
隔着层看似脆弱到透明的蛛網,彼得一個人拦下几乎是倾巢出动的魔犬大军,沒有让它们靠近升降梯半步。不断有還在挣扎或者已经失去生命特征的怪物尸体被扔下来,贝尔纳黛特紧紧盯着面前已经闭合了快一半的通道,心裡不断重复催促着,再快点,再快点……
忽然间,一個庞大黑影出现在通道后面,遮住了从逆世界透露出来的大片红光。深色阴影宛如压迫般笼罩下来,将她禁锢在原地。
她知道那是什么,或者說那是谁。
她也知道他能看到自己,就像她同样能看到他一样。
一切都和十六年前的对峙是那么相似。
贝尔纳黛特以为他会像之前那样愤怒地朝自己质问,却沒想到,当他的声音真正响起在脑海裡时,听上去居然非常平静,甚至是有些冷漠:“如果我一定要阻止你的话,你就会毫不犹豫地拼上你的命来反抗我,是這样嗎,贝妮?”
“是。”她果断回答,不带任何迟疑,像是早就已经做好准备。
“我就知道。你一直都是這么想的,从来沒有变過。”黑雾无动于衷地看着正在不断缩小的通道,“所以某种程度上,我們還挺类似的是不是?用你的话来說,都是很残忍的人。”
“你說什么?”她皱起眉尖。
“难道不是嗎?我想在你心裡,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残忍的。因为对你而言,伤害那些无关紧要——或者說无辜的人是不能被原谅的。我可以拿他们,哪怕是大街上任意一個你根本不认识的人都能威胁到你。”
“而你呢?你知道唯一能威胁到我的是什么,所以你也总是肆无忌惮地利用自己做着和我一样的事。”
完全沒想到他会突然這么說。贝尔纳黛特愣了几秒,沒能在第一時間就找出反驳对方的话。
“所以,這是最后一次了,贝妮。”他說,“以后我不会再给你其他机会這样做了。”
“你什么意思?”什么以后?
贝尔纳黛特被這個词惊吓到,以为他要强行从逆世界裡挣脱出来,连自己已经开始出现超能力過度使用的轻微耳鸣都来不及管,只一心想要用最快速度将通道关上。
可出乎意料的是,夺心魔并沒有要阻止她的意思,而是就那么安静到漠然的从另一個世界注视着她。雾气缓缓涡动,遮天蔽日的漆黑。
她开始感到眩晕,喉咙裡涌出浓郁的铁锈味弥漫开,暗核传来的心跳声激烈到像是就在她耳边跳动。這是正常现象,那道波澜在通道周围的光弧一直不断缩小,越临近彻底关闭大门,她所需要承受的压力也越沉重。
但是,为什么夺心魔看起来一点反应都沒有?
一旦通道关闭,他就会被永远禁锢在逆世界裡。按照他的個性,不应该這么无动于衷才对。
是哪裡出問題了嗎?
贝尔纳黛特试图思考,可過于透支的体力让她难以兼顾這么多。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红光四溢的恶魔之眼终于合拢得只剩最后一條细微的缝隙。
她听到夺心魔的声音正在不断被抽离出自己的脑海,像是绕紧许久的丝线正在一层层松开。明明已经消失,却也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记。
“下次见,我的吉赛尔。”
她忽然想起那個流血的红色苹果,僵硬的手指和心脏一起剧烈颤抖着。
直到最后一缕红光也熄灭在眼前,连接两個世界的通道终于被彻底封闭。贝尔纳黛特神情恍惚地松懈下来,想要伸手抓住面前的护栏稳住身体却不小心摸空,整個人摇晃着从升降梯裡摔出去,直直跌向深渊底部。
朦胧间,她听到有人似乎惊慌失措地叫了她一声,混杂不堪的视野裡出现一個同样追随她跳下来的红蓝色身影。
蛛丝化作一只半透明的手朝她伸過来,拼命想要把她抓回去。
贝尔纳黛特用尽力气抬起手。黑色的影子艰难凝聚成型,顺着她的手朝上生长,努力想要够到那缕白色蛛丝,却又最终只能在弱光环境中崩散开。
她垂下手臂,彻底掉进意识溃散的昏睡中。
迷迷糊糊的,贝尔纳黛特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個梦。
她又回到幼年刚搬来皇后区的时候。因为玛德琳偶尔需要带着学生去别的城市参加比赛,所以她只能一個人在家。這种孤独与不安让她总是难以适应,每次在玛德琳离开时都会紧紧抓着她的手,抱着她舍不得松开。
“如果害怕,就给我打电话好嗎?梅和本杰明答应帮忙照顾你,所以這几天放学后你可以去彼得家吃晚餐。梅還会做你最喜歡吃的布丁和蛋糕。”玛德琳抚摸着她的头发温柔叮嘱。
說完,她总是会低头吻一下贝尔纳黛特的脸:“再见,我的吉赛尔。”
這是小时候,玛德琳给她起過的许多昵称之一。
用她最喜歡的那支舞。
可是……
她颤抖一下,感觉怀抱裡玛德琳的体温正在迅速降低,原本温柔环绕在她后背的手也变为不容抗拒地将她按在怀裡。
“外婆?”贝尔纳黛特感觉有些不太对劲,想要松开对方却被禁锢得动弹不得,“放开我,外婆。”
“不行。”回答她的是一個少年的声音,熟悉得让她浑身战栗,“你应该很了解才对,贝妮。我从不半途而废。”
“放开我!”她猛地推开对方,跌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面前的模糊人影正逐渐消散开。
耳边响起那句:
“下次见,我的吉赛尔。”
她瞬间惊醒過来。
稠亮的冬日阳光毫无阻隔地涌进眼裡,带来一阵格外鲜明的刺痛感。心脏如受惊的幼鸟,在胸腔裡凌乱跳动着,冷汗密密麻麻淌過后背与额头,這些迹象都证明她仍然還活着。
用力眨掉黏着视线裡的淡淡白雾,贝尔纳黛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個宽敞明亮的病房裡,旁边摆着台监测她心跳与其他数值的机器。
她挪动着坐起来,感觉身体除了還是有些疲惫以外已经沒有其他問題。
不知道彼得和泰德怎么样了?
贝尔纳黛特這么想着,正打算下床去寻找自己的手机,门外忽然走进来两個人。
见到她已经醒過来,护士非常抱歉地朝她点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已经醒了,应该先敲门的。”
“沒关系。”
“那么,我先走了。”护士转向一旁的彼得,“如果有任何需要,請随时用床头的呼叫铃联系我。”
說完,她转身离开的同时,顺手将大门重新关上。
房间裡一下子只剩下他们两個人,中间隔着一地阳光铺就成的耀眼碎金,灿烂而精细。
彼得取下背包拎手裡,几步越過那些過于明亮的光线,走到床边坐下,抬头看着她:“你還好嗎?”
贝尔纳黛特微微笑一下:“我正想找你。其他人呢?”
“泰德和玛德琳去见卢锡安长官,商量有关暗核的事。因为不放心你的情况,所以他们走之前让我過来。”說着,彼得很快将這两天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她。
原来在通道关闭后,泰德很快就联系了卢锡安长官派人過来。目前整個地下实验室已经被pib保守派摧毁和接管,暗核也被转移到了一個只有玛德琳他们知道的地方。
作为参与者之一,诺曼·奥斯本直到现在還沒有给出任何回应。
“接下来应该就是清算所有参与开启逆世界计划的pib成员。卢锡安长官向我們保证,一定会给左右人一個满意的结果。”
“那關於你的事呢?”
“什么?”
“那张对蜘蛛侠的通缉令。”
彼得呆愣几秒,像是才回想起還有這么一件事,于是尴尬地扯起嘴角,挂出一個有点傻乎乎的可爱笑容:“我前两天沒想起来问這個。不過,既然所有事都快要了结干净,那相信解决通缉令也是迟早的事。”
“那你前两天都在想什么?”连如此重要又和他自己有关的事都能忘记问。
他沉默一会儿,视线短暂移开后又忍不住重新回到贝尔纳黛特脸上,盛满阳光的棕色眼睛温暖剔透,裡面清晰映照出她的模样:“我看到你从升降梯裡掉下去,当时把我吓坏了。尤其当我抱着你,不管怎么叫你的名字你都醒不過来,脸上還有血的时候。”
“我以为……我永远失去你了。”
說完這句话,彼得忽然停顿住,整個人似乎又回到那时的可怕情绪中,脸色苍白得格外难看,身体僵硬。好像光是提到這個假设就已经让他无法承受,连声音都被压碎在空气裡,只剩零散气音存在。
直到好一会儿后,他才缓慢深吸口气,继续說:“所以這两天我沒有心情去想别的,一直在這裡守着你。直到早上本叔打电话過来告诉我,梅姨今天起床以后有点不舒服,需要我马上带点药回去,我才暂时走开了。”
守在這裡?
贝尔纳黛特看了看被放在床尾边的那张狭窄躺椅,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我真的沒办法想象那個后果。如果你醒不過来的话……”
于是她叹息着,主动拥抱住对方,伸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在哄小孩子一样充满温柔的耐心:“不会的,彼得。我答应過你,你不会失去我的。”
答应了彼此的事就要竭尽全力地做到。這是他们从小就遵守着的默契。
彼得将她更紧地抱进怀裡,低头埋在她的长发与颈窝间,一动不动片刻后才克制着喘出一口气,感受着自己的心跳正在慢慢平复下来。
然后,他像是想起什么似地微微松开对方,拿過一旁的背包:“对了,我给你带了午饭和一束……”
实在很难将這束憔悴植物称之为花。在被匆匆塞进在背包裡,跟随他荡着蛛丝跨越大半個城市饱受折磨以后,它看上去已经只剩最后半口气了。
彼得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最后变为满脸无奈:“抱歉,它们一开始還是很好看的。”
虽然现在被摧残得七零八落,白色和浅绿色的花瓣全都干瘪耸拉着。但不得不承认刚从店员手裡拿到时,這束洋桔梗确实是非常美丽的。
贝尔纳黛特接過他递来的午餐盒,笑着配合夸赞:“至少它们還沒彻底散开。等一会儿回去以后,放进花瓶裡浇点水应该会好。”
“你能出院了?”彼得望着她。
“我觉得差不多了,沒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她不喜歡待在医院裡。
彼得知道這点,但又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只好再三確認她真的沒有任何不舒服以后,总算松口答应带她回家。
再一次的,贝尔纳黛特由衷感觉在有关自己的安全問題上,彼得简直比玛德琳還要难缠一万倍。
吃完午饭后,他们一起去行政台办理出院手续。
值班的护士看了看彼得,又看了看贝尔纳黛特,非常谨慎地询问:“是家属嗎?我记得送你入院的不是他。”
“不是家属。”贝尔纳黛特解释,“他是我……”
是她什么呢?
她一下子有些說不出来。如果只說是邻居,估计对方出于安全考虑,不会轻易让她跟着彼得出院。但如果是其他的……
她转头看向一旁五官轮廓精致漂亮的少年,开始认真思考如果說他们是远房亲戚,对面的护士会不会相信。
彼得显然也被這個問題问倒。两個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
他试着组织语言:“她是我的……呃,我是她的……那個……”
是什么呢?說起来,他们好像還沒有正式確認過关系。
“男朋友?”护士注意到他手裡那束格外磕碜的洋桔梗。
關於名分的纠结挤占了彼得的思考空间,让他想都沒想就点头承认:“对,她是我男朋友。”
贝尔纳黛特:“……”
周围同样轮值的护士们齐刷刷望向他,满脸震惊。
在一片寂静中回神意识到自己刚才說了什么的彼得瞬间满脸通红,连忙改口纠正:“不是,我的意思是,她女朋友是我。”
“這和刚才是一個意思。”贝尔纳黛特绝望地提醒。
此时周围护士们的表情已经基本恢复正常,医学生的强大心理素质让她们很自然地接受了這一說法,只非常公式化且必要地提醒:“拿着這個区前面办理出院吧,注意這几天不要进行太過剧烈的活动。”
她特意强调了剧烈這個词,眼神坦诚锐利地望着他们。
不用看彼得都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红,正在朝脖颈疯狂蔓延,连耳朵都在发烫。他忽然就很想抓出背包裡的蜘蛛侠面罩戴上,然后直接爬进通风口迅速逃离這個可怕的地方,连对方递過来的东西都忘记接。
贝尔纳黛特深吸口气,面无表情地伸手拿過来,道谢,然后抓住已经僵在原地的彼得的外套就将他朝外拖。
临走前,她似乎听到有個护士正在哀嚎:“我就知道,现在长得漂亮乖巧的男孩子不是基佬就是第四爱。”
“可是他看起来好像還沒成年,這算是联邦重罪吧?”
“……那我們要报警嗎?”
她抖一下,拖着彼得朝外走的步伐更快了,简直像是在被保卫科追杀的赖账病人。
好不容易逃出医院,两個人站在红路灯路口還沒来得及松口气,玛德琳的电话就打了過来。
彼得還沉浸在刚才的场景中沒缓過神,被自己的手机铃声吓一跳,手忙脚乱地接通:“喂,玛德琳?”
“彼得,抱歉让你一個人去医院。贝妮怎么样了?”
“噢,她沒事,我們都出来了。”
“出来?”
“就是,出院的意思。贝妮想回家,我现在送她回去。她应该已经沒事了,别担心。”
“她醒了?能让我跟她說說话嗎?”
彼得嗯一声,将手机递给贝尔纳黛特。
沒聊几句,她挂断电话,将手机放回他外套口袋裡,脸色不太好看:“我們有麻烦了。”
“什么?”彼得立刻紧张起来,“pib的事嗎?還是說实验室有問題?或者暗核?”
总不能告诉他又是關於逆世界通道和夺心魔的,那他真的会崩溃。
却沒想到,她都一一摇头,然后回答:“外婆說为了感谢你這两天一直守着我,要亲自下厨做饭给你吃。”
彼得茫然地呆愣半晌,旋即感到一阵胃部痉挛,甚至连蜘蛛感应都在隐隐作痛:“……這真的不是恩将仇报嗎?”
“所以我們要赶在外婆回家之前把一切都准备好,不能让她有任何机会。”贝尔纳黛特果断做出决定,“先去超市买东西。”
为了尽可能的节省時間,他们選擇了打车回到森林山,然后去了附近一家大型商超紧急购买晚餐食材。
“我去买蔬菜和肉,你去买调味料,一会儿门口见。”
“沒問題。”
然而這是不可能的。
站在几排冷柜和常温货架中间,被几十种不同品牌,种类繁多甚至功能也不太一样的调味料包围,彼得感觉自己很快就看得眼冒金星,完全不知道该选哪一种。
他开始努力回想梅平时用的是什么,就算记不住名字,能想起包装颜色也是成功。
一旁的推销员看到正在对着无数商品犹豫不决的少年,立刻闻到了业绩的味道,于是热情洋溢地朝彼得推薦着他们的促销款:“這個,這個,還有這一些……今天全都有活动折扣,還有许多赠品。”
“谢谢你,不過我還是问一下她需要哪种比较好。我怕我弄错了,她不喜歡。”彼得边說边拿出手机给贝尔纳黛特发去一條短信。
推销员眨眨眼:“她?女朋友?”
简简单单两個单词,将他一下子拉入刚才医院裡的尴尬回忆,好不容易被外面冷风吹得勉强降温的耳朵尖又开始慢慢变红。
他开始乱七八糟地想到一些东西,比如他们亲吻的时候,相互拥抱的时候,還有牵手的时候。
可是,她好像也沒說過要和他作为恋人那样在一起。那……
還在彼得发呆的时候,贝尔纳黛特的消息已经回過来。推销员眼尖地认出那种调味料的品牌,于是非常麻利地从身后货架上找出对应的酱料,连同刚从包裡摸出来的杯子之类的赠品一起塞进彼得面前的购物车裡。
“不客气!”她最后說,還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结账时,彼得還在想着有关贝尔纳黛特态度的問題,任由收银员将购物车裡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扫码,塞进口袋。
“一共四十三美元。”收银员声音平静地說着,“最后這几個是赠品。”
彼得低头去口袋裡摸零钱,目光无意间擦過一旁的几個据說是赠品的东西,顿时愣在原地。
杯子,牙刷,這些都很正常。
但是那個c开头的方形物体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這……這個是什么?”他有点结巴地指着那個方方正正的东西,感觉手裡快拿不住那几张纸钞。
收银员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瞄一眼,毫无波澜地回答:“避x套。”
“不,我知道那是……我是說,我沒有买過這個东西,为什么它会在這儿?”
“這是赠品。”
收银员再次解释:“麻烦請快结账吧,你后面還有其他人。”說着還给了他一個物品袋。
彼得将纸钞递過去,迅速收拾着买来的东西,最后剩下那個包装炫酷的方形小盒子在桌面上,怎么都下不去手拿,好像它比魔犬還可怕,一碰就要咬人。
這时,门口传来贝尔纳黛特叫他名字的声音:“彼得,你好了嗎?”
“啊……来了。”他触电般抓起那個小盒子塞进外套口袋,匆匆跑出来,“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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