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那束高嶺之花 第51節

作者:未知
他曾經也良善過,那是他母后還活着的時候,有人疼愛的孩子總會比無依無靠的孩童成熟得晚些,直到他親眼目睹父皇對母后的冷漠與惡劣,見到他母后鬱鬱而終,因爲將一身的愛恨情仇全都寄予在一個男人身上,不得善終。 猶記得年幼貪玩時,他在東宮的偏殿見到的血腥腌臢事——他目擊一個內侍殺人沉石於偏殿的井中,周遭伺候的人被落在了身後,他磕碰到一個小石子,那人便立刻擡起頭來。 兇惡陰冷的眼神讓人膽戰心驚,直至今日蕭謙行都難以忘卻,他回去之後還做了好幾夜的噩夢。 自那時起,蕭謙行便清楚了一件事——在這外表繁華,富麗堂皇的皇城中,菩薩心腸的人是活不下去的。 蕭謙行此後對世間一切皆是漠然蔑視的,唯獨朝術是突然闖進來的那個意外。 他在處理皇帝遇刺一事時,早就知道對方很有可能對自己出手,卻沒想到那個男人會那麼迫不及待。 手段拙劣,昏庸至極。 蕭謙行一時之間都難以承認自己身上淌着皇帝的血脈,什麼天潢貴胄,簡直可笑可嘆,甚至還不如尋常人家來得舒坦自在。 他順着皇帝的計謀走下去,其實也是在激流勇進之時後退一步,免得被打過來的浪花給拍死。 朝術算是他計劃中的一個變數,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在假死後,去的不是早已準備好的暗宅,而是對方圖謀甚久的偏殿。 蕭謙行還迫不得已聽了朝術許多陰陽怪氣的話,他從來沒想過那個陰鬱瘦小、一向唯唯諾諾的小太監居然在性情大變後居然不是逢高踩低,借他上位,而是幹出這樣膽大包天的事,還會有那樣癡態勾人的一面。 他一時間也顧不上消沉了,就像是突然被人拽出泥沼,直視周遭一切。 又像是陷入了一個迷醉的包裹着花香與美酒的夢境,和煦的春風從他身邊輕撫過,但願長醉不復醒。 蕭謙行還爲自己之前脆弱的情緒感到可笑,明明早就不該升起任何的期待,可虎毒還不食子,他倒是沒想到那個男人能心狠至此。 但此事也隨之證明了,他骨子裏就是流着對方的血,所以心狠手辣無所不用極其。 ——父殺子,子弒父。 老皇帝身上的慢性毒藥也該慢慢發作了,到底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後來的丹藥祕方也是他給張箋的,他相信那人的恨意不會讓自己失望。 後來朝術去學堂也是他親手相助,裏面的夫子更是他一手安排,要教什麼,怎麼教全都由他決定,他的朝朝也成長爲他期待的模樣。 朝術被老皇帝命令去同世家大族相抗爭,那日他蜷縮在自己身旁,低聲呢喃說不清楚他還能不能活着,語氣是難得一見的無助可憐。 他摸着朝術柔軟的臉頰,眸中滿是愛憐,他無聲對朝術說,不必擔心,我會讓你好好活下來的。 只是沒想到,代價竟然是幾月都不能見到朝術,他不免鬱猝,只能養些花來緩解內心焦躁。 朝術好似成了他的藥,若是見不到了,他就難以忍受。 直到近些時日,他知道了自己的人同朝術有糾葛,朝術受傷不止一次。 他心微澀,有些揪疼,突如其來的情緒對他來說十分陌生,後來他才理解,這被稱之爲心疼。 旁人離朝術近了,他舌尖好似蔓延了苦澀和酸意,這叫喫醋。 朝術對他的意義三言兩語難以說清,但他卻不得不違背自己的承諾,千里迢迢趕去北疆,拿到自己必需的權力。 第56章 朝術臉色陰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山環水繞的宅邸外,禽鳥啁啾,還有混雜着花草味的春風飄進來, 叫人身心舒暢。 他簡直不敢相信蕭謙行就這麼跑了,連個口信都沒留下。 若不是少了行囊, 還有上回一起出門時, 他給蕭謙行買的小玩意兒不見了, 他倒還以爲對方還好好待在這兒沒動。 此前便說過了, 朝術從前早早地就被送進宮中, 幾乎沒什麼機會接觸到正常的生活, 尤其是孩童時的純粹玩樂, 便是有,也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蕭謙行從小就貴爲儲君, 也被要求謹言慎行,對那些幼稚的玩具接觸得更是少之又少。 朝術在第一眼就被色彩鮮豔的布老虎給吸引住了,賣他的攤主說這是“兔兒爺”,小小的好似年娃娃的人偶,腦袋上還豎着兩隻白色的兔耳朵, 身後背了兩面豔紅的靠旗,胯.下坐着神采飛揚的打老虎,紅的綠的白的混合在一起, 顏色豔麗極了。 這本來是用色彩的明豔來抓小孩子眼球的,現在看來卻是無意間多引來了一位成年男子。 朝術順手就買下了兩隻,一隻扔給蕭謙行, 一隻放在他手中捏着把玩。 還有那傳說中用來益智的九連環與魯班鎖, 朝術也想不起來他幼時有沒有玩過了, 現在拿去給那些孩童們玩, 恐怕拿到手上就會覺得無趣扔掉,落到朝術這兒,卻覺得正是恰到好處的合適。 反正他解不開,還可以對着蕭謙行頤指氣使,讓對方來教自己。 他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鋒芒初露,帶着少年人的矜貴與任性,連下巴都微微擡起來。 挑釁似的目光落在了蕭謙行身上,對方不怒反笑,揉着他的腦袋,相當有耐心地叫他,一個九連環幾乎都是在他一點一點的耐心指導下結束。 之後他們還去放了紙鳶,分明只有一日的時光,他們卻做了許多的事,好似要將前半生的苦悶與無趣都彌補回來,一同沉浸在歡愉之中。 哪怕朝術回去之後面臨的是蕭子宴的盛怒,他也覺得沒什麼要緊的了。 倘若世上事事都身不由己,那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窗外的水田就像是綠色的波浪,風一吹就搖晃倒伏,然後挺直身子。落英繽紛,綠植一派欣欣向榮,外面的總角幼童正嘻嘻哈哈發出歡快脆亮的聲音,歡快得好似就在太平盛世。 外面明明是桃花源一般安寧祥和的景色,朝術卻覺得愈發淒冷,他心口空空的,好似破了一個大洞,莫名其妙就覺得寂寥憋悶得厲害。 然而心情愈沉重,他的面色就愈平靜。 他彷彿一個沒事人似的,在小莊子裏歇下一夜,第二色又神色如常地處理成堆的公文,幹着拷問審訊的髒活,同時還不忘發展自己的勢力,好在之後給蕭子宴使絆子。 張箋的動作比他想象中的要快許多,畢竟蕭子宴算得上是他的頭號仇敵,恨意就像是生在心臟上的毒瘡,膿包破裂又噁心,在割除掉之前,它就會永遠地折磨人。 當朝術知道蕭子宴被無數人彈劾賑災時搜刮民脂民膏,不體恤百姓,枉爲皇子之時,他臉色沒有絲毫的波動,彷彿早也有預料。 這只不過是張箋的第一層反擊,好戲還在後面呢。 朝術手裏捧着茶杯,將氤氳着霧氣的豆青色茶水放於脣邊,輕輕吹了兩口之後再慢吞吞地啜飲。 他飲着茶,也不忘翻看手中的信封。 這是他得到的情報,蕭子宴在被皇帝怒不可遏召回京城時,半途遇見了刺客,受了重傷,說是還傷到了要命之處。 這個地兒究竟是哪裏要多明顯有多明顯,不必特地點明,知之者便衆多。 這招真是一擊斃命,給四皇子的打擊絕對是重大的。 且不說一個不能人道的皇子還能不能繼承大統,便是朝中勢力不弱的大臣,在考慮同對方聯姻時也要好好想想能不能將女兒嫁過去守活寡。 發展裙帶關係也得考慮考慮面子問題,這麼着急將家中女兒推入火坑,要點臉面的人家都做不出來。 朝術撐着額頭,忍不住低低地笑出聲。 他摸到自己額上的疤痕,喃喃低語:“蕭子宴,你也有今天吶。” 他的手指慢慢收緊,伶仃的骨節凸起,青筋顯露。 信紙被他抓在手上變得皺皺巴巴,變成難以入目的模樣。 這段日子以來,朝術一直都裝作自己氣定神閒,毫不在意的模樣,稀疏平常地做着自己的事,好似蕭謙行離開這件事沒對他造成半分影響。 唯有他自己清楚,他心中有多麼的不平靜。 現在手裏抓着信件,他暴虐的情緒更像是翻滾的海面,掀起驚濤駭浪。 爲什麼蕭謙行離開之後半分消息也無,爲何對方連封信都不願意給他寄過來?! 他不願意深想,彷彿一旦觸及那個答案,就會是鑽骨剜心之痛,是一種無論如何都不敢直視的真相—— 他蕭謙行已經利用完自己,就該把他這個閹人給甩掉。 他在一時,就是蕭謙行一時的恥辱。 恐怕對方一見到自己的這張臉,就會回想起被他囚禁的那段日子,是被他怎樣趾高氣昂地指使,又是怎樣高高在上地折辱。 多日以來一直壓抑的情緒就像是忽如其來的暴風雨,噼裏啪啦地就砸下來了,朝術再也不能隨意控制自己的心情。 朝總管還是乖順的,他的脾氣不會發泄在無辜的人身上。 自己又不是真的變態,怎麼可能拿犯人來出氣。 朝術捧着一罈子蕭子宴曾經賞賜的酒,說這酒還是前朝時埋下,已經有幾百年的歷史,口感香醇,珍貴無比,價值千金。 他當時並未思考太多,只把酒放在一邊,想着等未來某個時候把這罈子酒當做人情順水推舟送出去,卻不想兜兜轉轉還是進了他自己的口中。 朝術瘋癲了,纔不管這酒是不是千金不換,牛嚼牡丹似的捧着這罈子就往嘴裏灌。 多餘的酒液淌過下巴蜿蜒滑下來,苦辣的酒刺過舌頭,又流過喉管。 朝術被這樣豪放的喝法給嗆到,用力地咳嗽起來,他抓着衣襟,好似要把肺都給咳出來。臉頰通紅,眼尾也漫着水霧,不知是咳成這樣還是酒飲得太多。 把自己灌醉,移開在那裏低低發笑,接着狂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杯子摔在地上,口出粗鄙之詞:“走得好啊,走了他媽的就別回來了!” 門外突然傳來了腳步聲,朝術感官在酒精的麻痹下變得遲鈍起來,他之前揮退了一衆宮人,警告過他們不準來打擾自己,所以他擡頭時,迷迷濛濛地看人時就慢了半拍。 白色的身影和利落素雅的風格讓他出現了一瞬間的幻覺,他口中呢喃出聲:“玄序……你回來看我了嗎?” 蕭子宴就說朝術怎的忽然就不在乎尊卑了,原來是喝醉了。房間裏一股濃郁的酒味,結果下一秒就看見朝術望着自己吐出那個禁忌的名諱。 這個名字一向都是蕭子宴心裏的忌諱,他聽都不願意聽,也不想自己的世界裏再次出現,更不要說在自己在意的人口中聽見了。 他心中不可謂不暴虐陰沉,眸色逐漸染上陰鷙。 原來朝術竟還念着他的好皇兄,心裏頭還在乎着那個死人! 蕭謙行究竟好在哪裏?讓那些無知的愚民念念不忘,也讓朝術酒後吐真言! 怒火被忽地點燃,他本就不是什麼好相與之輩,之前在朝術這兒都算得上是剋制了,現在他忍不下去,便掐着朝術的脖子說:“你好好看清楚,我究竟是誰!” 不等朝術開口,他繼續說:“朝術,你現在是我的人,死後也是我的鬼,不許想着別人。死人就是死人,永遠搶不過活人!!” 最後的話幾乎是低吼出聲。 朝術覺得喉嚨發緊,他只能呼吸到一點兒稀薄的空氣,簡直快要窒息了。 他這時候也不可能在乎什麼尊卑貴賤,抓着蕭子宴的手就往外扯,因爲喘不上氣,眼裏也冒出生理性的淚水。 蕭子宴哪能想到朝術竟目無尊卑至此,還對他拳打腳踢,半點都不在意他的身份。 到底是醉的厲害,還是回憶起自己算是他的仇人,所以想爲那個人報仇呢。 他也不是存了要把朝術掐死的心思,感覺到底下人反抗微弱了些就立馬放開了手。 沒想到朝術被激起了火氣,掄起拳頭就往他身上砸。 蕭子宴都被氣笑了,他沒跟朝術計較,是他心善,但這不是朝術可以放肆的理由。 他都沒想過讓自己的侍從過來制止朝術,而是直接動起了手。 “你不是說對我忠心耿耿嗎?爲什麼還念着從前的主子!”蕭子宴雙目發紅,被刺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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