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菩提(十六)
姜迟本来抱着一只陶瓷小缸赤脚坐在池边喂鱼,一听到男人這么說,下意识浑身僵了一僵。
“你,你什么意思?”少年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池子裡的红鲤张着嘴等了半天也不见有鱼食投下,急得纷纷跃起来啄着少年的脚趾和足心。
姜迟被這细细的痒意激得忍不住蜷起了小腿,挂在脚踝上的金铃铛细细碎碎地响着,好似落在湖面的细雨。
楚衡一把握住了少年的小腿,姜迟后心不稳整個人被迫仰进了他的怀裡。
“小心掉下去,被鱼吃掉了。”楚衡像是逗弄一個三岁小孩那样抵着少年冰凉的耳廓调笑道。
姜迟心怀鬼胎,低着眼睛蝴蝶似的睫羽一直紧张地发颤。
楚衡這個人情绪变幻莫测,杀死人类就好像是随手碾死一只蚂蚁,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一时兴起,自己就会成为下一個被虐杀的对象。
“小迟,我把他杀了怎么样?”楚衡语气都是轻飘飘的,冷静地像只是在处理闯进家裡的老鼠。
姜迟反手抓住了楚衡的手臂,因为太過用力,指节都泛起瓷器似的青白颜色:“你,你不是說不会杀他的嗎?”
“我只是答应小迟让你去看他一眼,可沒有說過会放過他。”
楚衡慢條斯理地解开少年的衣襟,露出他刻意留在上面的渐渐淡褪的吻痕。
司空月,抢在他前面对小迟做了那么多连他都沒有做過的事,简直是罪该万死,千刀万剐也不足以解其愤恨。
更何况,他居然還让他的小狐狸对他如此牵肠挂肚。
到底天色還是凉了些许,姜迟身上本来便只披着一件薄纱似的禅衣,露出一截细痩莹白的小腿来。
如今被楚衡抱在怀裡,被凉风一吹,便下意识地往男人漫溢着热意的胸口钻。
“不要。”他哆哆嗦嗦的,像是只被吓破了胆的小兔子,努力讨身上男人的喜歡,那张漂亮得令人着魔的脸蛋上浮起一点紧张的苍白,小心翼翼地凑近了楚衡的脸,笨拙而稚嫩地在男人脸上吻了一下。
“不要杀他,沒有司空月的话,我早就死了。”
“那又怎么样。”楚衡的思维方式如同冷血动物沒什么两样,不会有喜歡,也不会有感恩,唯一的执念就是這只梦裡便时常蛊惑他的小小白狐狸。
本该按照他的個性,应该第一時間就把這分明是自己弱点,扰乱他心智的小东西处理掉,只是莫名地下不了這個手,只想把他锁在身边,用尽世界一切阴暗又下流的欲望将纯白底色污染至深黑,一辈子沦落尘泥,再也无法离开他。
当然這样阴暗的想法他并不会直白地同小狐狸說,只是像蛇类动物那样,一点一点用甜蜜的毒汁令他沉浮在无尽的欲海,除了他身边,便再也无处可去。
所以第一件事,当然是斩断一切除了他之外的联系。
先杀了司空月,然后就是琉璃寺众。
那個老秃驴死的倒是早,也免了他這一遭。
姜迟咬着自己的腰带,小小声地掉眼泪,压抑不住的呜咽顺着紧闭的唇齿散逸在微凉的暮风裡。
池塘裡的红鲤长久等不到投喂又四散着游开藏进了宽大的荷叶底。
少年宛若一枝被强行剥开膜瓣的柔嫩花枝,可怜得露出雪白的锁骨,和温软甜腻的胸膛,好像无辜又软弱的祭品,任由野兽似的男人将自己吞噬殆尽。
果然還是得想個办法逃跑。
姜迟昏昏沉沉地阖着眼睛,想起司空月同他說過的事,要去找扶风师兄,只有他可以救他。
楚衡始终沒有做到最后一步。
每次想要更贴近少年赤luo的如同羊脂玉一般纯洁无瑕的身体,那串该死的紫檀佛珠就会散发出业火似的高温灼烧着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
“小迟,把佛珠摘了吧。”楚衡诱哄着他,拖着少年堕进意识昏聩的黑暗,虚无之中好像只剩下了男人可供依凭,离开他,姜迟就要堕进更深的地狱裡去了。
可是男人附在耳边,用他那煽动性极强的话语勾动着少年摇摇欲坠的神志:“把這個破东西摘了吧,我会给你更好的。”
“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我会爱你,我的全部都将是你的。”
小狐狸骨节都是纤瘦的,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花枝,然而這样一只好似只能供人放在掌心细细赏玩的手,紧紧地攥住了那串缠在指尖的佛珠。
“我不。”
小狐狸說。
……
姜迟觉得自己可能已经发现了楚衡的弱点。
他每天晚上都必须要接受来自那些信徒的供奉。
姜迟不清楚那些被侍女们装在瓷瓶裡小心翼翼护送到楚衡面前的东西是什么,只是光是闻着那令人作呕的浓稠血腥味和黏黏糊糊的声音,就知道应该是非常掉san的玩意儿。
每次楚衡享用完贡品,就是他灵力最虚弱的时候。
他一般只能躲在那重重叠叠的纱幔之后陷入昏睡。
這個时候沒有任何人可以进去打扰他,连姜迟都会被带到外殿去。
這不明白着是放在眼前的逃跑机会嗎?
姜迟搓搓手,从系统那裡兑换了一套宫女的裙裳,所幸几個副本下来他对這种繁复难解的衣裙已经有了经验,匆匆换好衣裙,混在了那一堆的侍女中间,试图悄悄地溜走。
這时候,楚衡极强的嫉妒心也成了他的助力。
楚衡不愿意让任何外人看见姜迟的脸,也就导致了整個皇宫裡都沒有认识姜迟的人。
姜迟只消拿着那些瓶瓶罐罐随意在脸上涂抹一下,便理直气壮地提着裙子混进了队伍裡。
那些侍女们似乎并沒有发现中间多了一個人,姜迟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在其他人都上交了出入宫殿的令牌的时候,他提着裙角偷偷地溜到了角落裡小心地扯了扯某個守在宫墙边沿的侍卫。
严泽不知道自己今天走了什么好运。
他同以往一般拿了個离众人最远的岗位站岗偷懒,好不容易等到换岗,可以出宫跟着三两同侪去酒楼裡小酌几口的时候偏偏被一個侍女拉住了袖子。
严泽从来沒有见過這么漂亮的眼睛。
脸上虽然敷着過量的胭脂,可是骤然同那片摇晃的碧海对视,心中便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想一辈子都溺死在這如梦似幻的幽蓝颜色裡。
“小哥哥。”那张胭红色的唇微微地张合着,吐出的气息都是香的,甜腻得叫人连自己姓什么都要忘记了。
“小哥哥,我家中父亲病重,实在是沒有办法了想請小哥哥能不能带我出去,只要一個晚上便好。”
那双透蓝的眼瞳裡泛起阵阵撩人的涟漪,恍若漫天的星子都细细碎碎的落在了“她”的眼裡。
严泽浑浑噩噩得像是被摄了魂:“帮……当然是能帮的。”
但是很快他回過神来,瞧這小宫女身形都格外纤细高挑,在一众侍女中也应当是极品,若不是自己捡了個漏,迟早也要叫那皇帝老儿糟蹋了去,心裡不由得便浮起一些不入流的旖旎情思。
這喜好耍滑偷奸的侍卫叹了一口气,不自觉地便抚上“女孩”细滑的手背,一边在心裡赞叹不愧是宫裡的人,连手背都這样香滑,一边又装模作样道:
“不是我不愿意,只是你我都清楚這宫禁森严,我若是要带你出去,也是要负极大的责任,說不准,還要压上我這條性命。我這條命自然是不够看的,只是家中也有老人,总不能为了姑娘叫我爹娘平白沒了個儿子。”
那“女孩”也极是上道,一双盈盈的眼瞳盯住了男人的脸,胭红色唇肉微微张开在這還称得上俊朗的男人耳边吹了一口气:“只要哥哥能带我出去,便是做什么,奴婢都是愿意的。”
侍卫脑子裡转得倒是快,心想着到了外面這一個弱女子還不是得听从自己,便喜不自胜地答应了将眼前這神仙似的“少女”藏进了自己的箱笼裡带出了皇宫。
“你的家在哪裡?”侍卫打开箱子将“少女”放出来。
或许是在箱笼裡憋得久了,面上胭脂化开了一些,露出本来霜白的肤色,鸦黑色的长发丝丝缕缕的被湿汗黏在颊侧,眼中的水光清亮得几乎要溢出来。
姜迟歪着头瞧着他,慢吞吞地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裙子。
然后他弯起了眼睛,眼眸中颜色逐渐转深,从碧波荡漾的海面变化做了诡艳而危险的深海,带着叫人无法拒绝的笑意让眼前的男人陷入了虚无之中。
“刚刚发生的事情,全都忘记掉。”胭红色的唇张张合合,男人脸色的表情从惊诧慢慢地变为无神呆滞。
“你今天像往常一样,下了班便去找同僚喝酒,你什么也不知道。”
好像是一场旖旎的幻梦,风一吹,這梦一般的美丽便从眼前消散了。
侍卫呆滞地摸了摸眼睛,再去看那空空的箱子:“奇怪,我怎么把箱子带出来了。”
“不管了,喝酒去。”
“啧,总觉得忘记了什么。”
侍卫有点怅然若失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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