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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5章 龙图

作者:观虚
墓葬深坑,明黄铜棺之上,激烈的战斗還在继续。

  腥风血雨中,残肢漫天。

  巨大的血肉尸像,挥舞着双臂,号令着成百上千的尸祟,宛如怪物一般愤怒咆哮。

  而他对面,黑袍大汉背负邪龙,周身血气滔天,四象青龙阵全力运转之下,凛冽的威势,竟足以竟与那庞大的尸像分庭抗礼。

  這大汉每一拳,都能轰出一條龙影。

  每一條龙影,都伴着龙吟,挟着惊人的威力奔腾而去,轰杀在巨大的血肉尸像身上。

  邪龙威力可怕至极,即便這强大的血肉尸像,也根本抵挡不住。

  大片大片的血肉残肢,被龙拳轰得溃散,消弭,化为灰飞。

  如此强大的威势,不仅惹得血肉尸像惊怒,也令其他众人,心绪起伏。

  尤其是灰二爷,满脸都是震惊。

  “這是……龙?!”

  他万万沒想到,這一路上一声不吭的大汉,竟然身负如此恐怖的邪龙之力。

  石头同样一脸震撼。

  便是另外三個黑袍修士,一时也都心绪澎湃,神情各异。

  黑袍老者神情倨傲中,带着一丝狂热。

  黑袍公子则目光艳羡,喃喃叹道:“這便是……大荒的龙么……”

  另一個黑袍大汉,此时在全力厮杀之中,也挣脱了黑袍,露出了宛若熊罴一般健壮的躯体,以及后背上的狰狞妖纹。

  這黑袍大汉徒手捏死了一只尸祟,而后抬起头,看向那道满身龙纹的身影,眼中满是渴望。

  而這渴望之中,還带着一丝嫉妒和贪婪。

  在场的一众修士,或神色震惊,或心思各异。

  唯有墨画,在暗暗努力,衍算阵纹,“偷取”阵法。

  借漫天的尸气,還有汹涌的灵力和血气掩护,墨画躲在远方,将天机诡算和天机衍算并用,互相增幅,窥视着這副,绝密的大荒四象青龙阵图。

  他的眼中,黑色,白色還有金色,三色交织。

  强大的念力宛如洪水一般,倾泻而出。

  诸般古朴玄妙,含着洪荒意蕴,遒劲苍然的阵纹,通過衍算,一一在其心中呈现。

  与此同时,墨画以手画地,勾勒墨纹,快速将這些阵纹,一一记录在地上。

  灰黑的地面上,一道道墨痕,渐渐浮现,宛如苍龙鳞爪,一一拼接。

  先是龙爪,而后是龙鳞,龙尾,龙身,龙鳍……

  一條以阵纹勾勒出的龙形,在一点点呈现……一直到龙头。

  可就在龙头之处,整條龙卡住了。

  衍算突然迟缓了起来。

  墨画的识海,开始有针刺般的痛楚,他的神识,也渐渐枯竭。

  诡算加持下的衍算,也渐渐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负荷极限,墨画的眼眸,也开始有些肿痛,仿佛有鲜血要流出……

  仿佛有一個瓶颈,卡在了衍算的路径之上。

  任凭他再怎么努力,再怎么坚持,都越不過這個瓶颈,无法将整條龙,给衍算出来。

  眼角就快流出血来了,识海的刺痛,也更加尖锐,墨画心知真的到极限了,只能无奈停止了衍算。

  “神识還是不够,十九纹巅峰也不够……”

  “诡算和衍算,也還是欠火候。”

  墨画叹气,而后轻轻揉了揉眼角,低头看向地面的阵图。

  四象青龙阵,完整的阵图,呈现出了一條龙形,但如今這條龙,缺了龙头。

  身子部分,一共十八纹。

  墨画拼尽全力,也只能推衍到這個地步。

  剩下青龙之首的阵纹,超出了墨画如今神识和衍算的极限,他推衍不出来了。

  根据衍算出的残图推测,完整的四象青龙阵图,有可能是十九纹,但更可能,是二十纹以上,乃至二十一纹的绝阵。

  也就是說,這魔宗统领身上的青龙阵,不只是大荒的四象阵法,還是四象阵中的神兽阵,更是一副,二品二十纹之上的不传绝阵。

  “可惜了……”墨画心中叹道。

  他的神识和诡算之法,要是再强些,說不定就能将這阵图,完全算出来了。

  不至于像现在,有爪有尾,但沒头。

  “不過算出来,好像也沒用……”

  墨画又审视了一下,自己适才衍算出来的,残缺的青龙阵图,渐渐皱起了眉头。

  虽然是龙,但白骨嶙峋,纹路逆反,爪牙尖利,威严之中,透着一股邪异。

  “這是邪阵……”

  若是邪阵,那就学不了了。

  墨画不会狂妄自大到,无视师父,荀老先生,以及一路以来,诸位前辈长老的告诫。

  不会真的犯蠢,且自作聪明地,去学邪道的阵法。

  不听长辈言,吃亏在眼前。

  正邪之别,他還是分得清的。

  “那自己的本命阵图……该怎么办?”

  “這副残缺的四象青龙阵图,又该怎么处理?”

  去邪化正?

  那完整的阵图,又从哪裡去弄?

  总不可能,要杀了這强大的魔宗统领,扒下他背上的皮,然后再誊抄下来吧?

  墨画眉头皱紧。

  不過時間紧急,他也沒空多想。

  将衍算出的阵图,誊录在玉简上,收在纳子戒中,之后将地面上衍算的痕迹,全部涂抹掉,墨画這才放心,而后抬头看向远处的战场。

  与血肉尸像的战斗,還在继续,但已经渐渐接近了尾声。

  金丹境后期,身负四象青龙邪阵的魔宗统领,杀伐之力,实在强得可怕。

  血肉尸像的复生的孼气,被黑袍老者祭出的那一截白骨,镇压住了。

  它的心脏,也被那一缕白色的气机,死死捆住。

  “那截白骨,莫不是……龙骨?”

  “龙骨,能镇压道孽的孼气?”

  墨画眼眸微亮,這种事,他還是第一次知道。

  而有龙骨镇压,血肉尸像身上的“孼气”,的确在渐渐暗淡。

  沒了孼气的法则之力,看似强大的血肉尸像,就只是一具庞大的“行尸走肉”,根本不是众人的对手。

  又過了数十回合,随着轰隆一声巨响,血肉尸像被魔宗统领一拳轰在头上,黑红色龙影,贯穿了它的头颅。

  尸像血肉溃散,崩然倒塌。

  死气和阴气,也失了根基,渐渐消散。

  這只巨大的血肉尸像,就此被灭杀。

  沒了血肉根基,沒了阴气滋养,那一缕被龙骨镇压的“孼气”,也就此暗淡。

  “赢了……”

  灰二爷有些难以置信,随后看向那背负邪龙,身姿傲然的魔宗统领,目光之中涌起深深的惊恐和忌惮。

  只一瞬间,他便打定了主意,向着黑袍老者几人拱手道:

  “诸位,杀了這孽畜,我的任务也完成了,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且慢。”黑袍老者道。

  灰二爷身形一滞。

  黑袍老者道:“這尸像杀了,铜棺就在眼前,灰二爷不想分一杯羹?”

  灰二爷勉强笑道:“杀尸像的事,我沒怎么出力,无功不受禄,自然不敢分這好处。”

  黑袍老者摇头,“你我有言在先,事成之后,五五分账。如今事成了,老夫怎可食言?”

  灰二爷心裡发紧。

  他已然意识到,自己算是入了虎穴了。

  這伙黑袍修士,是货真价实的魔修,而且强得匪夷所思,甚至能修出邪龙。

  跟龙沾边的,都了不得。

  灰二爷不想趟這個浑水了。

  此时若能抽身而出,怀裡揣着耗子的储物袋,還能抓一個年纪轻轻的“天才阵师”,回去养着,替自己卖命,怎么想着也都不亏。

  但很显然,這個黑袍老者不打算放過他。

  這群人,修为手段狠辣,血肉尸像都杀的,更别說自己了。

  灰二爷沒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黑袍老者又冲着远处的墨画招了招手。

  墨画一愣,但還是跑了過来。

  黑袍老者便道:“小兄弟,待会棺材裡的东西,你也挑一份。”

  “真的?”墨画有些诧异。

  “自然。”黑袍老者点头,“這次盗墓,你也出力了,自然也当占一份宝物。”

  “多谢老前辈。”墨画表面上受宠若惊,心裡却直犯嘀咕:

  這老头子,为什么要分东西给自己?

  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当然,墨画心裡也隐隐有些期待,這么大一尊明黄铜棺,裡面到底会埋着哪些宝物。

  之后众人合力,清理了明黄铜棺,焚了僵尸血肉,而后开始搜棺。

  可待清理完残肢,焚烧了腐肉,偌大的棺材底部,空荡荡的,竟什么都沒有。

  沒有墓主人,沒有陪葬品。

  也沒有墨画想找的,“邪胎”的踪迹。

  仿佛整個铜棺,葬的就是這些死尸。

  灰二爷见状,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

  黑袍老者几人,也都沉默了。

  黑袍公子皱眉沉思片刻,抬头看向老者,声音有些冰冷道:“二长老,這与你们之前說的,可不一样。”

  “玄公子,稍安勿躁。”

  黑袍老者声音沙哑,但看他的神情,也透着几分不解。

  似乎此行,并沒有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而眼前的状况,也在他们意料之外。

  墨画低着头,表面上不露声色,心思却不停泛动。

  他大概弄清楚了。

  這四個黑袍修士中,身负龙纹的魔修大汉,是魔宗的统领。

  另一個身若熊罴的,是魔宗的那個“熊长老”。

  他也是上次道廷司和太虚门,联手围剿魔宗的“漏網之鱼”。

  同时,据荀子悠长老所說,這個“熊长老”恰恰也是,当初猎妖山万妖谷中,那三個金丹境的妖修长老之一。

  当初墨画进万妖谷,是趁這三個妖修长老外出,偷偷溜进去的,因此并沒有与這三個妖修长老,直接碰過面。

  之前荀子悠长老也說過,這三個妖修长老,其中一個死在了炼妖山,但不知是怎么死的。

  胸口有粗长的爪印,像是被开膛破肚杀掉的,储物袋沒了,刻有妖纹的皮肤,也被割掉了,无法判断是什么妖修。

  另一個,是蛇妖长老。

  雁落山围剿魔宗的时候,被荀子悠长老斩杀了。

  最后一個,就是面前這只熊罴大汉了。

  他也是万妖谷中,唯一幸存的金丹妖修了。

  至于那個黑袍老者,被唤作“二长老”……

  墨画想了想,觉得他应该是魔宗那個,资历最深,地位仅次于魔宗统领的“二长老”。

  但這二长老,不是死了么?

  是诈死?還是金蝉脱壳了?

  墨画皱了皱眉,有些不解。

  他之前卜算时,算得大抵沒错,這三人某种意义上,都跟他有些渊源。

  唯一例外的,是這個少年公子。

  二长老唤他“玄公子”。

  以墨画通過雷磁阵法,对魔宗的掌握来看,魔宗内部,并沒有“玄公子”這号人物。

  而墨画也确定,自己之前根本沒见過他。

  那他究竟是谁?跟自己能有什么渊源?

  最奇怪的是,這几個魔宗的金丹,为什么要跑到孤山,来挖這個墓葬?

  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這個墓葬,到底是为什么而建的?

  为什么会建在沈家的矿山裡?

  明黄铜棺裡,为什么会有這么多尸体?這些尸体,究竟又是从哪来的?

  矿山……沈家……道孽……

  墨画疑惑丛生,目光也渐渐冰冷。

  “是不是,我們找错地方了?”那個被唤作“玄公子”的黑袍少年皱眉道,“沈家的矿山這么大,我們所找的那個墓,未必就建在這裡。”

  “不然的话,這個明黄铜棺裡,不可能什么都沒有……”

  “沈家還修了其他的墓?此墓是用来掩人耳目的?”

  灰二爷目光闪动,沉默不语。

  恰在此时,墨画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沈庆生呢?”

  “沈庆生?”

  “就是一起被抓来的,那個沈家的公子。”墨画道,“他人呢?”

  “這……”灰二爷几人一时面面相觑。

  “好像……弄丢了?”

  “什么时候丢的?”

  “好像是……”石头回忆了一下,“之前在岔道的时候。”

  沈庆生是耗子押着的。

  众人第一次被成群结队的尸祟袭击,走散了之后,耗子只顾着抓墨画去了,自然就将沈庆生丢了。

  而這沈庆生,可有可无。是生是死,也沒人在乎,一时也就被遗忘掉了。

  现在盗墓,盗了個空棺。

  墨画想起沈家,這才顺带着,将這沈庆生也记起来了。

  “沈家的公子……”黑袍老者皱眉,缓缓道:“找到他,问点东西。”

  灰二爷点头。

  于是一行人原路返回。

  只是众人心裡清楚,岔道裡尸祟成灾,地宫中又发生了這么多变故,能不能找到這沈庆生,還真不太好說。

  即便找到了,他是死是活,也是個未知数。

  但总归是要找一下的。

  因为回到了岔道,裡面地阵密布,地道错综复杂,指路的事,自然還是交给墨画。

  墨画一手捧着罗盘,一手暗自摸着铜钱,卜算着沈庆生的气机,发现這沈庆生因果明晰,好像真的沒死,不由有些意外。

  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果然不是随便說的。

  墨画循着气机,在前面带路。

  不知绕過了多少岔道,终于在一处墙角裡,发现了蜷缩在地上的沈庆生。

  沈庆生惊恐地趴在地上,周身一层淡淡的金光,护佑着他,看样子是什么护身的宝物。

  而此时在他身上,爬着四五只尸祟。

  這些腐烂的尸祟,龇牙咧嘴,对着沈庆生一通乱啃,只是因为有宝物护着,并不能啃到血肉。

  沈庆生也因此,留下了一條性命,沒被尸祟吃掉。

  见沈庆生還被尸祟围着,不停啃咬着,灰二爷便走上前去,抽刀将尸祟一一砍了,将沈庆生救了下来。

  沈庆生之前缩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此时见尸祟都被斩了,当即面色狰狞,不顾腥臭,拼命用脚踩踏着它们泄愤道:

  “一群肮脏的,丑陋的,低贱的矿修……”

  墨画目光一冷,沉声道:

  “你怎么知道……這些尸祟是矿修?”

  沈庆生脸色一白,“這不是……显而易见么……這裡可是矿山……是……”

  “好了,”灰二爷打断他道,“谁管你什么矿不矿修,我且问你,這矿山,是你沈家的吧?”

  “是……”

  “那這墓葬,在你沈家矿山底下,也是你沈家修的?”

  “我……我不知道。”

  灰二爷伸出大手,勒着沈庆生的脖子,“小子,别耍花招。老实告诉我,你沈家修這墓葬,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灰二爷声音厉然,還藏着一丝恐惧。

  沈庆生脸色道:“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年纪還小,插手不了家族的事,我不知道啊……”

  “妈的,废物一個。”灰二爷随手将沈庆生丢在了地上。

  沈庆生踉跄倒地,目光怨毒,但也不敢說什么。

  墨画目光深邃,看了眼沈庆生,又抬头看了眼灰二爷,看到了他眼底的不安,也看到了他神魂中的恐惧。

  “沈庆生未必知道些什么,但是這灰二爷……明显察觉到了什么东西……”

  墨画沉思片刻,刚想說什么,把灰二爷的话诈出来,便听那黑袍老者,以苍老的声音道:

  “灰二爷,事到如今,有什么事何必瞒着?”

  墨画一怔,心中微凛。

  這位魔宗二长老,能以龙骨镇孼气,果然手段不凡。

  自己能看出灰二爷有隐瞒,他似乎也看出来了。

  灰二爷眼皮一跳,“前辈,您這话是什么意思?”

  黑袍老者道:“我托了一位旧友,翻了茅山的族谱,才从嫡系一脉中,找到了被逐出宗门的灰二爷,相信以灰二爷的茅山道行,不会让我失望。”

  翻族谱,查跟脚,溯源到茅山。

  灰二爷心头一颤。

  他還以为,這单生意是运气好,别人送上门的,却不成想,自己早就被别人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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