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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喫板子是?”人羣裏有人與他搭話,藏在傘下不知是誰。
“橫豎逃不過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豈不是能將人打死?”
“都說禍害遺千年,此人虛僞之至,豈會比我先去?”
“……”那、那還是您先“去”比較有道理。
沒人吱聲,但霍濤像是聽到他們心底的聲音,嘲諷道:“在諸位眼中,我霍某人是徹頭徹尾的歹人,光明正大爲非作歹哪比得過虛僞之徒背後耍陰招高尚?畢竟虛僞之徒會以匿稅得來的綢緞低價售與你們,以此算計對家綢緞鋪,而我霍濤只能爲了對付虛僞之徒請諸位去閒雲居白喫白喝,哪能比人家活得久?可是此理?”
話落,不少人垂下頭,看似汗顏。
令約則再一次驚訝……驚訝霍濤如此能說會道,那他爲何總被兄弟說得啞口無言?
“啪——”
一陣清脆聲響突然傳出,只見霍濤面色驟然陰沉,拉開覆在臉上的小手,冷聲道:“賠禮。”
“咿呀咿呀。”他懷裏的小糰子揮揮小手,再朝他臉上招呼一巴掌。
旁觀衆人瑟瑟發抖,生怕他發怒將孩子摔到地上,又或是直接拿他們撒氣。
小孩子打了霍濤兩下,立馬蹭去他胸口叫上聲:“祖母!”
霍濤看似習以爲常,並不驚訝,只駕輕就熟地糾正道:“叫爹。”
“娘。”
“叫爹。”
“娘!”
“叫爹。”
“娘!!”
兩人忽玩起“你讓我叫爹我偏要叫娘”的迷惑遊戲,衆人見場面並非他們所想那般暴怒扔孩子,鬆了口氣。
或許這就是慈祥的父親罷?
正想着,便見慈祥的父親冷着臉將懷中小兒塞到霍洋懷裏,小孩兒也不哭,乖巧換了個懷抱,而後抱着霍洋叫道:“伯父!”
霍濤面色更黑:“……”
霍洋:“……”求求你也叫我娘罷。
令約:“……”這小孩有點意思。
出了這麼一茬事,氣氛忽也冷下,衙門外恢復此前窸窸窣窣小聲議論的場面,不知過了多長時候,只知雨慢慢停下。
鄭婆子等得倦了,打了個哈欠:“怎的還沒個結果?”
“娘不急,估計快——有人出來!”
後半句一出,鄭婆子瞬間清醒,底下看不見公堂庭院的人也急起來:“快說說快說說!”
前面七嘴八舌講起來:
“幾個衙差繞去公堂後頭了。”
“方家家眷出來。”
“那方小姐哭得好慘!”
“霍三也出來!”
“聞大人也出來!”
聽到這裏時,令約已經和庭院裏的霍沉對上四目相對,他在見到她的瞬間莞爾點頭點頭,意思不言而喻。
“霍三衝我笑着點了點頭!”
令約偏頭看那位仁兄一眼:“……”大哥在想什麼?
底下鬨笑聲:“你這呆子,你再想想人家是衝着誰笑?”
一句話引得好些人朝令約看來,令約面無波瀾燒紅耳根。
“唉呀板子,那幾個衙差拿了板子!”
“打誰的?”
“兩人押着方琦,打他也。”
“果真匿稅?枉我信服誇俏他許久,甚麼宛陽第一佳公子,想起來真真噁心死人!”
“馬四,你近日多打探打探他,不定還做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
人羣裏漸漸冒出不喜方琦的話,而方琦此時已被壓到條凳上趴下,面朝外,臉色漲得比豬肝還紅,即便隔得不算近也能清楚看到,連鄭穩婆都看得於心不忍。
令約也想,方琦虛僞好顏面,當衆挨板子恐怕比被“東西南北風”騙了銀子還要難受……可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嘶,開打了。”傳話那人都怕疼似的咧了嘴,因問了嘴裏頭兩個衙差,“官爺,這要是打死了該如何是好?”
“我們受過嚴格的訓練,無論多想打,都不能打死。”
“……”
裏頭啪啪響了十聲後,總算漏出聲悽慘叫聲,聽得外面衆人都靜默下來,不多時又有憐惜聲音冒出:
“五十大板下去該多疼?”
“不過是漏了點稅,何至於此?”
“泱泱大國,一人漏稅也要斤斤計較,嘖嘖。”
馬四聽見這話,回頭啐上聲:“哪路不要臉的貨色,明日我也去檢舉他。”
下面那人屁也放不出一個。
板子又落幾下,院裏的隱忍叫聲逐漸沙啞外放,霍濤臉上重新掛滿笑,回頭張望眼,在人羣外見到個推板車的老漢,揚了揚下巴:“老伯,送個大瓜來。”
那老伯驚疑指了指自己鼻子,須臾一拍腦袋:“嗐,竟忘了俺是來賣瓜的!”
老人家低頭,從綠油油的西瓜堆裏挑出個最大的,健步如飛送來人羣外,衆人又給他讓出條道。
“公子爺,您的瓜。”
霍濤丟給他一塊碎銀:“看看能買多少,都送來我這兒。”
他一向行爲古怪,這時也沒人覺得有異,老人家歡喜收下碎銀,忙退回車旁抱他的瓜。
霍濤則懷抱個大瓜看向令約,笑意不減:“今日當向賀姑娘賀喜,從此‘昭雪平反’,不必再被人說有眼無珠。”
令約怔然瞧着她。
“也當向賀姑娘賠個不是。”他望着她,說完此句倏地瞥看其他人,“該賠不是的賠不是,從未議論過人的便多罵句方琦,否則……”
圍觀衆人眼下既覺愧疚又覺害怕,愧疚的是他們曾多嘴多舌議論人家未出閣的姑娘,恨不得替人嫁去方家似的,害怕的則是霍濤這惡棍又要威脅於人。
“否則,都別想拿着瓜離開這兒。”
啊?就這?
“嗚嗚嗚嗚——”庭院裏,男人沙啞的叫聲變作哀嚎,與一旁的妹妹齊聲痛哭。
真慘,但哪兒有瓜好喫?
作者有話要說:偷稅漏稅不可取,陰陽合同不可取!不然就要和琦琦齊齊痛哭(天吶這是什麼正能量小說(狗頭
櫻桃:怎麼看待偷稅漏稅行徑?
阿約:可惡!
霍沉:可惡!
櫻桃:其實你是在喫最後這個環節的醋吧(。
小學雞霍沉:可惡!可惡!
終於首尾呼應完了,不愧是你!東西南北風!那麼,櫻桃煎到底能不能在下一章完結正文呢?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琚年8瓶;魚魚3瓶;葶苔婁各2瓶。
第72章回眸望
“姐姐!怎麼你也來了?”
雲飛興高采烈從衙裏跳出,停在階上問起令約,霍沉信步走在少年身後,腳步亦隨之停下。
令約瞄他眼,而後才意有所指地答小少年:“正好在九霞齋,見街上好些人跑,打聽之下就聽說有人又被請來衙裏。”
她將“又”字咬得極重,說完再睇某人一眼,霍沉睨着她,同樣頰邊帶笑,不過要比雲飛淡然得多。
“嗐,我方纔只顧着看人捱打,不曾瞧見姐姐,還想着回去後說給你和阿顯聽呢,豈料你親眼見着!”雲飛哪兒堪得破兩人“眉來眼去”的事,邊說邊側身看向堂院裏。
眼下退了堂,方家衆人亂亂哄哄圍去方琦邊上,該哭的哭、該鬧的鬧、該臉黑的臉黑、該臉紅的臉紅、除此外還有羣竭力充傻裝啞巴的僕人。
此景頗有幾分荒誕,荒誕中又不乏悽慘,倒讓人不大好意思笑話他們,尤其是見着方勝的大黑臉和方琦的大紅臉後,更教人替他們難堪。
“唉,自作自受,自取其咎。”
雲飛好不深沉地嘆了聲,引得令約也偏頭看上眼,想到鬱菀曾說過的話,心想或許這就是“人不爲己天誅地滅”,怨不得別人。
“罷,趁雨停緊忙走,省得他們出來覺得我們是在看他方家的笑話!”雲飛回頭勸道。
——此前圍聚在衙門外的人大都稀疏散去,想必也是抱着這般想法。
“嗤,”霍沉笑他聲,不留情面地揭穿他,“你難道不是在看笑話?”
“善哉,眼下已替人尷尬,無心笑話。”
雲飛貧嘴句,霍沉不再接他的話,擡手撇向少年的肩,不輕不重地將人別開,自己上前一步。
看着某人理直氣壯插到兩人中間,雲飛好一陣語塞:“……”
幼稚!
令約也不覺莞爾,低頭時笑彎杏眼,伸出手裏的傘指了指踏跺底下,低聲道:“走罷,我可不想等他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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