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3章 血肉尸像
灰二爷颤声道。
开棺之前,他料想到這么大的铜棺裡,可能会藏着個“大东西”。
但他也沒想到,這东西竟会這么大,而且如此可怖。宛如无数尸体,堆砌编织,而后浇筑在一起的血肉尸像。
這血肉尸像,足有十余人高,气息完全释放开,腥臭扑鼻,阴森彻骨,令人心生畏惧。
尸类贪噬血肉。
如此巨大的血肉尸像也不例外。
在察觉到四周生人的气息后,血肉尸像那畸形庞大的头颅上,裂开了两條缝隙,宛如两只漆黑猩红的眼眸,注视着灰二爷几人。
与此同时,它身子蠕动起来,血肉手臂一挥,便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向众人席卷而来。
灰二爷大惊,但也沒有逃跑。
大敌当前,越是想跑,死得越快。
更何况,他离得最近,此时想跑也跑不掉。
“大家一同出手,镇住這孽畜!”
灰二爷高声喝道,而后一咬牙,立即取出一整瓶珍藏的血酒,洒在阵法上,又咬破手指,点在额间,以手掐诀,念着一股玄妙的咒文,全力催动着他之前布下的,那套似阵非阵,似符非符的古老道家阵盘。
一時間,阵盘之上,光芒大盛。
一道道古朴,深奥的篆字纹路,凝结而出,形成一层光幕。
血肉尸像掀起的腥风血雨,宛如一片猩红的血潮,直接撞在了光幕之上。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强烈的波动震荡开来。
阵盘光幕暗淡了几分,尸像血潮也在被蒸发。
血肉尸像的第一波攻势,就這么被化解了,但眨眼间,随着一声充斥着腐肉和腥臭的嘶吼,尸像高举手臂,又這么拍了下来。
巨大的手臂,黏连着狰狞的僵尸,就這么铺天盖地一般,向灰二爷轰来。
灰二爷正在催动阵盘,避无可避,眼见蠕动的尸臂,连同阴沉的死气,向自己杀来,当即一狠心,咬牙引爆了黄玉符。
黄玉血纹符炸开,一时生出道道金光,光华璀璨,冲天而起,将血肉尸像的手臂,炸得粉碎。
无数血肉如雨,倾洒而下。
灰二爷连忙祭起本命法宝,一枚土系盾牌,护住周身,以防被這尸像的血肉之雨,污染了气血。
血肉尸像的手臂,被灰二爷引爆的黄玉符炸碎。
可一转眼,无数残肢血肉,又开始重新凝聚起来,形成了一條新的尸臂。
這條手臂,更为粗壮,缠着阴森的黑色,甚至滴着血水。
不待灰二爷反应過来,這條手臂,便挟着怒意,黑气和血水,又开始向他压来。
而灰二爷的招数,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再硬生生吃這一招,本命盾碎了,那他整條命,都要交代在這裡了。
“快帮忙!”
灰二爷转過头,嘶声怒吼道。
石头不假思索,第一時間站到了灰二爷身边,大喝一声,催动了金丹之力,全身覆上了一层土石铠甲,想同灰二爷一起,硬抗這尸像的攻击。
一旁的耗子目光微闪,沒有动作,而是稍稍后退了几步。
反倒是另外四個黑袍修士,此时出了手。
似乎灰二爷還有用,他们也不想灰二爷死在這裡。
黑袍公子长剑挥舞,劈出道道血光。
那黑袍老者,祭出了一把模样古怪的短刀,刀上散发着漆黑的光芒。
另外两個大汉,似乎是体修,既沒用灵器,也沒用法宝,而是直接以肉身之力,杀向了血肉尸像。
轰隆一声,爆炸声响,血肉被炸飞。
一些僵尸的残肢,甚至从墨画头顶飞了過去。
墨画则早早在地上画了個二品十九纹的金石阵,躲了进去,以防被波及。
二品十九纹的阵法,距离二十纹,毕竟還有一纹差距,是挡不住金丹的攻击的。
但若只是挡下战斗的余波,倒沒太大問題。
墨画知道自己是個“脆皮”,因此早早就趴在地上,缩在阵法裡。
战斗余波传来。
强大的波动,冲击着他的阵法,使阵法的光泽,明灭不定,阵纹也有破碎的迹象,看似摇摇欲坠。
但這金石阵,沒辜负墨画的期望,最终還是撑住了。
待风波稍稍停歇,墨画抬头望去,就见巨大的明黄铜棺前,灰二爷一身狼狈,手中的本命盾牌,也有些暗淡。
石头身上的土石铠甲,已经满是裂痕。
耗子站在一旁,脸色有些白,但看着并无大碍。
两個黑袍大汉,身上的黑袍裂了大半,露出了黑袍之下,虬结的肌肉,但還是沒露脸。
黑袍公子,和那個黑袍老者,一個御剑,一個御刀,离得较远,因此也都沒受什么影响。
而众人对面,在六七個金丹高手联手之下,那巨大血肉尸像,双臂都已经被炸废掉了。
墨画暗暗心惊。
這個血肉尸像很强,但這几個金丹,尤其是這几個黑袍修士,似乎也并不弱。
即便是那個灰二爷,本事也都不小。
他们不仅抗住了這尸像的攻击,還反過来,轰掉了這尸像的两條尸体编成的手臂。
墨画又看向了那由明黄铜棺中,孵化而出,群尸凝聚的血肉尸像,眉头微微皱起:
“的确是‘道孽的气息’……”
“但孽变的程度不深,只有一丝丝,似乎還沒完全孵化,只是一個雏形……”
若非如此,在场的所有人,早就都是死人了。
道孽的可怕,墨画再清楚不過。
别說面前這六七個金丹了,即便再来六十,六百個金丹,也根本无济于事。
横竖都只有一個“死”字。
一尊真正的三品“道孽”,足以令孤山州界,彻底沦陷,甚至牵连到乾学州界,使整個乾学地界,陷入一场浩劫。
“這個道孽,是自然生成的,還是……有人在养?”
养道孽……
墨画心裡一個激灵。
不会是……师伯他在养吧?!
道孽含天地孽变之气,這种恐怖的东西,寻常修士避犹不及,唯一真正的有资格养,有能力养,而且還养出来的,据墨画所知,也就只有他的师伯了。
“师伯……”
墨画眉头紧皱,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
不应当……
乾学州界不比大黑山州界。
大黑山州界,是二品的偏远小地界,山险人穷,修行艰难。
而乾学州界,是五品大州界,修道风气蔚然,世家和宗门林立,有洞虚老祖镇守。
即便类似孤山這样周边的地界,也都是各世家的势力范围。
一些小打小闹還好,但像师伯這样,拥有“道人”封号的大魔头,他们不可能不提防。
一般来說,师伯的手,应该也伸不到乾学州界。
而以自己跟师伯的“缘分”,他若真来了,自己应该早就能碰到,或者至少能察觉到了。
当然,墨画希望自己最好永远都别再碰到师伯。
他怕师伯小心眼,记他的仇。
凭他们两人的渊源,只要一碰面,师伯肯定就会要他的小命。
当然,這些都是后话。
眼前最大的麻烦,還是這是道孽气息萌芽的血肉尸像。
這只血肉尸像,埋藏在孤山深处,是個莫大的隐患。
若不将這個隐患解决掉,别說自己這几人,能否活着离开這墓葬,便是整個孤山城,怕是都危在旦夕。
一旦這血肉尸像,真的成了“道孽”,那整個乾学州界,怕是都会掀起一场残忍的杀孽浩劫。
风雨飘摇中,世家凭借世代的底蕴,或许能独善其身。
但最遭殃的,還是底层的散修。
墨画心中微微叹气。
而就在他思索之时,远处又传来异动,随着腥风倒卷,庞大的血肉尸像,又开始重新凝聚复生。
刚松了口气的灰二爷几人,立马心中一沉,神情肃然。
血肉尸像嘶吼一声,声音之中,满含怨念,仿佛有无数将死之人,在挣扎咆哮。
与此同时,它的肉身,也在一点点蠕动嬗变。
它身上那无数残肢,仿佛活了過来一般,一只只重新拼凑而成的尸祟,从它腐烂的肉身上,露出了头。
“不好!”
灰二爷不知這血肉尸像,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但也知道,在墓地裡,越是古怪的变化,越不能发放任其发展下去。
灰二爷又取出一枚黄玉符,這枚符箓上,刻着更多的血色铭文。
“杀!”
灰二爷催动符箓,化出道道金光,向這血肉尸像杀去。
其他人也意识到情况不太妙,纷纷出手,刀剑符箓,法术劲力,绞杀着血肉尸像,以及它孵生出的大小尸祟。
场面一时血腥激烈至极。
如此尽力杀了一会,终于止住了尸像的异变。
可這血肉尸像,仍旧仿佛不死不灭一般,再怎么被杀,還是能缓缓复生。
灰二爷脸色苍白,“這到底是個什么东西,怎么沒完沒了了……”
他身上的灵力,已经所剩无几,本命法宝也有些暗淡,再這么打下去,肯定要被耗死,
沉思了一会,灰二爷咬了咬牙,便道:“不行了,先撤一下,再想办法。”
其他几人也都知道此间利害,纷纷点头。
众人便手段齐出,发起了最后一波攻势,而后趁着血肉尸像复苏的時間,抓紧后撤。
可灰二爷一撤,断了阵法,少了压制铜棺的风水局。
黄玉符炸了,周遭的道家篆文,也彻底湮灭。
沒了這些限制,血肉尸像的肉身,反倒复苏得更快,不過短短几個瞬息,便又蠕动着恢复成了那個庞然大物。
眼见众人要跑,血肉尸像大怒,两條巨大的畸形手臂,在深坑间不断挥舞,宛如两條巨大的蟒蛇,掀起漫天尘土和血水,意图捕杀逃窜的灰二爷几人。
可它手臂再长,也有限度。
而它由铜棺孵生,似乎也离不开铜棺。
因此,并沒有抓到金丹境的灰二爷几人。
眼看着灰二爷几人,越逃越远,到嘴的“血肉”飞了,血肉尸像暴怒,伴随着一声掺杂无数狰狞咆哮的嘶吼,它的身上,开始全力分化出一只只尸祟。
這些尸祟,是由它的肉身孵化出来的,掺杂着它的尸毒和死气,宛如它的“子嗣”。
血肉尸像的子嗣,从它的肉身中分离,张牙舞爪,而后形如潮水一般,向着逃窜的众人追杀而去。
這些尸祟“子嗣”,密密麻麻,连绵不断,看得灰二爷头皮发麻。
便是墨画,也吓了一跳。
他躲在深坑边缘,血肉尸像伤不到他。
但這些分离出来的,宛如潮水一般的尸祟子嗣不同。
一旦被這些尸潮淹沒,自己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墨画也不犹豫,当即拔腿就跑。
而混乱之中,墨画逃跑的身影,也引起了另一個人的主意。
此人正是耗子。
见了墨画的身影,他就像猫见了耗子,当即贪心作祟,不受控制地向墨画追去。
在他心中,這次盗墓肯定是算完了。
如此巨大的尸像,根本就杀不死,能逃出去就不错了。
既然此行,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那不如将墨画抓住,拷问出摸金符的下落。
只要摸金符到手,自己便远走高飞。
此后改头换面,去寻那一番大机缘。
耗子的眼睛,微微发红,印堂也开始泛出铁青色,脸色阴沉地向墨画追来。
尸祟追着他,他追着墨画。
這跟岔道裡的情况又不一样了。
之前在岔道裡,墨画仗着身法,還能辗转腾挪,留有余地。
但现在,大群尸祟在后面追。
他们二人,都只能往前跑,墨画但凡用逝水步,左右躲闪几下,就容易被身后的尸祟追上。
一旦淹沒在尸潮裡,密密麻麻的僵尸手抓来,僵尸的牙啃過来,根本沒有闪避的空间,身法再好都沒用。
因此,墨画只能径直地跑。
但逝水步并不擅长长途疾驰。
他還是筑基,這样跑下去,只会不断被耗子拉进距离,最终落在這耗子的手裡。
墨画眉头微皱。
被這只死老鼠追了好几次了,沒完沒了的,他也沒了耐心了。
墨画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耗子沒有察觉,一门心思,都放在怎么捉墨画,捉到后带去哪裡拷问這些事上。
终于,又跑了一炷香時間。
耗子距离墨画,几乎只有一臂之距,只要伸手就能碰到。
眼中精光一闪,耗子立马伸出粗糙的大手,向墨画肩头抓去。而后不出意料,他抓住了。
耗子神色大喜,连带着目光,都贪婪了不少。
可他并沒高兴多久,下一瞬,水雾一散,墨画的身影直接从他的手裡消失了。
耗子神色怔忡,忍不住抬头望去。
這一望,他便见到了一双金色的眸子。
眼眸之中,牢狱森严,剑气浩荡,锋锐的剑意,直接破空而来,直接劈进了耗子的双眼。
剧烈的刺痛传来。
耗子嘶吼了一声,捂着双眼,身形也不由一滞,而后神魂颤栗,心生惊恐:
“這是什么邪门的玩意……”
沒等他细想,便觉得一双手,扒住了他的肩膀,同时又有一双手,扯住了他的小腿。
不止如此,他的身子,他的头颅,处处都有尸祟的手抓上来。
還有尸祟,张开利齿,开始啃他的脑袋……
被惊神剑所慑的耗子,身法停滞了一刹那,便被密密麻麻的尸祟追上了。
耗子心中大惊,奋力挣扎,可挣脱掉的尸祟越多,就有越多的尸祟爬上他的身子。
不過片刻,他就這样,活生生被尸潮淹沒了。
墨画并沒有回头看,他根本沒這個空闲。
在這种被尸潮追赶的生死关头,他能抽空施展個水影幻身,再加個惊神剑瞳,已经是极限了。
甚至惊神剑,他也只施展了一瞬。
之后他便头也不回,向远处跑去。
一直跑,跑到进入地宫前的那個地道,墨画這才松口气。
這是他们来时的路,也是唯一的出路。
墨画立马钻进了地道中,而身后似乎也沒尸祟追来了。
墨画回头看去,便见尸祟如水,但大多都围聚在血肉尸像旁边,越往外越少。
到了地道边缘,就只剩寥寥几只了。
铜棺和尸像,同本同根,尸像离不开铜棺。
而這群孵化的尸祟,和那庞大的血肉尸像“母子连心”,它们似乎也不能离尸像太远。
墨画微微松了口气。
“小兄弟。”
有人喊他,墨画转头看去,发现是灰二爷。
除了灰二爷,還有石头,以及那几個黑袍修士,他们此时都聚在地道裡。
這些人是金丹,实力比墨画强,遇到危险,跑得也快,因此也躲掉了尸潮。
只是此时众人气息微弱,显然适才与血肉尸像一战,再加上生死奔波,都有些精疲力竭。
灰二爷盯着墨画看了看,问道:“小兄弟……你沒事吧?”
墨画的脸上流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点头道:“我运气好,逃出来了。”
灰二爷也松了口气,目光微闪:“沒事就好。”
墨画便向地道裡走,沒走几步,忽然一道憨重沉闷的声音响起:
“耗子呢?”
“耗子?”灰二爷微怔,這才有心思四处打量,发现果然人群中不见了耗子。
而问话的人是石头。
石头皱了皱眉头,便看向墨画,道:
“逃跑的时候,我看见耗子跟你一起逃的,沒理由你逃出来了,他沒逃出来,耗子他人呢?”
灰二爷一行人中,皮先生虽是筑基,但地位特殊。
灰二爷是领头,石头和耗子两人,相对来說,交情是最好的。
因此,這种关头,也只有他一人挂念耗子。
墨画摇了摇头,“我只顾逃了,其他的不知道……”
石头盯着墨画看了一眼,心裡有些怀疑,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
一個筑基,想害死金丹,也不太可能。
恰在此时,地道口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墨画心头微颤,回头望去,就见一身血淋淋,挂着腐肉,浑身上下满是撕咬痕迹的耗子,正一步步走来。
他的脸上满是怨毒,眼睛遍布血丝,死死盯着墨画,道:
“小鬼,你……害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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