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雾都凶灵(十)
姜迟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不要尖叫出来。
“小主人,为什么不接呢。”女人提起被精心描画過后的猩红唇角,那双已经死掉的眼睛空洞洞地瞧着可怜的小羊羔。
姜迟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要太過异常,颤颤巍巍地伸出白嫩手掌。
冰冷的黄铜钥匙被涂着斑驳的红色指甲油的手捏着,不知道是不是不小心,锋利指甲在姜迟手心轻轻地挠了一下。
姜迟天生怕痒,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他有点迷迷糊糊的,藏在口袋裡的本来攥紧了刀柄的手渐渐地放松下来,眼皮不知道为什么沉重地耷拉下来。
“丽芙”诡异的微笑在眼前也渐渐地模糊成一片。
姜迟這才迟钝地想到自己是不是喝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冰冷的手指捏住了他的手腕。
他生得实在瘦小,高大女仆可以轻轻松松钳制住他一只手腕。尸体的手指是冰冷而僵硬的,搭在活人肌肤上的时候便在摇晃的烛火下显出僵冷已久的青紫色,生前挣扎时蹭掉大半的红色指甲间還藏着乌黑的陈血。
姜迟觉得有点反胃。
冷汗从额前不由自主地滚落,可是他现在跑都跑不掉。
身后传来熟悉的冷淡又温和的声音:“我叫你出来,不是为了和我抢人的。”
明明沒有听到脚步声的。
姜迟张张口,他试图叫出那個熟悉的名字,然而药效率先击败了他。
少年摇晃了一下,软绵绵摔倒在身后人的怀裡。
昏睡過去之前,姜迟仅剩的意识听到“丽芙”开口,這次不再是妩媚的女声,而是一股叫他莫名耳熟的男人声音,那声音带着笑意說:“第一次见你对猎物這么上心。”
這真是很残忍的话。
按照一般的逻辑,被蒙在鼓裡的小瞎子這個时候必然伤心欲裂百般纠结对着渣男既爱又恨,如果是揣崽世界观,接下来就是带球跑他追他逃,三年后舞会相遇他身边必然带着一個与渣男有七分相像的小孩,紧接着就是豪门恩怨爱恨纠葛,腹黑子爵和他的盲人娇妻。
处于人道主义关怀,系统思考了大概半秒钟時間要不要安慰一下自家人美心善可惜智商不太给力的宿主。
沒想到姜迟不开窍的岂止是他的智商。
小狐狸抱着手臂盘腿坐在意识海裡得意地和系统哼哼:“我早就知道他是骗人的。”
他习惯性地跪坐在地上,意识海裡身后還有毛绒绒的蓬松尾巴,他晃着尾巴尖一脸认真地对着系统分析:“他无缘无故对我這么好,肯定是有企图的。”
系统說:“這……好像也不算說错。”
“既然他是個变态杀人魔,他肯定是想把我留着找個机会再杀。”
不知道怎么回事,姜迟的语气听起来居然還有点高兴:“他看起来暂时還是不需要动我呢。”
系统叹出一口气,机械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宿主身后偷偷摸他的大尾巴,明明只是沒有知觉的冷冰冰工具,但是看着爪子陷在柔软蓬松的白毛中时,中枢芯片還是传达给他一种非常惬意的感觉:“您应该尽快找出他杀人的罪证,在這栋别墅裡多留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姜迟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是眼熟的天花板。
他暂时還沒有想通为什么莫兰要他的牛奶裡下迷药,试图起身的时候却发现身上多了点沉重的东西。
姜迟动了动小腿,细痩到不盈一握的脚踝上缩着一條黑铁链子,漆黑金属内侧贴心地装饰了一层柔软的毛绒内衬,确保不会在少年挣扎的时候磨破皮肤。
姜迟呆住了。
恰好這個时候男人推开门走进来。
就算是在家中,男人也是衣冠整齐,身上甚至還弥漫着一股子清浅好闻的白茶香气。
身边的床垫因为重量微微凹陷下去。
“醒了?”
姜迟紧张的喉咙发干,下意识小声道:“我不好吃的,不要吃我。”
“我为什么要吃你?”男人低沉的嗓音裡甚至掺着一点莫名的笑意。
姜迟這才迟钝地发现自己這句话好像很傻。
少年昏睡了很长一段時間,从沉重帘幕外透過的光线泛出日暮的金黄,连莫兰這样沒什么人形的冷血杀人犯都镶着一股毛绒绒的金边,看起来和蔼可亲了不少。
姜迟被锈住的脑子迟滞地转了转,然后顺着床垫凹陷的方向精准无误地扑进了男人的怀裡。
莫兰看起来格外有耐心,抬手就接住飞過来的柔软肉/体。
“为什么要這样子对我。”少年声音裡饱浸着无限委屈,可怜巴巴地垂着眼尾,用那双雾气蒙蒙的眼睛望着男人,“先生,我做错什么了嗎?”
他小小声的,好像是犯了错的小狗,亲昵又讨好地用脸颊磨蹭着男人硬挺的衣领,脸颊上很快被坚硬的猫眼石领带夹印出一道显眼的红痕。
“先生别這样对我,我害怕。”
男人這下是真的在笑了。
他勾起唇角,一只手轻轻抬起姜迟的下巴,声音温柔地能拧出水来:“我不這样做的话,小迟会跑的吧?”
姜迟无辜地眨了眨长睫,大概因为睫毛太长,眨眼的时候像是被蛛網拢住翅膀的蝴蝶,翕张时有亮晶晶的磷粉洒落:“先生对我這么好,我怎么会跑呢。”
男人带着白丝绒手套的指尖从那截白腻小腿一直滑落到被黑铁箍住的细细脚腕上,手指意味深长地揉捏了一下圆润的踝骨。
姜迟强行忍住身上冒出的鸡皮疙瘩,委委屈屈地挤眼泪:“先生给我這么好的衣服,還给我地方住,先生是我一辈子的恩人。”
“不,你会跑的。”男人慢慢地收拢了手裡的铁链,姜迟被迫整個人和他脸贴脸。
這距离就有点把持不住了。
少年有点难堪地撇過脸去。
然后又被男人强硬地捏住了两颊。
“小迟是不是听到了?”
姜迟装傻:“听到什么?”
男人沒有說话,手指轻轻一勾,本来就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的睡袍立刻滑落到腰间,雪白肩头瞬间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姜迟哆嗦了一下,心想好嘛,這是非要逼他来点狠的。
系统一头雾水,甚至隐隐有点期待,难道他家宿主之前都是在装傻,实际上是扮猪吃老虎,身上藏着大招直接把boss干死?
少年喉咙裡溢出一声小兽似的颤抖的呜咽,然后突然恶狠狠地把禁锢住自己的男人推开。
沒有料到姜迟突然发作,男人居然還真被推开了一点。
姜迟往床褥深处后退了几步,脚腕上的链子叮叮当当地响着。
“我确实听到了。”少年声音都在发颤,“既然先生不想演了,我也沒有兴趣在当那個白痴。”
他看起来像是精神已经濒临崩溃,泪水从眼中涌出很快打湿了两腮:“既然先生只当我是個玩具,为什么還要对我這么好?”
他是从小生活在黑暗角落裡的阴暗青苔,好不容易遇见一丝能够照见自己的阳光,他那么拼命地抓住它,不惜一切地讨好這個男人,却沒想到自己不過是有钱人一时兴起的玩物。
少年身体向来不好,情绪一波动就有点呼吸不畅,他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从脸颊到胸口都泛起一片诱惑似的嫣粉。
他分明看不见,却還是能精准地捕捉到男人的方向,露出一丝故作坚强的冷笑:“先生为我做了這么多事,還到警局来救我,想怎么对我都是应该的。”
他无限失望地麻木道:“只是求先生不要再這么温柔的态度对待我了。”
“我根本不配。”
“不要再让我误会了。我会真的……爱上先生的。”
身边的床褥慢慢地凹陷下一块,一根手指极缓慢地伸過来,轻轻揩掉了少年挂在眼睫上的泪珠。
光滑指腹蹭過柔软脸颊。
男人摘下了他的手套。
“别伤心,对不起。”
莫兰确实沒有见過這种阵仗,少年的眼泪是滚烫的,用舌尖细细地舔舐過指尖沾染的一点湿意,是微微咸的。
這就是悲伤嗎?
他从不会悲伤,只有愤怒。
但是莫兰阁下,在這個黄昏迟迟的午后,终于后知后觉地体会到了一点什么叫做心脏都跟着人疼的感觉。
“别哭。”
他只能這么說。
“我不是把你当做玩物。”
莫兰想自己是真的喜歡他,不是像少年想的那么肮脏,他身上留着家族世代勇敢而磊落的血液,绝对不会逃避自己的感情。
“我是真的喜歡你。”
为了向少年表示自己真的有认识到错误,莫兰甚至還亲手拿出了钥匙打开了姜迟脚腕上的铁环。
“你是维德家族的另一位主人,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的,小迟。”
系统震撼了。
“這就是您的底牌嗎?”
姜迟說:“這不是挺有用的嗎?”
“虽然但是,您沒有想過万一他不吃您這套……”
“怎么可能?”姜迟诧异了一下,“《霸道总裁爱上我》《黑x帝王和他的逃妻》要好几百年后才会横空出世风靡全世界呢,他看起来沒怎么见過世面的样子,应该不会吧?”
系统:“……”
姜迟翘着大尾巴骄傲說:“想不到我演技還可以哦,考虑以后进军娱乐圈。”
系统偷偷拔他尾巴尖上的毛。
好软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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