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蛊香(三)
为了方便,陈旭和谢池挤在一個屋子裡,两個姑娘也一起睡,那個总是不說话的怪人则是自己独自挑了间小房间呆着。
谢池睡不着觉,拧着眉头盯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
不知道是忘记了,還是怎么回事,他和陈旭谁都沒有提起要关窗的事,房间的窗户离那间吊脚楼很近,一整個迷蒙的雨夜裡尽听着雨声和铃铛时不时的轻响。
睡在另一张床上的陈旭呼吸似乎都粗重起来。
被子往下不断起伏鼓出一個小小的包袱。
谢池在黑暗中冷笑了一下,无不嘲讽地想着還真是個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原始人。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脸上都挂着黑眼圈,反倒是陈旭因为肤色太深看不太出来。几個人面面相觑地看了几眼,周雪一脸单纯地先开口:“你们昨天也听到有猫在叫嗎?”
谢池顿了顿,還沒說话,陈旭已经一脸急切地开口:“对对对,不知道哪裡来的猫叫得烦死了!”
蠢货。
谢池撇了撇嘴。
林小舒很善解人意地說:“這裡是山裡,野生动物多是正常的,应该是野猫吧?”
周雪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吓死我了,那猫叫得也太凄厉了,感觉就在耳边似的,声音又尖又厉,要把人耳膜都叫穿了。”
“凄厉?”谢池听了觉得不对劲,猛地抬起头,“昨天晚上有野猫在你们窗外叫?”
林小舒奇怪地說:“你们不是也听到了嗎?就是有猫在叫啊,像是婴儿哭,又像是野兽的吼声。”
谢池和陈旭对视一眼,互相从彼此的眼神裡看出来了一点惊诧。
周雪脸色发白:“我听說這种深山老林裡,会有猫妖,专门装婴儿哭把人骗出去吃了,你们說……”
旁边陈旭很粗暴地直接截断了她的话,很不耐烦地說:“你自己来的时候還嘲笑那個司机迷信,怎么自己也這么疑神疑鬼的,丢不丢人啊!”
周雪瞪他說:“這完全不一样好嗎!我們本来来找的东西就不是科学能解释的——”
她声音太尖利穿透性太强,林小舒吓得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可别忘记了他们是不可以让村民们发现他们的真实目的的,說的时候就只是纯粹来实地采风而已。
周雪呜呜叫了几声,恰巧這個时候招待所的老太太過来請他们去吃饭。
“你们来的巧,住在浅水溪的一家人今天结婚,特意請你们几個大学生去吃饭讨喜呢。”老太太看起来慈眉善目,布满褶皱的眼睛眯起来,像是一只圆滚滚笑眯眯的狐狸。
“曲骨已经過去帮忙了,你们到了可以直接吃。”
有好吃的還能体验一下当地民俗那是再有意思不過了,学生们互相看了一眼,又默契地去看那個坐在一边动也不动的第五人。
第五個人不說话,微微地点了点头。
于是本来還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缓和起来,大家眉开眼笑地谢過了名叫银花的婆婆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兴奋地猜想着苗家的婚宴应该是很热闹的吧。
一行人路過曲骨家,却不想正好撞到那個名叫小迟的少年正趴在栏杆上浇花。
這是谢池第一次看清姜迟的脸。
苗族少年一头雪白发丝被编成几束细细的长辫垂在胸口,缀在发尾的银铃在风裡叮铃叮铃地响着,他赤着脚靠在栏杆上,脚尖微微地踮起,竭力伸长了拿着水壶的手去浇远处的山茶。
他的手臂也是雪白的,一枚精致的银蝎臂钏咬住那截纤细的臂膀,在阳光下流动着潋滟的银光。
苍蓝瞳色覆在霜白睫羽之下,漫不经心地瞥過這群着装奇异的学生。
“好,好漂亮。”周雪红着脸,目光都呆滞了。
林小舒扶了扶眼镜目光怔忪:“是白化病嗎?”
虽然知道白化病人发色会比旁人浅淡不少,但是這样如银子一般漂亮的白发還是她头一次见。
有一簇山茶枝桠分得太开,姜迟的水壶浇不到。
他就努力朝栏杆外再探出一点身子,脚尖都绷得死紧。本来就短的褂子就更往上卷了一点,露出一截柔软白腻的腰肢,像是一條活生生在人类面前游弋的美人蛇。
意外就是這個时候发生的。
少年沒有哥哥在身边的时候就总是笨手笨脚的,他只想着那簇花浇不到水,应该手臂伸得再长一点,整個人都摇摇欲坠地挂在栏杆上。
“小心!”谢池眼疾手快地冲過去,几乎是出自本能地把那個下坠的身影抱进怀裡。
浇花用的洒水壶掉在地上,发出“咔哒”一声,姜迟眨眨雪白的眼睫毛,神色透出一点迟钝的茫然,似乎還沒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自己刚刚還在浇花,怎么突然就出现在這個陌生人的怀裡了。
姜迟一点礼貌都沒有,转過头就挣扎着要下来,两條又细又白的小腿奋力挣扎着,他腿上今天什么首饰也沒有带,丰盈的大腿腿肉上面還残留着一点破皮的红色痕迹。
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磨蹭出来的,看起来是被人仔仔细细地抹過药膏,伤口发红的地方泛着一片亮晶晶的油光。
只可惜這家伙不是什么安分的孩子,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药膏蹭掉了。
谢池下意识抓住了少年的大腿,心裡不由自主地空白了一瞬。
手指掐在腿肉上像是陷进某种柔软旖旎的梦境裡,只想抓得更紧一点。
姜迟被抓痛了,眼裡很快地浮起一点很可怜的水光,叫谢池想起被捕获的幼鹿,睁着惊惶的圆眼睛,哀哀地看着冷血的猎人。
這样不是更不想放手了嗎?
少年看起来很抗拒被除了哥哥以外的人抱,用力敲打谢池的胳膊逼他从幻想中清醒過来,心不甘情不愿地把人放下。
“你沒事吧?”一個古铜色皮肤的高大男生从谢池身后走過来,对着姜迟笑出一排雪白整齐的牙。
少年有点好奇又有点警戒地看着這群陌生人,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一步。但是想到自己的洒水壶還在谢池脚边又拧起眉头有点犹豫的样子既想要自己的小壶又不敢再靠近谢池。
谢池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低头把姜迟弄丢的水壶捡起来。
少年眉头皱得更紧了一点。
看起来好像是有点生气了。
陈旭這個人却向来都是缺心眼,毫不避讳地当着姜迟的面问谢池:“谢池,你說他是不是有点傻的。”
“老板娘說他天生不足,不会就是生下来就是個傻子吧?嗷——”
对面漂亮少年似乎听出了他在說自己坏话,怒气冲冲地冲過来踢了陈旭一脚。
陈旭捂住小腿,被气笑了:“這小鬼头气性還挺大。”
他可不像谢池那样喜歡把心思藏在心裡,直接掐住了姜迟的脸肉,逼得少年不得不张开唇肉,露出一点绯红的舌尖。
“小鬼头,你听得懂普通话嗎,嗯?”
姜迟被捏痛了,手指试图掰开陈旭铁箍似的大手,偏偏力气太小像是小猫挠似的,毫无杀伤力。
“還敢踹人嗎?我們救了你還要被你踹,脾气這么坏,谁会喜歡你。”
——操這個傻逼见不见哪把脏手松开啊!
——我宣布虽然他是個黑皮帅哥,但是他被剥夺攻权了,嘴贱的男人滚那!
——呜呜我的小迟老婆傻傻的也好可爱哦,感觉白发可爱度up了不少
陈旭還真就像是逗小猫似的,趁人家家长不在,非要捏捏脸肉又是去拨弄少年挂在胸口的繁复璎珞。
曲骨看起来是真的爱重這個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所有的银饰都是极尽精致,连发尾上一颗小小的银铃上都刻着蝴蝶的纹饰。
每一寸皮肉都嫩得能掐出水来。
姜迟眨眨眼睛,海蓝色的虹膜裡很快覆上一层亮晶晶的水膜。
“陈旭,别逗他了”谢池走上前阻止他更過分地欺负一個看起来脑子有点問題的小傻子,“一会儿他哥要是来了你就完了。”
那個叫曲骨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就是很危险的样子。
所幸陈旭還沒有完全失去理智冷哼一声松开了手。
姜迟還从来沒有被人這么欺负過,眼睫一扇就有眼泪顺着被掐红的颊肉掉下来。
“我哥哥呢?”他看起来不是很会說汉话,用字都是一個字一個字艰难地往外蹦。
很委屈的样子。
可怜死了。
谢池把那只小小的水壶塞进姜迟的手裡,柔声问他:“带你去找哥哥好不好?”
姜迟有点茫然地盯着男人的嘴型,努力辨认每一個字的意思,听到哥哥漂亮的蓝眼睛就亮起来,傻乎乎地点了点头。
還真是好骗。
曲骨是故意把人养成這個样子的嗎?随便說什么都行,给点糖就跟着陌生人走,一個三岁小孩都比他聪明。
系统:“您看起来很适应這個新身份。”
姜迟被背在谢池身上,嘎吱嘎吱咬着刚才戴着圆眼镜的女孩塞给他的棒棒糖,一边很惬意地晃悠着自己的小腿:“是嗎?”
意识海裡的小狐狸抱着自己的大尾巴打滚弯弯眼睛:“演傻子也太方便了,演一辈子傻子。”
系统斟酌了一下,把“真的是演的嗎”這句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话咽回肚子裡,犹疑着說:“可是……這個弟弟的人设不是傻子啊。”
“蛤?”
系统颤颤巍巍地翻着自己的副本指南,机械音居然也难得出现了一丝卡顿:“先天不足是因为弟弟白化病,不是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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